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庭院深深

一個很年輕的家丁守在花叢旁,他長的雖然高大,但稚氣未脫,臉上毛茸茸的。這幾日府裏連連出事,守衛加強了很多。他的身手不好,只象征性把守在這裏。他自己呆了一會,就嗚嗚哭起來。

一個聲音響起:“小兄弟,你哭什麽?害怕嗎?”

年輕人擦擦眼淚,回頭看到一個人隐在暗處。看不清相貌,只有一對眼睛亮晶晶的發着光。

那人又道:“你別害怕,那個人不會随便傷害無辜的。”

他說:“我不是怕,我是看到一個壞人卻殺不死他!”

那人輕笑:“壞人?搶你糖吃了?”

年輕人臉漲紅了:“他、掐死我的姐姐!我躲在柴堆裏看到的,可是老爺還把他當貴賓!”

那人問:“貴賓?那他一定是個好手了,哪一個貴賓?你姐姐又是什麽人?說給我聽聽。”他眼睛閃爍着溫和的光,讓人覺得親切。

年輕人看了他半晌,終于道:“他是路中原,我姐姐是小姐的外房丫頭。她經常拿好吃的放在柴房留給我,那天我躲在柴堆裏想吓她一跳,沒想到姐姐剛進來。路中原也進來了……我姐姐掙紮幾下,他就……”

那人靜了一下:“路中原是川北綠林的領袖,名聲可不壞啊。”

年輕人擦幹眼淚。倔強的一擡頭:“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給誰聽也不信!老爺還為這個打了我一頓,讓人把姐姐偷偷埋了,吩咐我不許聲張。可遲早有一天我會給姐姐報仇的!”

那人溫和的道:“我沒有不相信你,你看到路中原身上有什麽标記嗎?”

年輕人道:“他肚子上有銅錢大的紫色痕跡。”

那人道:“那好,姐姐幫你去看看。”

年輕人遲疑:“姐姐?……你是我姐姐嗎?……”但四周寂寂無聲,好象他說夢話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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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避過了一撥巡邏隊伍之後,蘇放又靜候了一會,确定附近再沒有什麽人跡與可能的危機後,她靠近路中原的門口,在有栓地方輕輕拍了一掌,木栓在裏面自己跳開。這是苦練過的技術,讓錢無用來都未必有這麽利索。

黑暗中蘇放掀開帳子,又去掀路中原的衣服。床上的路中原雙目突然張開,一溜寒光已暴射蘇放面門,蘇放反應極快,手指敲上他的啞穴然後淩空倒翻出去,路中原急着解穴,蘇放如影随形,扯下帳子一片黑色幕布般罩過來!

路中原來不及解穴,手中長劍揮成滾雪似的一團。蘇放空手和他對拆卻毫不落下風,還逼的他身形穿掠騰挪。路中原冷汗直流,對手武功極高,而且認準了招招不離他的小腹要害。

他奮起全身功力注入劍中撲向蘇放,長劍迅速幻成光弧,劍身割的空氣嗤嗤作響,滿室皆寒!路中原是川北綠林的領袖,果然不是好相與的。

蘇放半寸不退,卻在與他接觸的剎那,整個身形随着他所發出的強勁力道忽然飄起,有如頓時失去重量,也像被對方的勁力擡到空中,就在身子飄起的同時,一道烏光,直指路中原眉心!

路中原額頭微痛,現出一個很小的血點,但烏光一觸即回,并沒有接着刺下去,便在此時,蘇放終于手掌按上他的小腹。

路中原不理解這個刺客為什麽如此執著一定要往他小腹招呼,他‘啊’的叫了一聲。穴道被封是因為氣息不流動,他剛才一番打鬥,氣血運行,啞穴就在此刻沖開了。刺客的手也沒有拍下去,而是撕開他的衣服。他以為躲過一劫剛透了口氣,突然小腹驀感一涼,并不覺得怎麽痛,只是全身力量驟然消失。

然後刺入他肚子的細絲飛揚起來,柔柔的把他送回床上。

血象線一樣從他小腹噴出來,升到很高的地方再撒回身上,把他整個染成紅色,小腹那個紫色印記格外奪目,大家聽到叫聲趕過來的時候,路中原正好斷氣!

※※※

蘇放溜回自己房裏換那件沾了血的衣服,一進門卻有一個人正從裏面出來,兩個人不及閃避,打了個照面。他卻是昆侖六國裏的餘國治。

餘國治得意的指着她道:“雲飛揚,原來你是個奸細!我就看你路數不對。”

蘇放随手關上門,問:“你來我房裏幹什麽?”

餘國治道:“我咽不下這口氣,來也和你交個朋友。”

蘇放突然注意到他手裏有個吹迷香的筒子,窗戶紙上還有一個窟窿。她眼睛眇向那裏,道:“所以你就來吹點香氣?”

餘國治是忌憚雲飛揚武功了得才用上這樣的招數,他鼓着腮幫子吹了半天裏面也沒動靜,進去一看原來那個雲飛揚根本不在!三更半夜他能跑那裏去呢?但也不能在這等人家回來,只好郁悶着出來,沒想到時間捏拿的很好,竟讓他碰上蘇放這樣一身夜行衣的樣子。

他笑:“本來還想痛快殺了你,現在可沒那麽便宜了!”

蘇放又問:“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對付我你不怕薛成賈不答應嗎?”

餘國治笑道:“本來我可以推說是‘好朋友’幹的,現在不必了,薛莊主還要給我記一件大功。因為我把你這個‘好朋友’找到了!是不是啊,‘雲’好朋友!”

蘇放道:“你一個人來的?”

餘國治笑道:“是啊,雲~好~朋~友!”

蘇放也笑了:“你就一個人來到我屋子拆穿我的秘密還高興成那樣!腦子進水了嗎?”她走前一步,眼睛裏露出異樣的神色。

餘國治這下慌了,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你、你要幹什麽?”

蘇放道:“這還用問嗎?傻笑兩聲你還就笑傻了!”

餘國治慌道:“可是、可是我不見了薛莊主不會放過你!”

蘇放道:“我可以說是好朋友幹的啊!”

餘國治道:“我五個兄弟問起你……”

蘇放道:“我被你迷香熏暈了什麽也不知道啊!薛神醫大概一眼就能看出這屋子是不是進了迷香。真沒白當你好朋友,看你為朋友想的多周到!”

她的手随着話語輕柔的印在餘國治胸口,餘國治就帶着極度恐懼的表情倒下了。

※※※

蘇放的行動已見功效。這一死一失蹤消息引起一陣騷動,群雄每個都是見過死人的,可這樣影子不見的對手真正怕人,晚上幾乎每個人都抱着兵刃睡覺。很多人終于發現小命比寶藏重要想走了,等青城山挖出寶物的消息傳來那些要錢不要命的也該走了,剩下少數人就不成氣候,完全威脅不到杜四爺,現在走正可以全身而退。

蘇放連遇上路中原餘國治兩個意外行動也變的極小心起來,她不再動作。而是自願編入薛成賈組織的巡查隊四處走,她把握時機,開始仔細研究地形策劃退路了。

這日萬事俱備,她選了個交班最松懈的黃昏,收拾了東西小心的在花樹中穿梭,就在馬上要離開這個被她攪的天翻地覆的薛府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聲:“蘇放,原來你在這裏!”

蘇放背部繃緊,突然毫無征兆的退後,烏金絲已纏上那人的脖子,然後她回頭一看,急忙把武器縮回來:“木樨,怎麽是你?”

木樨已經捂着脖子蹲下去。蘇放搖她:“你來幹什麽?”

木樨換過一口氣,抓着她喘息道:“蘇放,孟大哥出事了!”

※※※

孟飛坐在蘇家的客廳裏眉頭緊鎖,蘇放說去南邊,可南邊一點消息也沒有傳過來。門外傳來聲響,蘇福急急沖進來:“孟公子,大姑娘來信了,你快看看!”

孟飛豁然起身,道:“信裏說什麽?你們老爺看了嗎?”

蘇福道:“我想着給老爺也沒有用,還是給公子先看……公子你快拆開看看,我們大姑娘在哪?”

信是封的口,孟飛一把搶過撕開,一股白色的煙霧升起把他整個罩住,孟飛指者蘇福:“你……”然後握着那頁信紙倒在地上,蘇福不放心,又在他很多穴道上補了幾下。

然後他在屋裏喊:“公子要出去啊?”然後他學孟飛的聲音:“有你家姑娘的消息了,聽說在江南,蘇福,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聲音竟然惟妙惟肖!然後是他自己的聲音:“是,孟公子。我這就去備車。”一會工夫,馬車已經帶者孟飛離開蘇家慢慢遠去。

馬車走了一出城就別開官道向林子裏拐去。便在這時後面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大叫:“站住!”那匹馬追上來攔在馬車前面:“你這奸細,放下孟飛!”來人是木樨,她一定要跟着孟飛去蘇家,孟飛答應蘇放照顧她,也就帶她回來了。

蘇福停下車,陪笑着問:“木姑娘,你說什麽呀?我陪孟公子幹正經事。”

木樨道:“別裝了,你的伎倆瞞的過別人可瞞不過本姑娘!我一聽家人說你和孟飛出去辦事就追上來了”

蘇福道:“姑娘真是聰明!”

木樨道:“那當然,現在本姑娘在此,你還不快老實放下孟飛?”

蘇福笑了:“你誤會了,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姑娘你過來我小聲告訴你,你過來一點我就仔細告訴你……”他聲音變小,木樨探身過去聽……

一只鋼标突然飛向木樨的額頭,刃口上藍汪汪的顯然淬了巨毒。木樨一聲驚叫,想閃避已經來不及,沒想到蘇家這個家人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只手及時伸出來接住這個暗器,孟飛從車裏坐了起來,另一只手扣住蘇福脈門。木樨驚喜:“孟大哥,你醒了!”

蘇福疼的冷汗直流:“笨蛋,他是沒着道!孟飛,你沒中十日醉的花毒我不奇怪,我獨門點穴工夫點不倒你我也認了,可我在蘇家十幾年,你又不熟悉,怎麽會懷疑我呢?”

孟飛道:“本來沒懷疑你這個老臣子,但你小命太寶貴,我拆信的時候你都快躲門外去了,哪象着急知道信內容的樣子?”

木樨大叫:“那你還讓他拖出去,吓唬人玩嗎?”

孟飛道:“我始終查不出頭緒,正好他想帶我去就搭個便車了。”

木樨道:“那我不是壞了你的事……你,怪不怪我?”

孟飛笑道:“這個可不敢,阿蘇早跟我說你三小姐脾氣大着呢。萬一把我也拖水裏怎麽辦?”

木樨紅了臉低下頭,孟飛心想:阿蘇說她鹵莽任性,果然不假,嘴上卻道:“蘇姑娘說你生性率直,可你是怎麽猜到蘇福不對呢?”

木樨道:“因為蘇放在哪裏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說在江南那當然是騙人的。”

孟飛問:“啊,她在哪?”

木樨道:“她在……”

孟飛突道:“等等,我們別忘了這還有一個人在聽啊。”說着拿着藍汪汪的鋼镳在蘇福眼前晃:“不如你先說點我想聽的吧!說的好我就留着聽你說話。要不你可就沒用了……”

蘇福臉色都被映藍了,他嘶聲道:“我不說,你殺了我吧!”

孟飛道:“好!”手一送,利刃應聲插在蘇福肩頭。蘇福雖然喊着讓孟飛殺了他,可沒想到孟飛如此聽話!他還沒準備好死呢,大叫:“啊!孟飛,你好……狠毒!我……”似乎就覺得毒藥發作了,肩頭也不怎麽疼,倒有點麻,眼前一陣陣發黑……

木樨笑起來:“這人自己在練習翻白眼呢!你到是看清楚刺你的是什麽?”蘇福睜眼一看,羞愧難當,那只是車上挂簾子的銅勾,而且只刺進肉裏一點點。他明明看見寒光閃在眼前,連鋼镳上的甜腥味都聞到了,怎麽就換成銅勾,孟飛好快的手!

孟飛道:“我早說你命寶貴,怕死就說吧,對付蘇放的人到底是誰?”

蘇福諾諾:“我……我說……對付蘇放的是……”

突然孟飛手一顫,一個跟鬥倒翻出去,手腕處血一滴滴滲出來。他面前站着一個中等身材的人,頭整個套在一個紅木妖魔面具裏,幾绺胡須從面具下露出來顯示那是一個老者。他一落地右手劃一個弧線罩向孟飛,孟飛臉色大變,很奇怪的斜着身子飛出。

木樨奇道:“你是誰?孟大哥幹嘛那麽奇怪的姿勢?”

那老頭道:“好個娃兒!一眼就看出我這滄海茫茫的唯一破綻。現在你又該怎麽辦?”他又是一着滄海茫茫揮出,可這次的目标是木樨。

木樨感到一陣怒濤一樣的內力傳來,就象整個大海都迎頭壓向她一樣。孟飛一下撞開她,雙手上推力挽狂瀾,接下了這一招。

木樨被他撞的摔出很遠,見孟飛雙足猛的陷到地裏一點,然後兩人就僵住了。

她叫:“孟大哥,你……”

孟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放在哪?”

木樨道:“知道,她是在……”

孟飛突然一聲斷喝:“別說!你快走!”

身後傳來一聲痛呼,蘇福捂着胸口軟倒在地。

紅木妖魔道:“你竟然還分神用獅子吼破了韓扶的靈鳥肖語!現在內傷不輕吧?”

木樨這才明白,她指者倒地的蘇福:“是你學孟大哥講話!”

孟飛快氣死了,這還用問?他沉聲道:“快走……去找蘇……”他接不下去了。

木樨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找蘇放幫忙。”她轉身跳上馬就跑。

孟飛幾乎昏倒,他是讓木樨去找蘇無咎!她去找蘇放跟親口說出蘇放在哪裏有什麽兩樣?現在還多了一個帶路的。但是這也怪不得木樨,她心目中有本事的人就是蘇放和孟飛,根本沒想起來那個武功雖然高強卻沒什麽主意的蘇無咎。

…………

木樨道:“就是這樣了,蘇放,你看現在怎麽辦?”

蘇放問她:“你就這麽一直跑來找我,沒有人攔你嗎?”

木樨道:“是啊!他們都去攔孟大哥了。”

蘇放深吸一口氣,道:“糟了!木樨,你去躲在樹叢裏千萬別動,一有機會就逃走,翻過這牆就沒事了,記着留的青山在!”

木樨道:“你倒是快回去幫孟大哥啊!說這些幹什麽?”

蘇放道:“我想起小六子以前常說的話……”

木樨問:“六子?說什麽話?”

蘇放苦笑:“很簡單,這小子常在背後狐假虎威大喊‘呔!想走可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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