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筝筝
剛下車,林筝就打了個噴嚏,天上的雪紛紛揚揚,他正擦着停落在圍巾和眼睫上的雪,雙肩忽地一沉。
林筝:“這……”
韓霁山:“走吧。”
他驚訝于對方車裏的毯子之多,以至于錯過了最佳的推拒時機,等走到大堂,才發現穿得很厚還裹着毯子的自己有些奇怪。
韓霁山開了兩間房,門對門,刷房卡的時候,林筝聽到他說:“有事打我電話。”
林筝:“哦。”
門打開了,對方突然問:“你有我號碼?”
林筝之前在醫院那次打的是韓霁山秘書的電話,私人號他倒真沒有,搖頭說:“但我有你微信,可以随時聯系。”
話落,手機鈴聲響了。
林筝掏出來看。
“這是我的號碼。”韓霁山關了手機道。
林筝只呆了一秒,點頭:“……那我存了。”他號碼是上次在醫院留給對方的。
各自回了房間,林筝莫名松了口氣,總覺得面對的不是前任大哥,而是什麽危險人物。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忌諱感是怎麽來的,可能有幾分是受韓洺多年來潛移默化的影響,總讓他潛意識把韓霁山當成一種可怕又神秘的存在,可憑良心講,韓大哥真的是個好人。
與外面的冰天雪地比,酒店裏真的很暖和,他脫下外套,洗了手就往床上一滾,開始給陳修發消息。
【林筝:下暴雪了,你們今天是不是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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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很快回複。
【陳修:也?你沒回去啊?】
【林筝:封路了,只能走山路,我們就去了附近酒店休息,等明天路道清理後出發。】
【陳修:我問了那段路,好像三個小時後就解封了。】
【林筝:真的?!】
【陳修:不過那時候天也都黑了,可能你那朋友不想晚上開車吧,反正都訂房了,就先休息,你今晚回去也沒事,安全點兒好。】
【林筝:……那你是到點走嗎?】
【陳修:當然,之前都說好了晚上回,要只有我和嘉嘉還好,她堂弟也在,我可得表現穩重點兒,總不能明明可以走非要過夜吧?太明顯了!】
林筝:“……”
沉默半晌,他又在家庭群發了今天滑雪的視頻。
視頻是他中午不摔跤後讓韓霁山幫忙拍的,運鏡很穩,他記得對方當時控制着速度一直和他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等他終于安全滑到下面後,韓霁山的單板分毫不差地平行停在他一側。
鏡頭幾乎避開了所有路人,林筝的笑聲時有時無,滑行成功後,他回頭沖鏡頭咧嘴:“是這樣嗎?”
另一道聲音離手機很近:“很好……”
印象裏,對方說“很好”後,嘴又動了下,應該還有兩個字,只是當時說得有氣無聲,幾乎像是自言自語,林筝那時候戴着耳罩,更是聽不到。
此時手機最大的音量外放,仍是聽不到。
群裏沒多久就有了新消息。
【媽媽:去滑雪了?最近邵京很冷,注意保暖啊。】
【爸爸:兒子真帥!】
【林筝:[害羞][轉圈]】
和爸媽聊了幾句,開始犯困,林筝不知不覺就打起了盹,直到外面響起門鈴聲。
他不想動,喊了句:“誰?”
“是我。”
林筝爬起來,門一打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臉:
“韓大哥……”
韓霁山手上提着一袋藥,瞥了眼被他牢牢堵住的門。
林筝立馬側身讓開:“請進。”
進了房間,韓霁山徑直走到桌前,倒了杯熱水便将紙袋裏的體溫測量儀拿出來,看着他遞過去:“量一下。”
林筝點頭,小學生似地照做,做完才反應過來:“我沒生病啊!”
韓霁山:“如果你發燒了,明天也走不了。”
林筝一下緊張起來,乖乖坐在沙發上等待體溫計結果。幾分鐘後拿出來看,呼,好在沒發燒!
他又打了個噴嚏,獻寶似得把體溫測量儀遞過去。
韓霁山掃了眼,起身把感冒藥和熱水放到到他手裏:“現在喝一次,晚上睡前再喝一次。”
“……我知道了,真的謝謝你。”
犯困,還打噴嚏,八成感冒了,林筝沒有推搡的理由。
韓霁山送完藥就回去了。
晚上六點,兩人一起去餐廳吃飯。
外面的雪終于停了,落地窗外,幾個全身“武裝”的小孩在路燈下堆雪人,林筝随意看了幾眼。
韓霁山似乎知道他想什麽,說:“你感冒了,不可以那樣。”
林筝:“我知道,我就看看。”
吃完了飯,還是各回各屋。
林筝躺在床上發呆,喝過藥的腦子有些暈,可白天睡多了又睡不着,只能翻來覆去地想事情。
也不知道爸媽店裏忙不忙?
灰灰以前天天白日睡覺,為什麽晚上不會失眠?
陳修應該快回市區了吧?也不知道路上霧大不大?
……
還有一堆事沒想完呢,手機響了。
沒想到是韓霁山的電話。
林筝謹慎地接了。
“喂?”
“睡了嗎?”
“還、還沒有。”
突然,門鈴響了。
他連忙說了句稍等,趿拉着拖鞋跑過去,一拉開門,眼睛都直了:“韓大哥……”
韓霁山捧着一個巴掌大的雪人,應該是洗澡後出門的,微濕的眼睫和額發結了一層冰,他說:“捏得不太好看。”
“……”
小雪人确實有些比例不協調,但是圓圓的腦袋很可愛,還有兩個熊一樣的圓耳朵!
愣了兩秒,林筝說:“你自己捏的?”
“嗯。”
“外面那麽冷,不會生病吧?”
“不會。”說得斬釘截鐵。
“……”林筝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韓霁山:“你要嗎?”
林筝伸手把他拉進來:“要啊,這麽好看至少要拍個照!你快進來暖和暖和。”
室內暖氣充足,給小雪人拍完照,林筝找了個保鮮袋将雪人裝進去,放進冰箱。
韓霁山看着他什麽都沒說。
林筝摸鼻子解釋:“替它養養生。”
韓霁山:“……嗯。”
時間還早,林筝看韓霁山沒走的意思,打開電視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電視上正在放電影,是前些年很流行的青春疼痛片,林筝只聽個聲。
女主要分手,男主歇斯底裏質問,女主哭着說:“愛過,就是不合适。”
林筝正在玩消消樂,卡在很難的一個關卡,正頭疼,一根手指在屏幕上輕觸了下,聲音很低:“試試點這個。”
他好奇地試了,接着果然順利多了,沒一會兒,成功過關。
電影還在上演離別。
林筝一連過了五個難關,等再直起腰,忽然發現一旁的男人好像睡着了。
韓霁山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坐姿,腦袋微垂,雙眼阖着,肅穆的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紅。
……不會發燒了吧?
這是林筝的下意識反應,剛要扶他起來,伸過去的手被死死扣住。
那雙眼微微睜開,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盯着他。
林筝心頭震動,忙說:“你可能發燒了你知道嗎?”
“不會。”
“怎麽不會?你臉都燒紅了!我先去拿……”
“不吃藥,”男人說得非常快,“你別動。”
“那怎麽行?”林筝要去拿體溫器和退燒藥,可韓霁山不讓他走,像是病糊塗了似的。
林筝更着急了,也顧不上許多,伸手覆在男人腦門上摸了下。
……好燙!
他被燙得吸了口氣,韓霁山卻屏住呼吸,呆愣地看着他。
林筝瞪圓眼睛說:“你真發燒了!”
韓霁山靜靜看着他。
林筝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四處張望:“你先在我床上躺着吧,不然一個人在對門半夜難受都找不到人幫忙,我去給你拿熱水和退燒藥,先吃了藥再說!”
韓霁山怔住,忽然松開了他,彈簧一樣站起來,在他起身前,幾乎同手同腳往前走,自行去倒水吃了藥……
林筝一臉凝重地仔細觀察他。
除了走路有些飄,看着和平時沒太大區別。
林筝多拿了一床被子鋪開,床挺大的,倒是夠兩個人躺,主要是他根本不想睡沙發。
韓霁山站在床的另一邊。
林筝說:“你先睡,我還沒洗澡。有事就叫我。”
韓霁山很低地嗯了聲。
洗完澡出來,人果然已經躺下去了,只是眼睛睜着,沒睡。
林筝中午喝過感冒藥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本來晚上沒打算喝,誰知走到床邊,就看到床頭櫃放着一杯水和兩粒藥。
摸了下,水溫适宜。
林筝意外地看他一眼:“這不會是我的吧?”他記得韓霁山已經喝過藥了。
對方移開眼:“嗯。”
“……”哪有讓病號照顧自己的道理?
心虛地喝完藥,詢問幾句,聽着沒事,小聲上了床。
他們中間隔了一小點兒距離,可林筝還是能嗅到幾絲好聞的香味,淡雅,穩重,若隐若現。
之前是沒有的。
若說韓霁山身上的,那前不久看電視時也沒聞到啊。
林筝立馬扭過臉:“你噴香水啦?”
男人下颌線緊繃,眼睛閉着,像是睡着了,沒說話。
林筝:“……”
其實還挺好聞的,和酒店裏那種香氛完全不同,他以為這是韓霁山的怪癖,也沒再說什麽,只是下意識悄悄坐了起來,把床邊護手霜拿起擠一點到手上,抹了抹。
學着精致點兒準沒錯。
搓着香香甜甜的手躺下時,餘光看到一旁的人側過頭,連忙道:“怎麽了?”
韓霁山又撇過頭去,蒼白的唇抿住,額前的退燒貼被短發遮住一半,露出的半側耳朵比之前更紅了。
“……”
唉,真可憐,也不知道燒得頭疼不。
“不舒服随時叫我哦。”說完,他拉上被子就睡了。
受白天滑雪影響,晚上夢見了自己又在雪場滑雪,滑完再次問韓霁山:“是這樣嗎?”
那個被飛雪遮住面孔的男人颔首嗯了聲:“很好……筝筝。”
半夢半醒間,好像真的聽到了一聲:“筝筝。”
他蜷縮着身子睡得更沉了。
天一亮,林筝睡到自然醒,他記挂着床上有個病號,第一時間要抻頭過去看,誰知身體軟綿綿的沒勁兒,只好像毛毛蟲一樣拱過去,腦袋剛靠近,猛地對上一雙黑沉的眼。
他吓得嗷了聲,嗷完又尴尬地笑問:“你還燒嗎?”
韓霁山搖頭。
林筝扭回去開始穿衣服。
韓霁山起身:“繼續睡吧,司機一個小時後才來。”
林筝訝然:“司機?什麽司機?”說着就明白了,“你找了司機來開車?”其實他想過如果韓霁山還病着,今天就先請假送他去醫院。
沒想到韓霁山都安排好了。
“嗯,是王秘書。”
“那你要去醫院看看嗎?”
韓霁山正在扣扣子,小心遮了下頸下的項鏈:“直接回邵京。”
走之前,林筝看到韓霁山将冰箱裏的雪人也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