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夫君(四)

文朗突然冒出的一句驚了不少人,皇後的面色瞬間變得很難看,靜妃也是沒料到,滿面驚訝,連太後都從靠**直起了身子。

我的角度只能看到這幾人,至于我身後的一群妃嫔什麽表情,估計只會比這幾人更甚。

他的話也吓了我一跳,這是他第二次要給我四妃的名份,竟然還是在這種場合,誰都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這個時候,我卻不能第一個站出來拆文朗的臺。

歷朝後宮地位最高的幾名女子裏,皇後往往是權勢鬥争的産物,東高西低此消彼長,扶植還是平抑,不過棋子罷了,廢立艱難卻不稀奇。都說皇貴妃和四妃才是真正得了帝王心意的,畢竟她們無論生死,都是離帝王最近的人,極少廢立,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得到四妃的位份堪比立後,而皇貴妃則甚于正宮。

文朗的話是對着皇後問的,這無疑有些挑釁的意味,我不知道他為了什麽,如果只是想幫我脫身,大可不必如此,他這麽闖進來袒護我,已經讓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太後都放手不管,皇後那不過是做個樣子,不會愚鈍到真的來動我。

皇後不愧是有正宮的模樣,很快就恢複神色,淡淡一笑:“這恐怕不大妥當吧?”

說着朝太後看過去,篤定太後不會坐視不管。

太後果然開口幹預:“此事非同兒戲,皇上不要太過草率了。”

文朗卻毫不退縮的回應太後:“兒臣面前的事,從沒有哪件是兒戲。”

接着還是轉向皇後:“這點事,朕還做得主?”

皇後被逼的無法,咬着牙點頭稱是,事情幾成定局的時候,我忽然有些慌張,我并不要想要貴妃的名份,至少不是現在。

好在太後最後道:“茲事體大,容後再議吧。”

“是,”文朗似乎只是想逼皇後退讓,并沒有跟太後作對的意思,随即點頭應了,“兒臣還有朝務,先行告退了。”

衆人又是行禮送他,我也讓出了位置供他離開,不想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一把拉了我的手臂,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有些狼狽的被他拽起來拉走了,當着太後皇後的面,從所有跪在地上的妃嫔面前揚長而去。

“皇上,皇上!”一路被他扯着,直到他又要拉我上禦攆,我才開始掙紮着抽回手,“這是仁壽宮門前,太嚣張了吧?”

文朗一笑,又朝我伸出了手:“你不快一點,裏頭散了,會有更多人看見,那才叫嚣張。”

他忽然又低聲湊近:“還是你就想等着給她們瞧瞧?也好啊。”

我當然立刻就妥協了,迅速攀了上去,忙把簾子都落了遮起來,這才心有餘辜的問他:“你這是要做什麽?愉兒可不想要貴妃的位子。”

“你不喜歡?”文朗故意表現的很驚訝,“如果你想做皇後,那還真不大好辦——”

我有些急了,惱他的戲谑:“皇上!”

“好好,不鬧了,”文朗溫暖的笑,拉我坐到他身邊,擁着我的肩膀,用手慢慢婆娑着,“朕說了,天塌下來,有朗哥哥呢。”

本來我想問他為什麽故意讓皇後難堪,為什麽一向嚴厲的太後會這麽輕易的放過我,但他這一句話堵了我所有剩下的疑問,只剩下滿滿的感動。

罷了,管他呢。

文朗直接把我帶到乾元宮,牽着我的手一直到勤政殿門前才松開:“跟朕進來。”

看到有官員候在殿外,我是不認得,不過瞧服飾是二品,再看看年紀,心裏也能猜出一二。雖然不知道文朗是何用意,但既然他叫我跟,我便大大方方的從那官員面前一晃而過,邁步進了勤政殿。

“臣陸有章參見皇上、娘娘!”

聞言我與文朗對視一眼,果然是他,不難猜,年紀着實是不小了,想來朝中也是少有。

“陸尚書免禮,”陸有章年事已高,又是貴太妃的父親,文朗對他還是十分禮遇,說着他轉而看我,“昭儀,這便是禮部陸尚書。”

我笑着點頭,微微福身示意:“陸尚書。”

陸有章吓了一跳,連忙躬身擺手:“不敢不敢,娘娘折殺老臣了。”

“不妨,”開口的是文朗,“左右陸尚書不是外人,今兒個叫你來就是跟你說,你家孫女陸言美與慕冠群的親事,朕問過昭儀,她覺得極好,一意贊成。既如此,朕明日便下旨賜婚。另外,你四子陸崇舉在吏部的官職,朕也允了,明日一齊等着領旨便是。”

“老臣謝皇上恩典!謝皇上恩典!謝娘娘!”

陸有章極歡喜的松一口氣,連忙不斷的謝恩,文朗的眼睛又瞟過來看我,這時我才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趕緊配合着,故意聲音甜媚的開口:“謝皇上。”

文朗和我一齊微微的笑了,他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讓陸有章明白,你們陸家找太妃、找丞相、找禮部,全都沒有用,在文朗這全算不得數,只有昭儀說好,那才好使,所以功勞不要算到靜妃和丞相頭上去,要念慕家的好。

我不禁贊嘆起文朗的高明和用心良苦,明着讓各方都如了意,實際上卻既駁了将軍又弱化丞相,給了陳家倪家陸家各一個警告,即使是妥協,也要達到震懾的目的。

第二日,賜婚的旨意便下了,同時還有陸崇舉和二哥的晉升,陸崇舉領了吏部主事,二哥晉了副參領,俱是從三品的官職。

除宗親外,文朗頭一次親自賜婚,何等的榮耀,禮部很快拟了日子在九月,文朗的、後宮的各類賞賜随即湧入慕家,一時間風光無限。

我趁着二哥的婚期還有月餘,趕着八月底一紙手書極低調的安排藍裳入了府,她的身份是山東一知州的庶女,名叫徐夕藍,給了妾室的名份,想着等過一陣子再扶為如夫人。

自仁壽宮那日之後,宮裏對我的議論甚嚣塵上,都說我要自此冒出頭角撼動皇後了,畢竟自皇後冊封以來,這是頭一次被文朗當衆铩了面子。

其實我并不想也沒有能力在這個階段撼動皇後什麽,對于貴妃之位,更是敬謝不敏,好在不知是文朗懂了我心思,還是因為旁的什麽,半個多月以來,他再也沒提要封我貴妃的事,甚至都極少來景和宮,我是松了一口氣,但是傳言卻逐漸的不好聽起來。

有說文朗是迫于陳家的壓力而放棄了我,也有說是文朗晉我本就是為了壓制陳家的氣焰,還有說我不過就是個幌子,是文朗想逼陳将軍就範的棋子。原因雖多,全都是只字片語,無甚依據,我不過一笑了之,全沒放在心上。

然而我不放在心上并不代表不會成為衆人的談資,為了不給文朗惹麻煩,我已經盡量少露面,來訪也大多拒之門外,不過有些場合還是避不開。

人多的時候,總會有許多人湊上前來引我開口,有阿谀讨好的,疑惑好奇的,也有幸災樂禍、明褒暗諷的,全都想從我嘴裏套出些話,逼我表個态什麽的。連皇後在場的時候,她們也是不消停。

當然,相信也是皇後樂見。

我極少回應什麽,大多時候是沉默,皇後不在的時候,更是幹脆走為上策,躲個清靜,這在一些人眼裏想必成了失意軟弱的象征。于是也有真心為我擔憂,想知道我的心情的,比如涵嫔和祺貴人,比如睿蓉。

“姐姐,你就由得她們亂說麽?”

睿蓉終于忍不住,到景和宮來問我,我拉着她坐下來,逗弄着奶娘懷中的頌芫,這孩子長的可真是漂亮,嘴上不經意的應她:“不然呢?”

“姐姐——”

睿蓉臉上的擔憂讓我不忍再敷衍,搖搖頭,第一次正面回應這個事,“睿蓉,我能怎樣,堵上她們的嘴麽?皇後不管,皇上不管,我又能怎樣?莫說我并不想要貴妃的名份,就算我想要,也從來不是我能左右的,又何苦去較這個勁,跟自己過不去呢?”

“倒是你,”我看着她,逼自己鼓起勇氣,問出一直讓我不安的問題,“如你所見的,皇上對我——你會介意麽?”

睿蓉一愣,并沒有躲閃和緩亂,随即道:“會。”

“如果是別人問,或者是皇上問,我一定說不會,可是,”睿蓉笑的有些凄涼,“怎麽會不介意呢?愛本就是自私的吧。”

我聽了,心都随着揪起來,睿蓉卻緊接着嘆了口氣:“但是姐姐,這是皇宮,他是皇上,怎麽會被誰獨占。那麽,是你,總比是旁的什麽人強。”

“所以那日,我看到皇上那樣對你,心裏雖不能說歡喜,卻也沒有怨言,”睿蓉頓一頓,“姐姐,你想問的,是這個麽?”

我緩緩的笑了:“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

睿蓉卻沉默着,許久,她才輕聲開口:“可是姐姐,如果皇上真的只是在利用你,那對你便太不公平了,你已經犧牲了太多,他不能那樣對你。”

我知道睿蓉的話是真心實意的,就因為她說的這麽艱難,才沒有半分虛假,她一面害怕我與文朗之間真的有什麽,一面又不願看到我成為被利用的對象,心裏一定是極矛盾。

再一日,太後忽然私下将我傳了過去,不是在仁壽宮,而是禦花園一個清靜的亭閣,盛夏已過,微風徐徐的十分舒爽,太後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與我品茶論景的閑話着,我知道太後在這個時候找我一定有話說,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對。

果然,耽擱了一陣子之後,太後遣走左右,抿一口茶,終于入了正題:“愉丫頭,你對封貴妃的事,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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