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司懷衍就站在原地,看着容蝶直挺挺的薄背從他面前經過,半分眼神沒施舍。
他菲薄的唇輕輕抿起,目光中有着柔柔熾熱的顏色。
容蝶她早已經不留劉海了,也很長時間沒有去過發廊,現在的頭發長得能抵住肩膀,随手分成三七分披散着就出來了,也沒想弄什麽造型。
有碎發在額前,日光下像冶金色的麥芒,烏黑的頭發包裹着瑩白的臉,修長的細脖。
眼睑和鼻尖處有輕微的泛紅,應該是剛才站在風口吹了冷風的緣故,不過這反而顯得她越發生動,不似那天在雨夜裏像無機質的冰雪般冷淡。
她逢人便被說道的一點就是她皮膚很白,日光下甚至能看見她脖頸處淡青色的血管。
面對此情景,一旁的特助左周小哥已經開始瘋狂擦汗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 了,他敬愛的上司被心尖上的姑娘近距離無視...
是不是必須像昨夜那樣去刻意招惹,才能叫她留下點兒印象?難道他們司總還不夠惹眼嗎?這身姿氣度,不論放在哪兒都是焦點所在啊。不過該說不說,真的很心疼老板他,這麽多年找了大半個中國的人,沒想到居然近在眼前。
司懷衍後知後覺剛才他的手背碰到了容蝶的頭發,根根順着掌骨皴擦墜落,随着風穿堂而過。
她用的是最尋常的洗發水,氣味濃烈,可是她卻有着最清淡柔和的氣質。
那雙眼睛黢黑得像是能倒映進所有的人事風霜。
但是似乎,獨獨沒有他的模樣。
司懷衍不禁皺起眉。
這種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的特質:冷冷清清無羁無絆,其實會叫最初接觸起來的時候無比困難——司懷衍的內心深刻明白這一點。
因為在她心裏永遠只有她自己認定的事情,其餘一概都不重要。
并且她對自己定位非常精準,心也很獨,雖說近在眼前,但實際上依舊遠在天邊,一如叫他念想多年也無法觸及、得償不了的夙願。
司懷衍站在原處久久未動,默然凝視身後她消失的地方許久。
左周看了一眼腕表,時間已經不早了,于是趕緊出聲提醒:“司總,一會兒公司還有會呢,那麽多人等着....”
司懷衍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
只是他在風口地段停留得太久,不少經過的學生望見了,都紛紛驚嘆于他的容顏外表還有不尋常的氣場,偷偷掏出手機拍照。
短短的幾十秒,A大的校園表白牆還有微生活站已經幾乎被無數新帖子給攻陷了,都紛紛在問這個男人是誰,什麽來頭。
進到超市,裏面幾乎所有的女生都面帶興奮,臉紅心跳地議論着什麽。
“救命帥死了啊啊——”
“是新來的教授嗎?簡直神顏暴擊我超。”
“姐妹我跟你說,3教快捷超市那兒剛才有個巨帥的男人出沒!”
還有直接對着手機發語音消息搖人的。
這直接給宋青遇整不會了,感覺這兒甚至比有球賽的體育館都熱鬧,她剛一直在回群消息,走進來察覺到不對勁,放下手機,左右看半天也不知其所以然,于是就想問問容蝶:“她們這是....”
容蝶目标明确,已經直奔着她喜歡的松軟淡奶油面包去了,這個品很暢銷,架子上就剩下倆了,容蝶拿了一個。
三個女生叽叽喳喳的從她倆旁邊走過。
“喂!你拍照片了沒啊?要不是沒付完錢我都追出去了哎。”
“他好像是和裏面的一個老爺爺認識,說了幾句話,接着就走了,我根本來不及打開相機,好可惜啊。”
“趕緊看看校園微生活站還有表白牆,看有沒有人發,這麽帥肯定好多人注意到啊...!”
宋青遇想着難不成是真有帥哥出沒?
可看了半天愣是沒尋着,于是求助旁邊的容蝶:“容小蝶,你看見帥男人了嗎?”
宋青遇剛問完就後悔了,她這張破嘴,真想給自己一拳頭,容蝶要是能開始有觀察男人的覺悟,估計山上的泉水都能倒流。不問還好,問就是帶不動,适合孤獨終老。
帥、男、人。
乍聽見這樣的形容,要是放在以前,容蝶要麽是不吭聲要麽是顧左右而言他,這會子居然真心有所念——昨夜最後來的那名客人身影又在她的腦海裏出現了。
她差點将架子上的袋裝牛角包碰掉,見鬼。
可似乎那道身影是真的揮之不去了,容蝶皺起眉。
時間還早,容蝶遲遲沒想好該怎麽跟她媽說确診的事情,宋青遇也不想這麽早就過去留學生公寓,肯定去得早幹最多的活兒,保不齊還得被加拿大的小哥追着問這那,容蝶為什麽沒有來……
于是買好吃的,她們兩個不約而同打算在附近再多待一會兒。
路旁的休息區有不少白色的長椅,擡頭就能望見A大标志性的晚湖,太陽光下波光粼粼,睡蓮花靜靜地浮在水面上。
她們找了就近的一個坐下。
容蝶單手撐住太陽穴,眉心中央始終是有道淺淺的壑,瞳孔黢黑。
幹坐着實在無趣,她從包裏翻出本《戰勝華爾街》,是鐘教授推薦的,可橫豎也看不進去半個字。
已經和醫院有了初步的聯系,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醫療費。
她兜裏目前就三千塊錢,一部分還是因為這學期獲得的獎學金,家教的工資都拿去給她媽潇灑了。不僅如此,她媽那兒才是第一道關卡,待會碰了面就會見識到。
宋青遇有兩部手機,一部用來負責學業和學校工作,另一部用來生活和戀愛交際。
她用手機認真擺拍了幾張睡蓮還有天空的圖片,想着一會兒能在外聯處的公衆號文章內派上用場。
宋青遇現任男友是隔壁醫科大的,容蝶見過兩回,個兒高顏也好,就是性格有些悶,比沉默寡言還要更厲害幾分,和社牛老宋相比較簡直是兩種極端的反差。
宋姐這會兒一邊吃着果凍,一邊看着手裏聊天記錄,想來是看到了什麽令她無語的內容,頻頻搖頭,有些郁悶道:“容小蝶,你說他們這些醫學生,動不動就去規培,每天窩實驗解剖室裏,同一個實驗做千兒百八回,完事還說不夠,換我早吐了。”
容蝶經常聽她生活中碎碎念,早已經習慣了,是一名非常優秀的傾聽者。
“還有啊,他特會來事兒,我前任你是知道的,虎頭虎腦沒什麽心眼子,分了手也能做朋友,可他死活覺得我倆還有貓膩,已經跟我生兩天氣了,但每天例行的下午茶奶咖都會給我點就是了。。”宋姐說着,有些心虛地咬了一口果凍。
“或許,你們可以當面聊聊。”容蝶已經把書收回包裏了,接話道。
“當面聊聊?哈,上回我喊他去清吧,說點杯酒坐着聊聊天,結果你知道他回我什麽?”宋青遇簡直抓狂。
“嗯,回的什麽。”容蝶決定好了,直接跟她媽說實話,不兜什麽圈子了。
“他回我在天壇小公園坐着下棋喝茶不好嗎?那裏環境清幽,最适合聊天。笑死,姐們我那天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話,跟他在小公園的石凳從白天坐到晚上。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鬼環境清幽,我看方圓十米都是冰霜。”
容蝶卻一反常态地問:“那他喝酒嗎?”
“他滴酒不沾。”
容蝶聽聞,神情變了一瞬,接着似有所念般喃喃道:“可能都這樣吧,我爸也是學醫的,從前在一家私人醫院任職,他也不愛喝酒。”
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聽容蝶說起她爸,宋青遇不由得有些正襟危坐起來,同時也産生了想聽聽更多的心思。
要是能在私人醫院就職,怎麽都是很優秀的,那為什麽容小蝶還這麽不要命的兼職呢....
但容蝶點到即止,似乎不想繼續往下說了。
宋青遇也不是什麽不明事理的主,既然人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好奇了。誰人沒個秘密呢,再說只要容蝶安安穩穩就行了,一輩子能交個稱心的朋友,也就夠了。
坐了會兒,宋姐有些無聊,于是點開學校的表白牆,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趣聞。
結果翻了十幾個,全都是同一個男人。
因為抓拍的緣故,很多照片有些失真。
但是顯而易見,照片中的男人确實俊挺優越得過分。
光是那長腿,就夠叫人浮想聯翩了的。
宋青遇想叫容蝶看,結果容蝶這時接了通電話。
她通話時神情有些變了,似乎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宋青遇想想就沒有提這一嘴。
并且這時才反應過來,八成剛才便利超市裏讨論的帥男人就是照片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