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年公子
二十六年前，揚州
南方的盛夏真是熱的恐怖，天上象是在往下倒火，樹葉子都燙手。在離城不遠的一個小樹林裏，微微露出一角酒旗，那小酒涫的老板恁地會做生意，借着樹陰擺了幾十條青石，此刻就有很多酒客坐在那擺龍門陣，有的還幹脆躺在石頭上打起呼嚕。
那邊的官道上走來一對人馬，看的出是長途跋涉，一個個灰塵滿面，後面的十幾個箱籠上也落了一層土，為首的少年脫了外衣搭在肩膀上，另有一個老家人褲腳卷的老高，他對身邊的人道：“大少爺，還有兩日路程就到揚州了，我們歇歇腳再走把”那少年點點頭，這一行2、30個人一進林子，空間頓時緊張起來，睡覺的客人被老板趕起來，一個無賴漢子唧咕道：“什麽鳥人……”一見來的是這麽多人，話也吞回去了。
沒這麽多座位，好多人就直接坐在地上，為首的少年人說：“打擾大家了，老板，開幾個西瓜大家吃，小弟請個小東！”聽口音是通州一帶的，他相貌俊秀，氣宇不凡，頓時贏得大家的好感。
一旁的老家人先遞給自己少爺一塊西瓜，然後自己才吃起來，道：“大少爺，這次把少奶奶接回家，我看到你成了家就安心樓”
那少年人溫和的說：“泉叔辛苦了，我們兩兄弟一直讓你操心”
這個老家人叫蘇泉，少爺一直把他名字掉過來叫，他嘆道：“真是，二少爺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早些時候聽說在南邊，也不知道吃沒吃苦”
少年道：“不要緊，無畏已經是大人了，再說他功夫不弱，脾氣又好，出來走走不會吃虧的，爹爹逼他太緊了些，難怪無畏要跑出來”
蘇泉嘆道：“可不！小娃娃自己也有倔脾氣了，你更是，一晃要成親了……”
少年伸手攔住蘇泉“有人來了，”
過一會大家才聽到急驟的馬蹄聲，大概有3、50號人，店老板臉上變色，說：“各位，有值錢的東西藏一藏，保不準是那些老哥來了！照說他們不會光顧我這小店，這、這可有點邪門……”
少年奇怪的問：“誰的老哥？幹嗎要藏東西？”
一個聲音奸笑：“不是老哥，是你大舅子來拉！就是，幹嘛藏東西，直接給你大舅子送家就行了”
旁邊一個人竄出來，說：“就是這個羊牯，我跟他有日子了，他那箱籠裏全是細軟，我們動手把！”
蘇泉對一頭霧水的少年道：“他們是強盜，來搶我們東西的”聲音一點也不慌張。
少年‘啊’了一聲，“原來這樣，我說我不認識這樣的人，怎麽和我攀上交情了，什麽大舅子小舅子的。泉叔，這些人裏面沒有好手，我來吧。”
Advertisement
蘇泉笑道，“少爺還是心軟，怕老頭子下手太重是吧”
為首的山賊聽的不對路，回身問剛才那個：“這些人什麽來路？”
那小賊道：“除了這兩個人，其餘的都是他們雇來的挑夫”那頭領見除了這一老一少，其他人都驚做一團，膽氣便壯了，道：“你們識相的就趕快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老子還可以給你們留點盤纏費”
蘇泉笑起來：“那可承你盛情了，不過這點錢是要給我們少爺娶老婆的聘禮，你要拿可是你看上我們少爺了？不過兄臺這尊容可實在有點抱歉那”
賊頭火冒三丈，迎頭一刀剁下來，蘇泉年紀不小，人卻滑稽，假意抱頭‘哎呦’一聲，那刀就躲過去了，賊頭又一刀橫披，蘇泉往下一蹲，伸手抓住來人腳踝，借着他的力一送，賊頭已經一交栽在地上，其實這個賊頭诨號混天雕，手底下有兩下子的，但是遇上的點子太硬，他在這人手裏就和個布娃娃一樣一點掙紮餘地都沒有，蘇泉嘿的一笑，道：“讓你們這些小賊看看招子不亮的下場”伸手去抓賊頭混天雕，一個聲音道：“慢着，泉叔！”
白影一晃，那少年後發先到，以在地上揀起一個大紅的物事，正是從混天雕懷裏掉出來的，卻是一張喜帖，上寫‘蘇趙聯姻’，翻開內文寫的是‘小女劍如出閣之喜，恭請閣下于8月初8光臨鄙府觀禮’下面一個‘楊’字。他遞給給蘇泉“泉叔，你看！”
蘇泉看罷，把眼一翻，問道：“你這請帖是哪裏偷來的？”
混天雕昂首道：“什麽偷來，是楊老爺子親自派人送來的，老子和楊家有交情，武林四大家‘蘇、趙、楊、唐’，你聽過沒有，楊家你也能惹？”
少年道：“既然你認識楊老爺，那就去吧，我們也不難為你”
混天雕見他怕了‘呸’了一聲從地上站起來，道：“算你識相。”
原來茶館裏一個啃西瓜的瘦子突然道：“混天雕，別吹牛了，楊老爺子八成都不知道你是誰，帖子是三少爺給你的吧，看你那帖子，連個名字也沒有，那是最下等的帖子拉。楊老爺子不過想把事情辦熱鬧點，才多了個你，請帖發了足有五千張，到那天，保你連新人的面也見不着”
混天雕擡眼看，卻是認得的，這是個地面上的混混，他叫：“蛇皮陳，你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這樣的帖子你也沒有一張”
蛇皮陳看來是真沒有喜帖，谄谄的，“那你老哥可小心保管了，到時候能混到楊家廚房吃一頓啊，就是千萬管住你的嘴，別喝多了酒象上次在李家村拉住了李老頭的閨女……要是那樣，看楊老爺還能給你多大面子”
那少年聽他這樣說深深皺眉，混天雕伸手到他面前：“把帖子還我！”少年冷冷看他一眼，兩手夾住喜帖，然後放在他手上，奇怪的是，那帖子竟順着他手上的紋路凹下去，然後由指縫漏下去，就象他捧的本是一堆香爐灰，
少年道：“這喜宴你不用去了，看在你認得楊家三少爺，你快走吧！”
混天雕畢竟是識貨的，見少年露了這樣一手功夫，早白了臉，場面話也不敢交代了，帶着手下飛快撤出。
少年對蘇泉道：“泉叔，楊老爺子可也太鋪張拉，怎麽這樣的人也請？”
蛇皮陳接口道：“這位少俠，你有所不知了，看你是江湖上走動的人，一定知道武林四大家吧”
少年微笑，點點頭
蛇皮陳又道：“如今這楊小姐要嫁的可是武林第一家蘇家的長公子啊，楊老爺子能不樂嗎？這喜事他是想辦的能多熱鬧就多熱鬧，這樣武林兩大家聯姻，看以後誰敢不給楊家人面子。”
旁邊一個人道：“不止這樣，那楊家五小姐是出名的才女，翰林學士都不見得有她那學問，而且她那相貌，啧啧！牡丹花也沒那麽漂亮！”
蛇皮陳道：“說的有板有眼，楊小姐才華滿江南我聽說過，可是她出了名的大門不出，你還看見她長什麽樣了？”
那人道：“我是沒看見，可我的婆姨看見過，前年她在廟裏幫廚，見過楊小姐燒香，嘿，當時啊，她以為觀音菩薩身邊的龍女走下來了，差點去磕頭！那個蘇家大少爺是叫蘇無咎吧，這可不知道是幾輩子休來的福分！”
蛇皮陳道：“陳寶你懂什麽？蘇無咎公子是少年一輩的江湖第一高手，知道吧，四大家各有一個有能耐的兒子，合稱四公子，‘無雙公子’蘇無咎、‘清風公子’趙九華、‘雷霆公子’楊劍聲、‘烈焰公子’唐渡阡，無雙居首。不過那只是大家湊數，讀來順口，另外三個公子可不能和這無雙公子相比，他可是第一個20多歲就進了武林榜的人物，楊家別說那雷霆公子楊劍聲，就連他老子可也沒進去這武林榜，所以楊家這次和蘇家聯姻，可還算是高攀了”
那叫陳寶的問：“武林榜是什麽？”
蛇皮陳道：“江湖榜是一些德高望重有眼力的武林人評選出來的，象蘇無咎的父親蘇老爺子以‘仗劍出潼關，蕩平十三山’入選，是說關外馬賊不斷騷擾百姓，蘇老爺子以一人出關，擊敗十三座山賊的頭，後來山賊聯系了許多好手來讨過場，恰好蘇老爺子不在，蘇家大公子一人把他們全轟走，那年他不過十四歲，所以也進了武林榜。得了這個‘天下無雙’的雅號。這以後無雙公子就沒敗過一次，除了他，榜上人物最小的也40開外了”
陳寶伸伸舌頭，過半晌道：“功夫好又怎麽？萬一這個蘇無咎長個大麻皮，那可是貂蟬嫁張飛了”
蘇泉在一旁道：“蘇公子外號‘神劍玉郎君’你們說他長的醜，真是笑話！”
一旁的少年臉色發紅，突然問陳寶：“楊小姐她、她真那麽漂亮？”
陳寶不屑看着他：“那當然！江南第一美女是白叫的，而且她心地特好，小哥你生的這般俊秀，倒也是難見的，一定能讨個漂亮媳婦，只是要象楊小姐那般人品，那是再沒有的了”
蘇泉在一旁笑了：“恭喜大少爺！”
少年的臉突然轉紅，他就是蘇無咎，他天資極高，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自幼就潛心向武，也不曾考慮過這些事。這親事是爹爹替他定下的，他沒見過楊小姐，但少年心事，也自懷春，從聽準了消息就一直想象未婚妻的樣子，此刻他扭扭捏捏，那些敗在他劍下的成名英雄不知看了會怎樣想？
蛇皮陳聽了蘇泉的話，吃驚的指着他：“你就是……”
蘇無咎接口：“蘇無咎”他面紅過耳，可也抑不住喜色。
蛇皮陳呼了口氣：“怪不得，恁的好功夫！蘇公子，小的沒福觀禮，提前給您道喜了”
這個年少的武林大俠畢竟臉嫩，紅的破了皮一樣，心兒早飛去揚州，這兩天的路程都嫌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