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決定
蘇和回到店裏，剛好趕上早餐時間，來用餐的人很多。看到許志強在竈臺前一時離不開，蘇和便坐到了收銀臺前準備幫忙收銀。
許志強端着面送到了客人桌上，然後走到蘇和面前說：“耀耀，你上樓休息吧，爸這邊自己忙的過來。”
蘇和仰頭，柔軟的劉海覆在他的額前，顯出幾分稚氣，他笑了笑：“爸，我幫你吧。”
也許是因為和周景珩傾吐了一番，又找到了未來的方向，蘇和的心裏前所未有的輕松，這個笑容也顯得格外明媚，這讓許志強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叮囑了一句：“行，那你要是累了就上樓休息啊。”
“嗯。”蘇和笑着點了點頭。
店門口傳來些聲響，蘇和禮貌地招呼道：“你好，歡迎光臨，請問要吃些什麽?”
來人是兩個年輕的小姑娘，聽到招呼聲卻站在門口停滞不前，神色有些激動，但很快又平靜下來，繼而變得有些猶豫和厭煩。
“肯定不是蘇和，蘇和剛進劇組，不可能出現在這。”
“那就是許耀了，怎麽會是他啊，雖然長着同樣的臉，但他就是倒胃口。”
她們的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楚地傳入蘇和的耳朵，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蘇和想了想，在兩人“讨論”夠了正打算離開的時候，從桌上的一個盒子中拿出口罩戴上，又找了個鴨舌帽戴在了頭上，還特意壓了壓帽檐。
“雖然這樣的打扮有些像要去做一些不可告人的壞事，”蘇和道，“但我想這樣也許能讓你們舒服點。”
蘇和的聲音很好聽，幹淨溫柔，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如果說周景珩的聲音是禁欲系讓人有扒光的欲望，那蘇和就是讓人聽着格外舒服，無法拒絕。
倆姑娘要走的腳步就這麽被留了下來，躊躇了片刻到底紅着冷臉進了店。
“要吃點什麽?”蘇和低垂着眉眼，又長又密的睫毛遮住如寒星閃爍的雙眼。
“就……兩碗西紅柿雞蛋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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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蘇和熟練的在機器上下了單——他曾經出演過一個在開封菜打工的服務員，用過這個，“請這裏掃碼，拿好您的號碼牌，随意坐，您的餐很快就上。”
就像是個普普通通的服務員，蘇和的态度禮貌且有距離，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在為她們點好餐後又轉頭招呼起了新進店的客人。
兩碗面很快就做好，許志強怕蘇和燙着拒絕了他的幫助自己把面端到了顧客的桌子上，上面時聽到兩個小姑娘輕聲說着：
“這個許耀和網路上怎麽不太一樣?”
“他不是消失了一年多嗎?說不定大徹大悟了呢！”
“肯定沒這麽簡單……我靠！不會是還在模仿蘇和吧?你看他這溫溫柔柔的模樣，像不像！”
“诶，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差點被他騙過去了。”
“唉～其實已經被騙了，”小姑娘用筷子敲了敲碗，“喏，面都上了。”
另一位小姑娘聞了聞，沒忍住咽了咽口水：“還挺香，算了，化悲憤為食欲，開吃！”
不大的店面，兩女孩的對話很難聽不見，倆姑娘的可愛讓蘇和沒忍住，借着機器的遮掩悄悄彎起了眉眼。
許志強從他身邊路過，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正巧看到他輕松愉悅的模樣，神色頓時複雜了起來。
等到一天的營業結束，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許志強匆匆将做好的菜端上了桌，嘴裏念叨着：“都叫你先吃不要等我，這也太晚了，對你身體不好。”
“我沒事，不會很餓。”蘇和幫着把飯盛好。
“瞎說，怎麽會不餓，”許志強給蘇和夾了個排骨，“特意給你做的，好吃吧?喜歡爸以後常給你做。”
就像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護一樣，許志強對蘇和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只是這份愛并不純粹，讓蘇和夾在歡喜與失落之間，得不到着落。
“爸，”蘇和放下筷子，“有件事我要和您說。”
許志強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怎麽了?先吃飯吧，有什麽事咱們吃完了飯慢慢說。”
蘇和沒有給他回避的機會，直言道：“爸，我打算明天去一趟橫城。”
"橫城？"許志強聽說過，這個地方離他們住的H市不遠，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是個景區也是個影視劇的取景地。蘇和想去哪的原因不言而喻，“你是打算……?”
“找工作，”蘇和說，“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問題了，總不能一直懶在家裏什麽也不幹。”
“可你才剛剛恢複啊，”許志強有些擔憂，“要不，還是在家裏先休息一段時間？我聽說橫城那都是招群演的，辛苦不說，接活兒還得看運氣，而且橫城太遠了，爸爸照顧不到你，你要實在想找點事幹，不如在家附近找個輕松點的？”
“爸，這是我最擅長的，而且我……”蘇和頓了頓，“我喜歡演戲。”
是的，喜歡。
從前總覺得自己和演戲之間只是靠“母親”這道枷鎖連接着，可當枷鎖消失再去審視，蘇和才認清自己的真實感受。
其實他抗拒的不是演戲，而是人。
“爸，找工作當然是找自己擅長的最合适，如果既擅長又喜歡，那就更好了不是嗎？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只要有個出鏡的機會，我就能回到臺前。”
蘇和這話說的堅定，可許志強聽了不見欣喜驕傲，反而手一顫，嗫喏着試圖繼續勸說：“耀耀，那個娛樂圈真不是什麽好地方，你之前還被罵到過不敢出家門，咱還是換個別的活兒幹吧。”
“如果我做的不好，那該罵，如果我做的足夠好，那還怕什麽罵。”
這一句話說的溫和淡然又不失力量，許志強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蘇和放柔了語氣，輕聲說：“爸，您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出人頭地的，闖出一番事業的，對嗎？”
許志強目光閃動着，抿了抿唇。
蘇和察覺到了他的動搖，當即找準了方向，繼續說道：“爸，這段時間我住院開銷不小，給家裏造成的負擔我……我實在是心裏難受。”他低垂下腦袋，神色郁郁，“我只想早點賺到錢，給您減輕點負擔，演戲是我最擅長的，要賺到錢應該不會太難，我就想着早點闖出事業，您也好早點退休享清福，您現在這樣每天四點多就起，實在太辛苦了。”
這句話直戳許志強的心尖尖，累死累活早起晚睡，可不就是為了掙口飯錢嘛，如果有錢有閑，誰不想每天養花逗鳥？
再說了，如果家裏能出個大明星，那可太有面了，将來回老家也能擡頭挺胸地回。
小和出名的時候，蘇雅晴用耀耀的撫養費威脅警告他不讓他把關系往外說，還逼他簽了保密協議書，可現在這兒子是自己的，蘇雅晴總沒法再要求他假裝不認識了吧。
“那……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橫城？”
蘇和笑了：“明天就去。”
橫城雖然離得不遠，但也不能每天來回跑，他得在那附近租個房子住下，房子已經在網上看好了，七百五一個月，有獨立衛浴和無線網，也算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吃過飯後，蘇和就上樓整理起了行李。
“耀耀。”許志強走過了來。
蘇和回過頭，見許志強捧着手機對他說：“我剛給你的卡裏轉了三千塊錢，你剛剛恢複，出去要好好照顧自己，別不舍得花錢。”
蘇和的手機“叮咚”一聲，果然收到了到賬通知。
蘇和看着手機上顯示的将近八千元的餘額，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八千元，按照許志強的消費水平來說，這或許是他四個月，甚至半年的生活費了。
這個剛剛相認不久的父親，似乎滿足了他對父親的一部分想象，關心愛護都做不得假，可偏偏又是讓自己失去一切的幫兇。他既真切地關愛着自己又殘忍地奪走了自己的一切。
“耀耀，怎麽了？”見蘇和看着手機發起了呆，許志強試探着問道，“是錢還不夠嗎？那我……”
“不，”蘇和回過神，連忙道，“足夠了，我用不了這麽多的。”
“那也拿着，出門在外多備點錢在身上我也放心些，要是錢不夠了就和爸說，爸再給你轉。”
蘇和猶豫片刻，最後收起了手機：“謝謝爸。”
許志強見蘇和收下，放心地笑了笑：“那你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呢。”
“好，爸你也早點休息。”
看着許志強離開了房間，蘇和靜默良久，拿出手機的備忘錄編輯，寫下：“2046年12月8號，金額：3000”。
回到自己卧室的許志強并不知道蘇和記錄下了自己為他花出去的每一筆開銷，關上門後就緊張兮兮地掏出了手機，點開蘇雅晴的微信，打下了一行字。
“耀耀準備去橫城，明天就出發，我攔不下。”
他下拉出一個頁面，按下一個按鍵後回到了微信頁面，點擊了發送。
看着消息發送後，頁面顯示出他想要的內容，許志強松了口氣，露出了一個輕松且帶着些得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