第36章 ☆、坦白
最終, 滕若萍還是不得不以沉默回答席景煊。
謝玉然對這份工作的喜愛她完全看在眼裏,謝玉然從六歲起就每天花大量時間練琴,長大後寧願犧牲自己的娛樂睡眠也不會減少哪怕一分鐘的鋼琴的練習,還有他說起音樂時閃閃發光的表情,這一切,滕若萍都是看在眼裏的。
她到底不是普通女人。剛才雖然因為一顆慈母之心而失了冷靜, 說出這樣一番話, 但在席景煊的開導下也漸漸理智了, 她輕聲嘆氣,喃喃道:“我又如何不希望他能成為一個有理想有擔當, 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滕若萍的話沒說完, 但席景煊完全能明白滕若萍話中隐藏的意思。他伸手抱了抱滕若萍, 這個記憶中笑起來芳華絕代的女人,現在眼角也漸漸染上了幾絲皺紋;原本似乎能替他遮擋一切風雨的身體,也在不知不覺間能被他一臂攬住。
席景煊抱着滕若萍,慢慢說道:“不會的,媽。”他頓了頓:“在娛樂圈會有這樣那樣的風險, 然然也有可能會受傷,但一定不會有大問題的,您不用太擔心。如果阿姨他們泉下有知,也會理解您的做法的。”
末了,席景煊又慢慢說道:“您要相信,然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和規劃的——不論在哪一方面。”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席義信和滕若萍在病房裏留了沒多久就離開了。這時候謝玉然早已睡着, 只有席景沛留下來和席景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媽剛才叫你出去是怎麽回事?”
“然然的工作,”席景煊嘆氣:“你知道的,媽一直都不贊同他進入娛樂圈,現在突然一下傷得那麽嚴重,就更接受不了了,想讓我說服然然不要繼續在娛樂圈裏,太危險了。”
聞言,席景沛忍不住失笑:“媽還真是,”他搖了搖頭,想到平日裏謝玉然對自己工作那個熱忱的态度,無奈道:“然然怎麽可能會答應呢?”
席景煊也是這個想法,他眉眼低垂,摸了摸正在熟睡的謝玉然的臉,低聲說道:“我也是那麽和媽說的……媽也馬上想通了,只是還是感覺對不起阿姨。”
滕若萍對謝玉然媽媽的心結,席景沛也是一直都知道的。只是這畢竟事關上一輩,他到底不好說些什麽,只能嘆氣搖頭,盯着一下一下摸着謝玉然頭發,眼神溫柔專注的席景煊,又開口問道:“你和然然……是怎麽回事?”
與滕若萍的對話,與席景沛剛才所說的那些,都尚且還在席景煊的預料之中,這會兒席景沛開口問的那麽一句話,卻着實讓席景煊驚了一下。他在擡頭的瞬間就掩蓋好了臉上的驚疑不定,平靜地問:“什麽怎麽回事?”
卻不料席景沛嗤笑一聲,對席景煊的态度不以為然:“你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你那腦袋裏在想什麽,我不也一清二楚?”
席景煊慢慢皺起眉頭。
別人會害怕席景煊冷下臉的樣子,席景沛可不怕。他一看席景煊露出這幅神色,反倒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目光沉沉,盯着席景煊,好半天才說道:“……出來。”
明白席景沛是不想打擾睡着了的謝玉然,席景煊給他蓋好被子後便一言不發地跟着出去了。剛一出去,席景沛就一腳踢上來,暴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小子是在做什麽?!”
Advertisement
雖然現在在從政,但席景沛畢竟是勤于鍛煉的年輕人,這一腳力度不輕,踢得席景煊一個踉跄,差點沒能站穩。然而席景沛還不覺得解氣,想要再動手,看席景煊低着頭一言不語的模樣,到底還是狠不下心,只能吃嗬吃嗬地喘着氣,好半天,才看着席景煊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可是你弟弟!他可是你一手帶大的!你比他大了足足九歲!”
兩人親密而特殊的身份,甚至讓席景沛一時間來不及糾結自家弟弟喜歡上一個男人的事。他長嘆一口氣,有些頹然地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擡手止住了席景煊的話,慢慢說道:“我早覺得不對了……就算你從小就寵然然,但他大了也一點沒變化,反倒是變本加厲……”
看席景沛越說越荒唐,席景煊不得不開口:“就算我對然然沒有那種感情,我照樣會那麽寵他的。”
他猶豫了半晌,又說出口:“我其實……也是剛剛,接到電話知道然然傷成這樣,才真正意識到我喜歡他的。”
席景沛不再說話了。他從口袋裏摸出兩根煙,丢了一根給席景煊,兩人靠在走廊盡頭的陽臺護欄上,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天幕,輕輕吐出一口煙圈,繼續聽席景煊說道:“我之前就覺得我的情緒不太對勁了,不像是一個哥哥對弟弟的,……我對他的占有欲太強了。”
這是席景煊第一次和別人這樣剖析自己的感情,他不大抽煙,但此時香煙裏的尼古丁似乎能麻痹他的神經,讓他不再那麽痛苦。他抽了一口,又淡淡地說道:“我之前只是覺得我這是對自己帶大的小孩兒的占有欲而已……結果今天這事一出來,我就知道,這事大條了。”
席景沛默默聽着,等席景煊閉嘴了也沒再說話。直到席景煊問他是怎麽看出來的,席景沛才彈了彈煙灰,面不改色地說道:“星星喜歡季竹,你看出來了吧?”見席景煊點頭,他才又說道:“你剛剛看然然的眼神,簡直和星星看季竹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樣專注而深情的眼神,讓席景沛驚心不已。
兩人就這樣又沉默了好一陣,一直到這杆煙都快抽完了,席景沛才又問道:“那然然對你呢?”
說到這個,連席景煊自己都有一瞬間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他說:“然然雖然很粘着我,但也保不齊是他從小都這樣,現在只是習慣性這麽做而已。”他将煙掐滅,丢進垃圾桶,又說:“他還小,還沒定性,未來也有無限可能,我喜歡他,但我更是他的哥哥,我比他年長九歲,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我心裏都有數的。”
半天,席景沛才悶悶地說:“你要是真的心裏有數,又怎麽會産生那麽瘋狂又背德的念頭和想法?”
聞言,席景煊忍不住笑起來。他笑得溫柔,笑容中帶上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喜歡這種事情,又哪裏是能控制得住的呢?”
沒再等席景沛說話,席景煊馬上又說道:“你放心吧,如果然然不喜歡我,我會永遠把這份感情埋在心裏,除了你我,”他指了指席景沛,又指了指自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然而席景沛聽到他的保證,卻忍不住皺眉:“你的意思是,如果他……”
“如果他也喜歡我,”席景煊嘴角一勾,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喜歡的人都喜歡我了,我為什麽要放棄?”
好一會兒,席景沛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此刻的嗓音有些啞,說話的速度也相當慢:“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不會幫你的。”
不阻撓,已經是他對這份背德的、不融世人的感情的最大的理解。
又在病房裏坐了一會兒,席景沛便有事先走了。他走的時候盯着坐在床邊,正看着謝玉然的眼神缱绻的席景煊好一會兒,才輕聲嘆氣,無奈地離開。
席景煊從小就獨立懂事,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兩兄弟一起長大,感情也是相當不錯。現在出了那麽一檔子事,席景沛惱怒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疼不已:就算謝玉然的戶口并沒有挂在席家,但兩人畢竟是名義上一起長大的兄弟,更何況兩個都是男人,甚至不用想,席景沛就能知道這是會在家裏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然而,無論前路再怎麽難走,始終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席景沛輕輕帶上門,站在外面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才猛然回過神來。他臉上露出笑容,聲音也頓時溫柔了許多:“雪歌?嗯,對,已經沒事了……”
謝玉然在片場因為威亞出事故而重傷入院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席卷了各大媒體網站的頭條,微博上謝玉然的粉絲更是完全炸開來,一個接一個跑到謝玉然和顧以藍的微博底下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事情,正待在醫院,和席景煊過着二人世界的謝玉然完全不知道,也一點不想知道。這段時間與席景煊一起的生活,完全讓謝玉然沉浸其中。因為謝玉然傷得重了,席景煊又不放心只留護工在這裏,幹脆把工作都帶到了病房。
雖然兩人一直住在一起,但因為工作忙碌,相處時間并不很多。這幾天能全天在一起,謝玉然如同身置天堂,哪怕是躺在床上看席景煊工作,都覺得開心得不行。
然而工作還是要繼續。在床上修養了十來天後,謝玉然便主動提出了要回到片場繼續工作:“我的戲沒多少了,我得快點回去拍完才行,要不然之後演唱會的彩排就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