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不來
上午八點，階梯教室裏，留着地中海發型的馬原老師打着哈欠，從教材下面抽出點名表。
“好幾天沒點過名了，今天先點個名啊。不準幫人答到，點到名字的都站起來再坐下。”
下面頓時響起一片抱怨聲。
“卧槽，還好我今天來了。”
“怎麽這麽變态啊？還非要人站起來。”
“文遠。”
“到。”
“路堯。”
“到。”
一個戴着眼鏡的身影從後排的椅子上站起身，馬原老師眉頭一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有不少女生認出了這張臉，紛紛轉過頭，開始小聲議論。
馬原老師氣笑了，舉着手裏的點名表。
“林遠芝，你覺得我不認識你是吧，你上了我兩年的課，拿國獎的照片還挂在櫥窗上呢，怎麽着，你現在改名了，叫路堯啊？”
教室裏頓時響起一陣笑聲。
大概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林遠芝被無數雙眼睛盯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不好意思，張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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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人上課這種事老師見的多了，他本來也不想管。不過這事放在乖乖牌林遠芝身上就太反常了，他忍不住要多問兩句。
“你跟這個路堯什麽關系啊？你一個大學霸非要幫他上課，你欠了他錢沒還啊？”
林遠芝微微攥緊了手中的筆，“路堯……他是我男朋友，早上起不來，所以我來幫他上課，抱歉，下次我盡量讓他早起。”
這句話落下，教室裏頓時跟炸開了鍋一樣。
“我沒聽錯吧，校草親口承認路堯是他男朋友。”
“我的天，早上起不來，所以昨晚這兩人是幹嘛了？”
“靠，這也太勁爆了，我要去論壇發帖！”
“都給我安靜！”
馬原老師也在學校裏見過不少同性情侶，可這麽大大方方的當着他面承認的，還是第一個。
他看着林遠芝格外認真的臉，無奈一笑，在點名表上打了個勾。
“行了，別秀恩愛了，趕緊坐下。”
路堯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手機鈴聲一通狂轟亂炸給吵醒了，他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幹嘛？”
“我靠，路堯你可以啊，你給咱們校草下什麽蠱了？他竟然幫你去上馬原課！還當衆承認你是他男朋友！”王慶國的語氣十分大驚小怪。
路堯揉了揉眼睛，見怪不怪地嗯了聲。
王慶國以為他不相信，把當時課堂上發生的場景繪聲繪色地給路堯講了一通。
“你是不知道，當時馬原老師聽到他說是你男朋友是那個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路堯聽着他的描述，漸漸沒了睡意。
真看不出來呀，校草看着溫和內斂，膽子倒是挺大的。
也不知道被老師逼問兩人的關系的時候，耳朵會不會紅呢？
懷着這種惡趣味的想法，路堯一下就有了起床的動力。他頂着一頭紮眼的紅發，去了半年都沒踏足過的圖書館。
他記得原書描述過，林遠芝平時很喜歡在圖書館三樓自習，有時候主角攻受也會跟着一起。
果不其然，剛走到三樓，他就看到俊秀挺拔的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朵上帶着耳塞，手邊是一本GRE詞彙書。他眼睑低垂，邊聽邊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麽，神情十分專注。
他對面坐着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生，那女孩心不在焉的翻着手裏的專業書，時不時就會擡頭看一眼對面。
天哪，校草這麽帥，竟然跟那個人妖在一起，實在是暴殄天物。
正這麽想着，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耀眼的紅發和一張清爽帥氣的臉映入視野。
“同學，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
女孩瞪大了眼睛，這頭紅發太有辨識度了，分明就是經管系的路堯，可這張臉，怎麽跟論壇裏說的妖豔賤貨完全不一樣。
原來他不化那些奇怪的妝容，竟然這麽帥！
“你……你坐，我撲旁邊就好了。”
女孩趕緊将自己的書和書包挪到角落裏的空位置。
對面的變故林遠芝渾然不覺，他眼睛專注的盯着筆記本上的英文，完全投入在新聞速記中，忽然，一張小紙條遞了過來。
——帥哥，中午能一起吃個飯嗎？
他在圖書館被人搭讪也不是第一次，他皺了皺俊秀的眉頭，正要回絕時，餘光瞥到一抹紅色。
擡起眼，英俊耀眼的少年坐在他對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又一張小紙條傳了過來。
——不答應的話，那我就先走了。這地方我一坐下就犯困。
看到上面的內容，林遠芝擔心他要走，心中一急，下意識就攥住了他沒來得及抽回去的手腕。
“路堯。”
他低低喊了他一聲，眼底帶着明亮的喜悅。
“你先別走。”
不少人都被他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角落裏的女生更是瞪直了雙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幕。
意識到有不少人在看他們，林遠芝連忙松開手，眼睫閃動了兩下。
“你稍等一下，我馬上收拾東西。”
他只花了一分鐘，就把桌上的筆記本和書都裝進了單肩包，跟着路堯走出了圖書館。
秋日的陽光從梧桐樹葉上灑落下來，路堯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轉頭看他。
他總覺得，自己像是帶壞了好學生的不良少年。
“今天早上馬原課的事，謝了啊。”
“沒什麽，反正我第一節 也沒課。你睡得還好嗎？”
路堯活動了一下脖子，“還可以吧。就是之前拆了耳釘的地方，特別不舒服。”
他這一排耳洞打了還不到兩個月，傷口都沒徹底長好。昨晚他洗頭發的時候大概是沒注意，手指刮到了左耳哪個地方，隐約有種刺痛感。
兩人正好走到了湖邊的楊樹林，路堯看路邊有個石凳，順勢就坐下了。
“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哪個耳洞發炎了？”
他是真想不通原主為什麽要這麽折騰自己，耳朵上弄這麽一排玩意兒來标新立異，晚上睡覺都不敢側着睡，就怕蹭到傷口。
林遠芝彎下腰，捏住他的左邊耳垂，仔細看了看。
“第二個耳洞有點紅腫，可能是傷口發炎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在上面摸了一下，剛碰到那處皮膚，路堯就啊了一聲。
“抱歉，我弄疼你了嗎？”
路堯對痛覺一向敏感，一點點不舒服就會讓他格外在意。
“你別碰那兒。”
路堯身體往後縮了縮，忽然意識到他跟林遠芝好像挨得太近了些，他一擡眼，就對上林遠芝鏡片後那雙深黑的眸子。
“算了，我回去擦點碘酒就行，估計過兩天就好了吧。”
“我宿舍裏有碘酒。我幫你擦吧。”
林遠芝帶他回了宿舍，他們宿舍一共四個人，除了他跟顧柏，阮清，還有一個常年窩在床上打游戲的死宅，叫胖子。胖子人如其名，戴眼鏡，長了張胖乎乎的圓臉。
林遠芝進來時，他正等着游戲匹配隊友，百無聊賴得緊，忽然一擡眼，看到他身後有個人影。
他看到那頭紅發，差點沒從座椅上彈起來，“卧槽，老林，這是……？”
該不會是論壇上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誰吧？
“路堯，我男朋友。”
林遠芝神情淡定地向他介紹了路堯。
“學長好。”
路堯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嘴角露出一個小梨渦。
胖子雖然每天對着宿舍裏兩個大帥哥，早就免疫得差不多了，但看到路堯的臉，還是不自覺驚嘆了一下。
難怪能把他們大學霸迷得神魂颠倒呢，這笑容，簡直能甜到人心裏去。
“學弟，随便坐，要不要吃東西啊？我這一堆零食。”
胖子是個爽朗的性格，看小學弟順眼，就把抽屜裏的零食都搬了出來。
林遠芝看過來一眼，“你游戲都要開始了，不玩了？”
胖子這才注意到頁面上隊友都匹配完畢了，他連忙帶上耳機，露出專注的神情，“ OK，我要開黑了，你們就當我不存在。”
這間四人宿舍空間不大，卻沒有大部分男生宿舍的那種雜亂感，東西都放得整整齊齊。對面兩張床是上下鋪，四張書桌都在中間，另一面牆邊是衣櫃和鞋櫃。
“你先坐，我找一下藥箱。”
林遠芝的桌子上書最多，特別好認。路堯掃了一眼他疊的整整齊齊的床鋪，笑道，“大學霸，看不出來你這麽愛幹淨。”
林遠芝手裏拿了瓶碘酒，語氣無奈，“以後別叫我大學霸了。”
路堯擺弄着桌上他的文具，“那叫什麽，林遠芝？小芝芝？”
林遠芝瞥了斜對面的胖子一眼，确認他正在專心打游戲後，才抿了下唇，低聲道，“你叫我名字就行。”
喊小芝芝什麽的，也太奇怪了。
林遠芝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手裏拿着蘸了碘酒的棉簽。
“路堯，你靠過來一點。”
路堯哦了一聲，微微歪頭，靠向林遠芝那邊。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領口寬松的長袖T恤，林遠芝微微垂眼，就能看到他蜜色的鎖骨，再往下，就是……
林遠芝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盯着他的耳朵。
“可能會有點疼，你稍微忍一下。”
他輕柔的将棉簽按上去。
走廊裏，顧柏和阮清一人一杯奶茶，正聊着天，往裏走。
“你這麽弱不禁風的，就別出去找實習了，萬一被人欺負怎麽辦？幹脆來我家公司吧。”
阮清搖了搖頭，目光堅定，“我不能什麽都依賴你，我以後總是要獨立的。”
“咱倆誰跟誰呀？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顧柏攬着他的肩，推開宿舍門。
不知看到什麽，他啪的捏緊了手裏的奶茶，神情一下變得極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