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混戰（四）
靜妃出口驚人，讓我一呆，我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麽，只是現在就讓我表态，是不是太不合宜了。靜妃卻是毫不躲閃的看我，等着我開口，連陸言美也在尴尬之餘小心翼翼的看向我，滿含期待。
躊躇了一下，我終于還是淡淡的笑了：“若是患難見真情，那也是極好的，不過——”
我話鋒一轉，故意頓了一下：“現在二哥身陷囹圄，我勢單力薄，也不知如何是好，咱們要成其好事，恐怕還要靜妃娘娘及丞相相助呢。”
靜妃看了我一陣才開口：“那是自然。”
陸言美聽了眼睛一亮，緊接着便連忙掩飾着自己的歡喜，我心裏嘆口氣，這個孩子，是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還是心甘情願做顆棋子。無論如何，此時的我，并沒有其他選擇。
“言美該告退了。”
過了一會兒，陸言美站起身，低聲表達着離開的願望。
靜妃笑着點點頭：“好，早些回吧，幫本宮給尚書大人帶好。”
看着她離開，我沉默了一會，忽然對靜妃道：“如此，臣妾就多謝娘娘了。”
靜妃并沒有回到她的主位上去，只是就近在下首坐了，面對着我：“雖說來日方長，但妹妹總是這麽孤軍奮戰未免辛苦，出了什麽事也的确勢單力薄，本宮只不過給妹妹指一條路，走與不走，還是要妹妹自己拿主意。”
“多謝姐姐厚愛，”我一挑眉，意味深長，“臣妾以為，方才已經拿過主意了。”
靜妃看着我，無聲的笑了。
一回到景和宮，我立刻叫環佩去找大哥留下的接應人，召大哥火速回京，也只有他才能運用足夠的人脈把那關鍵的兩個人證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接來下的兩日，我不斷的奔波于長興宮和紫琦那邊，既然我被迫選擇了靠過去，那也沒什麽可避忌的，畢竟朝上三位重臣，倪丞相和崔少傅占了兩位。
我發了信給爹，一則告知他我已經在想辦法救二哥，讓他和娘不要太過擔心，二則是表明我眼前的立場和可能采用的聯姻手段，讓爹爹在必要時候見機行事。
其實我知道爹一貫不喜歡這些結黨營私的勾當，特別是他身處吏部，更是見了太多醜惡嘴臉，但是事到如今，我只希望爹能夠明白我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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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得差不多，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一趟承泰宮，會一會良婉儀，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經并入了皇後麾下，如果是，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原因，因為明明兩位婕妤對她的身孕并無善意。
如果不是，畢竟二哥的事是她家裏捅出去的，我更要去确認一下。
剛見到良婉儀，我就已經有了結論，見我到她宮裏，她明顯的緊張起來，言語間十分謹慎，近乎讨好，與她平日裏的淡定大不相同。我見了不禁有些遺憾，為何這宮中能懷上身孕的，都是這等不夠睿智的女子，她知道要設法保護自己，卻沒有找對最合适的方式。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兜圈子，直入正題：“婉儀見了本宮何致如此緊張，難道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怕報應在你腹中孩兒身上麽？”
良婉儀一下子吓白了臉：“娘娘你，不要亂說！”
“哼！”我盯着她，心裏無來由的火氣上來，“你也會害怕？要記住，在這宮裏，敢做，就不要怕，否則——就算有了身孕，有的人生的下來，有的人就生不下來！”
“娘娘——”良婉儀咬着唇落下淚來，也說不出什麽，“臣妾——”
我嘆口氣，緩和下口氣：“我以為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你以為安嫔當年是怎麽落水的，如果是瑾妃害她，又怎麽可能是我救她上來？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執迷不悟？”
看着良婉儀有些動搖，我适時補了一句：“這些你都可以不明白，但是有一點你不可以忽略，當年皇長子是計劃給皇後撫養的，為什麽後來作罷了皇後卻也沒有堅持？現在誰最需要一個孩子，最需要一個出身優良的孩子？”
我本來就是打算幹擾一下最有可能動搖的良婉儀，并沒有想真的拉攏她，現在已經得到了滿意的效果，我利落的結尾：“你不用害怕，過去的本宮不想追究，今日言盡于此，婉儀好自為之。”
說罷扭頭便走。
“娘娘！”
不出所料的，良婉儀叫住我，我慢慢轉過身看她，她直直的看着我：“皇上從來心裏沒有過臣妾，他甚至連瞧都不來瞧臣妾一眼，這孩子本就是在皇後娘娘的安排下才有的，她若要，臣妾也拒絕不得。”
我此時才知道這些，文朗從未提過，甚至面對睿蓉的哀怨，都不曾為自己辯解過。良婉現在既然說出來，自然是有了私心：“那麽，你現在告訴本宮，又是為了什麽？”
“臣妾希望看着自己的孩子長大。不知能為娘娘做什麽，還請娘娘垂憐告知。”
我聞言低聲與她說了一句，她似乎不敢相信，睜圓了眼睛：“臣妾不敢！”
我淡淡的：“這也是為了你好，不然我今天這一來，你的日子想必不好過。我以前插手了那麽多皇嗣之事，并沒有落下什麽好，總該學乖了。所以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麽，我也幫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良婉儀第二日便病倒了，卧**不起的把太醫院攪了個雞犬不寧，皇後幾乎日日往承泰宮去，不過這些并不能影響二哥的事情極快的有了轉機。
先是倪丞相對二哥的事情有了興趣，不鹹不淡的問了兩句，倒動搖不得兵部，卻足以讓刑部忐忑起來，緊接着禮部陸尚書附議稱二哥平日人品端正、英武明理，堅稱此案定有誤會，刑部尚書雖然是陳将軍的人，但兩位侍郎一個是倪丞相一手提拔起來，另一個是陸尚書的學生，弄得刑部頗有些僵持，審也不是，不審也不是。
“小姐，大少爺傳了消息進來，說人找到了，是送到府衙還是刑部去？”
環佩帶來了大哥的好消息，讓我着實松一口氣，我就知道無孔不入的大哥一定可以辦得成，現在擺在面前的是，該由誰來翻案。
刑部雖然拖延了審理，但無論是因着皇後還是怡婕妤，他們都絕不會伸這個手，若是慕家出頭，又難免惹人懷疑。
“去告訴大哥，把那二人送到段家去。”
環佩不解：“小姐，這會不會太冒險了，若是他們殺人滅口，咱們可就……”
“他們不會，”我搖頭，“順便把良婉儀病倒的消息帶給他們家，記得說，是在本宮探望過後才病倒的。副将也是從二品了，想必家裏是有明白人的。”
于是在關鍵時候檢舉二哥的段副将突然在朝上改口稱傷者乃賄賂仵作詐死，并且已經抓獲二人，奏請重審，自此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後宮有人插手，最後迫于各方壓力，也順水推舟的，刑部查出自稱受傷的二人素日品行不端，言不可信，二哥實為被人陷害，随即便無罪釋放了。
聽回報說的，大概是這樣的過程，罪責自然推到了那兩個混混身上，當然無人追查幕後之人。第一次沒有借助文朗的力量，将一件宮外的事辦妥了，我這才發現，靜妃身邊的水一點都不比皇後淺，當真是極險。
很快，事情剛一辦妥，我便知道自己趟了什麽渾水。
長興宮，靜妃慢條斯理的飲着茶：“這幾日外頭也消停了，妹妹現在可安心了？”
“多謝娘娘援手。”
我謹慎答話，覺得她似乎還有話說，果然還有下文：“你也不必言謝，不過是一齊成事罷了。今兒個本宮家裏已經遞了折子，你家與陸家結親的事想必很快就會有信兒，至于皇上那邊，還要妹妹你去說了。”
回到景和宮我一直在想，陸家此次也是使了力的，除了想與我家結親保障家族勢力之外，還會不會有什麽別的企圖，插手這種事卻沒有跟文朗說，總是讓我有些惴惴。
耽誤了些時候，到午後，桃雲進來報：“娘娘，乾元宮派人來傳，皇上叫你馬上去一趟。”
桃雲的語氣是有些擔憂的，我知道文朗也該懷疑到我了，這幾日的事，突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确不合常理。
乾元宮勤政殿，正是文朗批閱奏折的時辰，卻一個伺候筆墨的下人都沒有，文朗也沒有如平日裏的那般端正而坐，而是歪靠龍椅上，面色倒還尋常，只是有些出神。
常遠把我引進來，卻沒有去提醒文朗，只是輕聲關門出去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照着規矩見禮，垂首淺蹲了下：“臣妾參見皇上。”
擡頭看文朗，卻不見他有什麽動靜，我走上前去：“皇上，愉兒來了。”
“哦，”文朗這才注意到我，“你來了。”
我見他似乎極疲累，也許是有什麽煩心事讓他困擾，不禁有點心疼，扯了一抹笑：“皇上若是累了，去塌上歇一歇，這椅子又窄又硬的，多不舒坦。”
“愉兒，”文朗搖頭，“朕有事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