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密訪(二)
我知道我是該阻止文朗的,這種事傳了出去實在了不得,但僅僅轉念間我就放棄了這份理智,被文朗感染着,歡喜又期待的點了頭。
與文朗細細籌劃起出宮的事項,這才發現我被安置在景和宮是文朗特意的安排,那景和宮正門距離乾元宮頗近,後門則有一條相對僻靜的路直通進出內宮的芳華門,實在是行動時很好的中轉驿站。
看看時辰已至子時,我道:“愉兒是時辰回去了,朗哥哥辛苦了一天,早點歇着吧。”
文朗看看外頭,點頭,眼睛随着往**榻上看去。
我順着他的目光只望了一眼,一下子紅了臉。
那**上正中鋪有一條白色錦帕,我自然知道它的用處——
深吸一口氣,我走到**邊,這假是非做不可了,不然傳出去這後宮都要雞飛狗跳,只是到了眼前犯了難,為了防止傷到君王,妃嫔侍寝時身無銳物,連發釵都是圓滑的鈍頭,可要從何處取一點血跡呢?
文朗在身後撫了我的肩膀:“沒事的,叫他們去辦。”
随即喊道:“常遠!”
外頭飛快的幾聲腳步,清亮的一聲:“奴才在。”
我趕忙扯住文朗,搖了搖頭,輕聲道:“這等掉腦袋的事,還是少些人知道,将來若真敗露了,也無需白白賠上奴才們的性命。”
文朗看着我沒出聲,我也不多說,回到坐榻旁,将桌上的茶碗蓋子抓在手裏,使上了力握緊,用力在木榻扶手上一磕。
我手上握得緊,只聽悶悶的不大一聲,碗蓋便碎在了手中。
連忙松了勁力,卻不曾想這打大哥那看來的小把戲在力道掌握上是有技巧的,一知半解的我還是割破了手掌,血慢慢流了出來。
咬了唇輕輕皺眉,也好,殊途同歸。
轉過身,目光剛好對上幾步趕過來的文朗,我故意忽略他眼中的責備和心疼,攤出手掌給他看,笑笑:“真是學藝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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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朗皺着眉,取過那錦帕,幫我沾拭手上的血跡,接着又細細的将碗蓋碎片上的血跡拭去。
“皇上?”見裏頭沒了動靜,常遠在外頭小心翼翼的候着。
文朗開口吩咐:“該回了,叫外頭預備。”
常遠應着,外頭很快有了動靜。
這時候文朗擡手将我的發髻拆了開來,我一怔,這才大悟,他見我紅透一張臉,又好氣又好笑,低聲:“你啊,總是堅強得讓人心疼,記得回去上些藥,這樣下去,二哥定會怪我沒有照顧好你。”
我低下頭也不言語,文朗輕輕嘆了口氣,揚起聲音:“去吧!”
常遠推了門進來,我跪了安,一名宮女扶我至外殿簡單挽了頭發,我罩了披風正要離去,聽見文朗的聲音:“明兒個一早傳旨,瑜貴人晉為瑜嫔。”
我複又折返進去謝恩,文朗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叫我回去好生歇着,明日再去看我。我看見那錦帕和碎了的碗蓋都是常遠親自收了去,心裏也是安心。
回到景和宮,幾個宮女內監都候在門口,口中盡是恭喜。
迎了我進去,我便吩咐人都散了,只留了環佩環鈴服侍我淨身。待沒了人,我才張開一直半握着的右手給環佩:“我弄傷了手。”
環佩一下子睜圓了眼:“這是怎麽弄的!”
我只是一副委屈模樣:“有點痛呢——”
環佩見我如此,也是無奈,只得跟環鈴去取了水替我洗淨,又拿創藥與我塗了,輕輕吹着。
我将經過說與她二人,囑她們要萬般保密,環鈴搗蒜般點着頭,環佩則一臉凝重:“小姐可真是膽大,別忘了你肩上還有一顆守宮砂,看來這近身的事,是萬萬不能有他人**了。”
環鈴聽了接道:“不如再保險些,小姐以後每次沐浴後奴婢都将那守宮砂周圍描成花钿,這樣就算不慎被人看了去,也不會起疑。”
子時已過,我早覺得困倦,聽她們說了便點頭稱好,随即寬衣睡下。
辰時便有晉封的旨意到了,祖宗的規矩是後宮正三品貴嫔以上稱娘娘,正五品嫔以上為主子,餘的均是小主。初次侍寝照例都是晉一級,前頭的三位高官之女都不曾破例,我卻跨了一級直接晉為嫔,一下子成了衆人的焦點,來賀喜串門的人絡繹不絕。
後宮沒有主位,太後亦不在宮中,我倒不必前去請安聽訓,只是有姐妹前來賀喜,卻也拒絕不得。
平日裏熟絡的岚嫔、怡貴人、祺常在自不必說,姐妹間歡歡喜喜說了好一會子話。
才送走她們,又迎來了好些個甚少來往又尚不曾侍寝的,虛無的恭維中夾雜着欽羨,旁敲側擊的探聽着皇上的喜好。我首次晉位,自不可留了孤傲淩人的态勢,只得溫婉賢惠的虛應着,直折騰了大半天的時候。
待這景和宮終于安靜下來,已是申時,兩個丫頭端了膳,我聽環鈴絮絮的說着菜色的增加和變化,草草進了些飯食,便靠在榻上歇着,養養精神,想着這夜裏必是通宵不得入眠了。
戌時才過,文朗便乘了轎辇大張旗鼓的到了景和宮,我領着一群宮女內監做足一副受寵宮妃的模樣,儀态萬千的接了駕,迎了文朗進雲知苑內院,除了環佩環鈴和常遠,吩咐其他各宮女內監都外頭候着,誰都不得擅自入內。
至屋裏,我與文朗換了常服,細細叮囑了常遠和兩個丫頭小心留守,随後也不耽擱,從後門出了景和宮。
月色如水,入夜的後宮十分靜谧,我二人專揀昏暗僻靜的小道,左彎右繞,小心避過了好幾撥巡夜的內監侍衛後,文朗輕聲笑道:“愉兒,你瞧咱們現在像不像往日裏偷溜出去玩?好久沒有那般悠閑了。”
頓一下,他又道:“只是當整個天下都是手中時,反而生了許多束縛,倒不如自此就一去不歸。”
我忍俊:“我看不像,倒像——若是将愉兒換作睿蓉,攜美人棄江山,那可就真真是私奔了。”
文朗聞言朗聲一笑,惹我驚得趕忙用手去遮他的口,側耳聽聽沒什麽動靜,才放下心來,嗔怪看他一眼,文朗依舊一副閑散模樣:“巡夜的都過去了,待再繞回這邊至少還要一刻的時間。”
我此時倒真覺得像了,往日出去游玩,每每這種探路的事都是文朗去,他對此頗為擅長。
繼續前行,很快到了內宮的城牆邊,我忽然心生不安,扯了文朗的袖子:“朗哥哥,如今不比以往,你以九五之尊的身份這樣獨自出宮,是不是太過草率了?”
文朗拍拍我的手:“愉兒真真是個*心的命,我再輕率,也不會當真獨自出宮,總要有人照應,何況還帶着你。”
“你那點花拳繡腿可還記得?”文朗笑着伸手指那暗紅色的宮牆,“可躍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