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的心情都變得無比沉重。雖然劉明全之後，教官沒再強迫人下水，但她說了“明天見”。
明天見明天見明天見……這天晚上新兵們都沒吃下晚飯。
新兵宿舍，所有人沉默中。
一聲慘叫劃破天花板，是在噩夢中颠個不停的劉明全。
劉明全這孩子徹底吓着了，回來就不吃不喝一直睡到現在，微微有發熱的症狀。他的哥哥劉明順把他抱在懷中，在哥哥的安撫下，劉明全又睡着了。
放下劉明全，劉明順猛地轉過身來，整個人就如一頭兇殘的獵豹般沖向我，“我要殺了你！”
“砰”的一聲巨響，劉明順倒在地上，他的身旁，木頭椅子碎了一地。
我的身邊，齊敏捐扔了手裏剩下的一條殘破椅子腿，面無表情對劉明順：“你發什麽瘋！”
劉明順的眼睛都是紅的，“都是她惹來的事情！要不是她，張小傑不會死，全子也不會……”
“要不是她，所有人都等着被鱷魚吞吧。”齊敏捐冷冷道。
一時間，無人說話。
無數的視線齊齊把我對準，這個時候，大家看我的眼神又變了。
我低下頭去，沒什麽話好說的。我可以理解劉明順的怒火，他也不是要針對我這個人，不過是怒火無處發罷了。大家被困在這個地方，都是可憐人。有齊敏捐罩着我，我左右不會被打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張小傑他……是自己沖動了。現在不是像條瘋狗一樣胡亂逮到人就咬的時候，商量接下來怎麽辦才是正經。難道你們想任人魚肉？”說話的人是亞伯。
我有些意外得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會幫我說話。
“要不咱們跑吧……”
“跑哪兒去？”
“要不咱們一起上？我還就不信了，制服不了一個女人？”
“你沒看見那女人背後的大兵個個像是要吃人？”
“那怎麽辦？我不想喂鱷魚啊！”
……
“你去哪兒？！”一室七嘴八舌中突然起了一把中氣十足的男中音，是亞伯！
所有人停了嘴巴，齊齊看我。
我：“我去倒垃圾。”
所有人：“……”
倒完垃圾回來的時候，我一眼瞥見樓梯口那廢棄的電梯門開着。
新兵一百來號人分作三個班三個寝室睡着。此刻，自我的角度一眼望過去，走廊上三個房間的門都開着，房內的燈光照射出來，內裏叽叽喳喳的人聲傳出來，誰的心裏都不安穩。
站在這麽熱鬧的走廊上，我是不怕的。想了想，我便朝那電梯走去。如果電梯能用的話如果電梯能用的話……“叮——”一聲，電梯響了。
我：“……”
電梯按鈕上的紅光跳出來，顯示“1”。
我顫抖着伸出手去，手指将将觸上按鈕的時候，背後陡然襲上來一股大力！
我踉跄摔進電梯裏。
電梯門轟然合上。
作者有話要說：
☆、良心的抉擇（1）
我整個人靠在冰冷的電梯的牆上，有一瞬間的愣怔。剛才推我的人……自電梯牆上反射的光裏，我看見劉明順的臉一閃而過。
愣了三秒鐘後，我猛地跳起來去按電梯的按鈕。
“開門開門快開門啊！”
電梯按鈕上的紅光瘋狂閃動，卻是沒有開門的征兆。
我猛地一砸門，砸得我頭頂上方的電梯的燈瘋狂跳動。那燈忽閃忽閃，散發出詭異的光。
我呆呆擡頭看燈，屏住了呼吸，我直覺性得感知到，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我此念一出，整個電梯開始晃動。
我整個人沒站穩，踉跄摔去了牆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這一下猛砸愈發加劇了電梯的顫動。只聽“轟——”一聲巨響，整架電梯開始飛速往下降落。
急劇的失重感覺叫我腦袋眩暈成了一片，有那麽一瞬間，連呼吸都要不能。
巨大的隆隆聲響裏，我勉勵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我猛地往前一撲，撲去了電梯的門邊。電梯門邊的按鈕上，樓層正瘋狂跳動。
-3
-4
-5
-6
……
天！我們所在之處不是已經在整個訓練基地的最底層了嗎？
電梯停不下來，我有點擔心我會死。
我讓自己緊緊貼靠在電梯的壁上，調整自己的身體随着電梯而下，至少，這樣能讓我舒服一些。我閉上眼睛，什麽也不去想。事實上，在如此急速的下降過程中，我腦子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了。
終于，電梯發出轟然一聲巨響，停了。
我擡頭看樓層，那個地方的數字仍在發瘋一般跳動，顯然已壞。我看頭頂上方的燈，那燈倒是不閃了，只投射下來昏黃昏黃的光，無端端叫人心裏發寒。
自電梯光滑如鏡的壁上，我看見自己頹然貼靠着的樣子，我的臉色死白死白的，跟鬼一樣。
我小心翼翼動了動腿，生怕我的一個動作又會令得電梯無止境地下落。
一步
兩步
……
還好，這下子電梯挺結實的，說停就停了。
我去按電梯的按鈕，“拜托上去吧上去吧上去吧……”雖然我自覺是個要被炮灰掉的命，可我不想被炮灰在這裏啊！
電梯真的聽見我的心聲了！
電梯門開了！！
可我要電梯門開做什麽？
我要的是電梯給我升上去，好讓我回去睡覺啊！
電梯門緩緩打開。
我突然不敢去看，按照一般性的劇情發展，電梯外面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東西在等着我。
可是，電梯門仍舊是打開了，還一打開了就合不上！
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只能硬着頭皮将目光投射向電梯外。
外頭黑洞洞的，只電梯內投射出來的點點亮光将一段前路照亮。
這是……什麽地方？
黑暗裏的未知往往能勾起人最大的恐懼，只往外頭瞄一眼，我的腿就軟了。可我還不能逃避，電梯門合不上，我只能直面外頭的恐懼。要不就抱頭待在電梯裏算了？可能會有人來救我呢？
我自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可是，面朝着無止境的黑暗，時間是會被無限制拉長的。我的恐懼滋生到了極點。而且，無人來救我。
會不會甚至沒有人意識到我消失了這個事實呢？
一番心理鬥争後我得出了結論，可能，真的不會有人來救我了。
突地，我感覺到前方黑暗的深處有亮光一閃。
前方有人！
這個認知叫我欣喜，我想，我是不是該走出去？至少要試一試，總比待在電梯裏等着被炮灰掉強。
我一腳跨出電梯門了！
我一腳伸進黑暗中了！
這個時候，我不由停步，維持着一腳踏黑暗，一腳踩光明的詭異姿勢。我回頭，身後是看似安全的光明電梯，可電梯狹隘，無生路；我看前方，前方是無止盡的暗黑的空間，等待我的會是什麽呢？
我完全進入了黑暗裏，這個時候，我随身攜帶的電棍就起了大作用。電棍開啓，上頭極強的紅光為我照亮了點點前路。
四周圍安靜得厲害，我的呼吸聲音聽在耳中，顯得尤為粗重。黑暗幾乎要湮滅我的理智，好在，短暫的茫然過後，我想起來了，我要去尋找方才黑暗中一閃而過的光明。
我為自己選了一個方向。
在黑暗中，我完全是憑着感覺在走。起初滿滿都是恐懼，但走着走着，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那看似要吞噬掉我的黑暗，穿越過去之後，我發現，其實也就那樣了。真正的黑暗并沒有我想象得那麽恐懼。
我突然就想起來爸爸的話，爸爸告訴過我，人恐懼的往往不是恐懼本身，多數是被自己無限制放大的有關恐懼的想象力吓破了膽。
還真是這樣的呢。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自己僵硬的身體，繼續走。
恐懼漸漸消散，我的腦子就變得清明起來。這裏是一處極廣大的空間，倒像是某個巨大的倉庫。
“砰”的一聲響，我腳上不慎踢到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良心的抉擇（2）
還好我穿的鞋子厚！
我就看見那是一堆廢棄的，潛艇模樣的東西。
我手上一晃，紅光一掃，我便看見我眼前的空間裏，滿滿都是“潛艇”。潛艇生鏽，應該有些年代了。它們密密麻麻堆積在海底的深處，雖未直接遭到海水的腐蝕，卻再也不見了往日的輝煌。
我安安靜靜地掉頭換了個方向走。
突地，我眼睛一眯，白光在前面！
我疾步跑過去，就好像那裏有我的救命稻草一樣！但我不敢喊叫出聲，我怕驚擾到什麽。
白光一閃一閃，就停在前方黑暗的深處，不動了。
我靠近，且喜且驚。
我看見它了！
那是……
我僵住了動作，有些哭笑不得。
我看見了一扇碩大的窗，窗戶透明，外頭就是深黑的海底。窗戶的外面，有某物攀附其上，一閃又一閃，發着白光。
我緩緩走過去，讓自己的影子倒映在窗上。白光就在我的眼前，我伸出手去，隔着窗戶，觸摸它。
雖然不能觸及，然白光溫暖，溫暖到了我那一顆冰冷恐懼的心。
那是一只會發光的白色水母。
我笑了出來，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盤踞在心頭。
水母的身體一鼓又一鼓，像在對我微笑。
這是種種變故發生後的許多個月來，我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小東西。在深黑陰冷的地底，極致黑暗裏的一點光明給了我難以想象的溫暖。
我俯下臉去，隔空親了親它。
滴滴答答——有水聲在響。
我一驚。
我循着水聲的方向往前走。不知道為什麽，這點點的水聲叫我心頭極不安。
走得越近，水聲就越響。
前方有一個門洞，紅光照過去，那是一扇玻璃的門。水聲嘀嗒響就出自門後。
我走了過去。
我腳下踢到了水。
這裏漏水？！
漏的是海水無疑。
我的心狂跳起來。
這個時候，水聲響得愈發大了。紅光晃動間，我就看見玻璃門上破了一個小洞，小洞四周的玻璃碎裂成蛛網狀，仿佛輕輕一擊就要碎掉。透過玻璃門，我看見了……
那一刻，我的心跳都要靜止了！
我隔空看見了一條大鯊魚！
我左腳跟右腳瞬間打架，整個人摔倒去了地上。地上一陣水聲響，我這才注意到，玻璃門後滿溢出來的水在極短的時間裏已在地下空間裏鋪了一層。
我就注意到鯊魚其實與我仍隔着老遠的距離。玻璃門後另有一處空間，空間的盡頭有玻璃的窗，玻璃窗外便是海。
可糟糕的是，玻璃的窗上似乎破了一個大洞，海水狂湧進來，已然将玻璃門後的空間填滿。強大的水壓沖擊過來，如今，這一扇玻璃門已要不堪重負！
我調整電棍，紅光不經意一掃，就掃到了鯊魚的眼。
鯊魚好似看見了我！
碩大的可怖的鯊魚眼啊……我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這個時候，我聽見玻璃門上傳來了碎裂的響。這玻璃材質極特殊，卻能被壓了個碎，可見其後的水壓有多強大。
不行！我得趕緊跑！
我爬起來的那一瞬，海裏的鯊魚與我同步了動作，它當頭就朝玻璃窗撞了過來。
玻璃門再也支撐不住龐大的水壓，碎裂成渣渣只在頃刻間。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即将要被炮灰掉的事實。
但炮灰也是可以跑路的。
我開始在地下廣大的黑暗空間裏拔足狂奔。
我聽見了玻璃碎裂的響，極輕微的聲音，瞬間就被嘩啦啦的水聲給掩蓋掉了。
此刻，海水必定狂湧進來，瞬間就能将我吞噬。
左右都要被炮灰了，我反而沒了恐懼，只知道埋頭往前跑，仿佛多跑一點路便多賺到點一般。
突地，我腳下一滑，踩到了某個帶滑輪的東西！
滑輪帶着我飛速往前轉動。
我：“……”
前面前面……前面有龐大的一團暗影啊！
“啊——”控制不住方向了，我要撞去那一堆破爛的“潛艇”裏了！
“砰”的一聲巨響，我整個人被撞飛開來，竟是一下子躍上了一堆“潛艇”的最上方。
四周圍陡然亮起了極強的光，光發自“潛艇”，“潛艇”開始隆隆隆動了！
我顧不上“潛艇”了，我眼裏只有瞬間淹沒整個腳下的海水！
海水自我跑來的方向狂湧進來，甚至有奔騰的浪！
我腳下的海水不住上升上升，眼看就要淹到我的腳了！
我還來不及抓狂驚叫，就被“潛艇”帶走了。
我：“……”
我到底是站在一堆什麽東西上啊？！
根本不是什麽“潛艇”，是一個大型的不知道有啥鳥用的機器！如今，我正站在機器的傳送帶上，傳送帶瘋狂将我往某一個方向輸送！
天哪天哪再快點再快點！海水要淹過來了淹過來了！
在傳送帶上，我與身後狂湧的海水在奔跑。這是我從未體驗過的驚險刺激。
幾萬米深的海底的水啊，傳送帶到底是比不上的。身後一個巨浪打過來，我難逃被炮灰掉的命運了！
浪打過來了！
浪淹沒我了！
這個時候，我眼前陡然一亮，前方有某個狹窄的口子一開，傳送帶瞬間将我扔了出去！
巨浪幾乎跟在我屁股後面追過來。
“砰”的一聲響，我掉進了那個口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良心的抉擇（3）
摔在地上的我轉身，眼睜睜看着滔天的海水向我打來。
金屬的門轟然合上，瞬間将無邊的海水關在了門外。
我感覺整個空間都在震動，我整個人猛地撲倒去了地上，四肢着地的。
我擡頭望天，見電梯樓層上的數字正在飛速往上跳。電梯如一輛轟隆隆巨響的火車般劇烈上升。
然後，還不待我喘出一口氣兒來，電梯猛地一震，停了。
我趴在地上不敢動。
尼瑪實在太驚險了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現在到幾層了？
-10
怎麽還是負的？
我同手同腳爬起來，還沒站穩，我就聽見了嘩啦啦的水聲。
現在我對水聲特別敏感。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兩扇電梯門中間的縫隙。
“嘀嗒”一滴水聲響，是我額頭上流下來的汗。
我長出一口氣，看見有水自電梯門的縫隙裏滲透了進來。這個時候，我心中只一個念頭，要炮灰我就來個痛快點的吧。
這回，老天聽見了我的心聲，水頃刻間就充滿了半個電梯！
我腰部以下沒在水中，只消片刻功夫，我就會被封閉在電梯形成的大水箱裏！
我幾乎是本能地跳動起來，我在狹隘的電梯空間裏四處亂轉，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電梯又壞掉了壞掉了壞掉了！
突地，我看見了頭頂上方的小紅燈。
小紅燈位于電梯的頂部，忽閃忽閃的，像某個信號感應裝置。
也就是這麽片刻的愣怔功夫，水已沒到了我的胸部。我整個人借着水的浮力，達到了可觸碰電梯頂的高度。
我猛力一按小紅燈上的按鈕。
“嘀嘀嘀嘀嘀嘀——”一陣警報亂響。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噗……”水已沒到我的脖子口了！
無人回應。
我努力仰頭呼吸，整個臉幾乎貼去了電梯的頂部。我整個身體完全浮在了水中，電梯門的縫隙裏，仍有嘩啦啦的水不住進來。
閉上眼睛，這一刻，我無比想念爸爸。
我猛地睜開眼睛，只因我聽見電梯頂的聲控裝置處，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傳來。
我：“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嗎噗噗噗……”
那一邊：“誰在哪裏？”
此刻，這個聲音對我來說猶如天籁。
“我被困在電梯裏了電梯裏進水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那一邊：“藍笙？”
我：“醫生？”
下一刻，冰冷的腥臭的海水将我沒頂。
完全浸泡在水箱裏是什麽感覺？
是茫茫然無止盡的空寂跟絕望，只恨不得自己下一瞬就死了。可偏偏想自己死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無限制得拉長，痛苦好似無止境。
我在水下聽見了聲音，聽見一把變了調的男聲。
男人在喊我的名字。
是醫生！
有什麽東西自我身體裏滑了出去，紅燈一閃一閃亮個不停。
那是電棍，醫生的發明！
醫生發明的電棍裏，有醫生的聲音傳出來。
我：“！”
“藍笙，聽着，我大體确定了你的位置，水只漫過了電梯往上十幾米，你還有生還的機會……”
“聽見我說話了嗎？藍笙？！”
我倒是想跟你說話，可我在水裏一張口就是一串咕嚕嚕的氣泡，你讓我咋說？
醫生的聲音又起，“把電棍咬在嘴裏，快！”
我照做了。
然後，我就沉下去了。
我沉下去不是因為我快死了，而是因為我停止了掙紮，放松了身體。
醫生：“我說了，這是特意為你們特種兵配置的多功能電棍。在水下，它可往你嘴裏傳送與氧氣有90%接近度的氣體。”
“知道拿走我的電棍，藍笙，你的眼光不錯。”
現在是說閑話調侃我的時候嗎？
我嗚嗚嗚嗚，一點聲音也不能發出。
醫生的聲音變嚴肅：“現在，電梯右邊底部有一個可打開的臨時逃生通道口，你必須打開它。快，你只有2分鐘時間。”
于是，我讓自己摸黑到了那個位置。
那是一個被鐵皮遮擋住的口，鐵皮被螺絲釘死，完全沒有扭開的可能性。
我在水裏咕嚕嚕吐出一串氣泡，電棍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那一瞬，我又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或者說，叫我痛苦的并非窒息本身，而是窒息所帶來的可怕感覺。
我咬牙讓自己鎮定，摸索着撿到了電棍。
我想也不想就拿電棍去砸鐵皮。
醫生：“腦子掉地上了嗎你？電棍末端可做螺絲刀用！”
基本上我這個時候已變成了一個潛能無限大的機器，醫生讓我幹嘛我就幹嘛了。
在水下用螺絲刀擰螺絲有多可怕你們造嗎？
但我到底還是擰開了螺絲。
下一瞬，龐大的沖力襲來，瞬間将我整個人沖飛。
作者有話要說：
☆、良心的抉擇（4）
這巨大的沖力來自于鐵皮的後方，那裏如一個暗黑的渦流，正往外擴散出強大的力道。
“藍笙？藍笙？”醫生變了調的聲音有點急了，“情況怎麽樣？打開了嗎？你必須從那裏爬出去！”
“快！沒時間了！”
此刻，我整個人基本上已經暈了，幾乎是無意識憑着本能在動作。我想，這個時候若非有醫生的聲音指引，在冰冷的“水箱”底，我就真的被炮灰掉了。
待洞口內外的水對流完畢，我基本上可以爬了。
電棍裏的氣體源源不斷灌進我的嘴裏，我混沌的腦子稍稍清明了一些。
“藍笙？”
“藍笙？”
完全沒精力去回應醫生，我趴着洞口就鑽了進去。
這是一個極大的管道，将将可容我一人通過。我半浮半爬着往外行去，只覺得沒有比這更黑暗的事情了。
“氧氣還能維持你30秒，你現在在哪裏？！”醫生的聲音響在我的嘴巴裏。
我筋疲力盡，終于爬出了這一截暗黑的管道。
然後！眼前是一片廣大的水域。偌大的類似訓練場地的空間悉數被海水填滿，哪裏都沒有可容我過的出路。
我、我要死了吧。我在心裏輕輕對自己說。
醫生：“到管道口了嗎？快跳出來！”
醫生啊，跳出去不還是要葬身水底。窩在管子裏不出來你們興許還能找到我的屍體呢！
醫生：“還磨蹭什麽？跳！”
我被吼得虎軀一震，就、就真的跳了。
我仍舊在水中載沉載浮。但至少寬廣的水域不再叫我束手束腳。
醫生：“還有15秒！你現在距水下三十米，快點往上游，能游多少是多少！”
怎麽還有三十米？
醫生你剛剛在電梯裏說的十米什麽的是逗我玩兒的嗎原來？！
吐槽歸吐槽，我還是憋着最後一口氣，拼了老命往上游。我想，若我有幸能游出水面去，我一定會吐出老血一口的。
我沒能吐出一口老血，因我沒能游出水面去。而之所以我未能沖突出去，乃因水面往下突然來了一團龐大的物！
那物自上而下直直朝我撲過來，一爪子拍在我臉上，我瞬間失去了意識。
最終還是被炮灰掉了啊……
我是被一只大黃狗舔醒的。
愣怔了三秒鐘，我認出床邊直朝我吐大狗舌頭的是一只中華土狗；我躺在熟悉的醫療室裏熟悉的床上；醫生正在給我紮針。
醫生：“忍着點。”
什麽？
一針紮在我屁屁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嚎叫。
一塊白浴巾兜頭兜腦朝我罩下來，瞬間淹沒了我的聲音。
醫生熟悉的聲音響在外面：“擦幹淨。”
我的頭發濕的，身上還在滴水。
我趕緊擦擦擦。
擦着擦着我突然就聞見了白浴巾上的淡淡的幹淨的香，像是……醫生的味道。
“轟——”的一聲，我臉紅了。
把浴巾拿下來一點點，我偷眼觑醫生。
醫生抱臂倚在病床對面的櫃子旁，正挑了眉頭看我。
我：“謝、謝謝你救了我。”
醫生：“大黑救了你。”
我：“？”
醫生：“我的狗。”
床邊的大黃狗朝我猛搖尾巴。
我：“……”
醫生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對眼巴巴看着他的咖啡的我說：“咖啡喝了容易感冒，你喝水比較好。”
我：“……”
醫生：“說吧，怎麽回事？”
我總算找到了傾訴的機會，巴拉巴拉就說了一大堆。
醫生面容肅穆，“海水側漏發生在地下幾層？”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那裏有好多廢棄的游艇一樣的東西，但不是游艇，是機器……”
醫生大步走去窗邊，在他的智能電腦上一通噼裏啪啦。
顯示屏的亮光打在醫生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醫生的手指修長有力，不像在打字，倒像是在譜寫一個個跳躍的音符。我突然意識到，這個醫生是極好看的。
“基地地下300米處發生海水側漏，預計3個月後底層訓練基地會被淹沒。”電腦裏突然傳出了冰冷的機器音。
看着醫生的背影，我問：“它說的底層訓練基地，該不會就是我們新兵住的地方吧？”
我猜對了！
我爬起來就要下床。
“去哪兒？”醫生一開口，大黃狗就攔住了我，拿大狗舌頭舔我的腳丫子。
我只得又縮回床上，抱着浴巾看醫生：“當然是去趕快通知教官啊。3個月也只是機器預估，萬一機器不靠譜怎麽辦？我們要趕快撤出去啊！”
機器：“我比你靠譜1乘以10的五次方倍，哼，愚蠢的人類。”
我：“……”
醫生：“朱莉不會同意的。”
我：“？”
醫生：“她會殺了你滅口。”
我：“！！！”
許是我的面部表情太過驚悚，醫生就搬了把椅子，好好坐在了床邊，“你進來新兵隊伍的方式有些……特殊，不了解這裏的規矩也正常。”
我：“什麽……規矩？”
醫生看着我的眼：“只進不出的規矩。”
我：“？”
醫生：“離開這裏的方式只有一個，達到教官的考核标準。”
我：“那萬一達不到呢？肯定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彪悍的啊！”比如說我。
醫生就看着我，不說話。
我心底陡然就升起了一股寒意，比我在水下快死的時候還要冷。
我：“請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
醫生看我半響，“抱歉。”
我心頭如亂麻，突然就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教官說有一部分達标的人可以離開，剩下的人則繼續接受訓練，等待下一次達标。每一次考核的時間間隔是三個月，那……等不到三個月這裏就被淹了怎麽辦？”
醫生站了起來，他高大的修長的身體在床上投下了暗影，将我攏住。他說：“對你來說，最聰明的做法是馬上睡覺，好好準備即将到來的考核。”
我不可思議看醫生，“你是說，讓我不要告訴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良心的抉擇（5）
醫生：“不然呢？告訴他們會改變什麽結果？他們只會整日活在恐懼裏。”
我給他喊回去：“他們有權利知道一切！”
醫生仍舊是淡淡的聲音：“我沒有命令你什麽。不過是個善意的提醒。我只是想讓你明白，無論你說與不說，事情都不會有所改變。與其讓所有人活在擔驚受怕裏，倒不如讓他們糊塗一場來得自在。當然，你就比較吃虧了。在團體裏扮演一個先知者，不是那麽容易的。”
然後，大黑叫了一聲。
醫療室的門被敲了一下。
鎖動了一下。
教官朱莉進來了。
我：“……”
教官朱莉難得穿了一身淡藍色的裙裝，還化了妝。
“景硯……”她的聲音頓住了，臉上立時晴轉多雲，語調都變了。對我，“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
醫生：“小孩子常有的感冒發熱。”
我：“……”
教官朱莉看我的眼神極不友善，我趕緊夾了尾巴跑掉了。跑得太匆忙，還不小心踩了大黑的尾巴一腳。
“汪汪汪——”
一室混亂。
醫療室的門“砰”一聲合上，隔絕了內裏的醫生教官與外頭的我。
我想，我知道了兩件事，醫生和教官的關系……不一般；還有，醫生他的名字叫……景硯。
景硯啊……
3075年8月6日夜
我們每天都在訓練，在鱷魚池裏訓練。原來那個地方就叫鱷魚池，還真是貼切。
我好害怕。
每次訓練我都害怕，每次入水我的腿都是抖的。雖然每次訓練之前教官都會找人事先确定池底的鐵絲網無礙，更會抛鮮紅的帶血的肉入池裏試驗，以确保萬無一失，可我還是害怕。一想到有吃人的鱷魚就在我腳下，我全身腎上腺素就“噌噌噌”往上飙，怎麽也控制不了。
我知道我是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壞了，畢竟，我是親眼目睹過鱷魚吃、吃人的。
教官說這是為了讓我們戰勝自己恐懼的訓練，只有直面恐懼，戰勝自己恐懼的人，才能成為一個無畏的戰士。
好吧，這點我還是贊同的。
成為一個無畏的人，加油吧，阿笙！
我沒有把地底深處漏水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齊敏捐。
我本來想說的，但大家已被鱷魚池弄得焦頭爛額了，若再告訴他們達不到考核标準可能就要在這裏等死，我想，有人會瘋掉的。至少我有幾天幾夜沒睡好覺。
但我心中又隐隐有種感覺，這個秘密瞞不了多久的。
那天果然是劉明順推我進電梯的。當夜，我一身狼狽回去的時候，只他還未睡。他在走廊裏等我。他支支吾吾向我道歉，說只是想給我一個小小的教訓，卻沒想到電梯會自動開啓。
那個時候的我心亂如麻，沒精力應付他，只含糊唔了一聲，就跑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開始，我就感覺劉明順時不時老是看我，卻又不是對我有意思的那種看。我覺得他的眼神奇怪，帶着探究。
我沒心情理他，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差點害死我是事實。
我覺得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還常常跑到沒人的地方哭。有幾次我哭着哭着還遇上醫生了。
我的眼淚在眼眶裏滾來滾去，醫生只淡淡看我一眼，對我說什麽，流淚是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你們是該好好調節心情，所以，有事沒事多哭哭吧。
我：“……”
我覺得醫生真是個奇怪的人。
我想回家。
是啊，沒人不想回家不想出去的。所以，縱然害怕，訓練時候我還是挺刻苦的。我不想死啊。
可每每這個念頭一起的時候，我心中就有一些些的罪惡感，就好像我是要踩着別人的屍體才能往上爬一樣的感覺。我明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大家都是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公平競争的，更何況，我的體能與其他小夥伴們比起來，完全是墊底的。我之所以會有負罪感，我想，原因就在于，我知道太多了吧。
爸爸，你跟我說過，把生活當中的每一件發生的事都當做是有意義的事，那麽，不會覺得生活無聊無趣的同時，也會心存感恩，更能培養自己的好奇心。我們可能沒有辦法主導發生在我們身上的每一件事，但至少可以決定面對這件事情時候的心态。
我在想，讓我知道別人不知道的秘密，這件事情的用意何在呢？
“啪——”的一聲，燈光滅了，鱷魚池裏水波蕩漾，反射着微微的光。
我把日記本藏好，立在水池邊，面對着一池靜靜的水，閉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人的感官總是比平常要敏銳一些的。不多時，我便聽見了極輕的腳步聲響。
腳步聲停在了我的身後。
有手來搭我的腰！
我大喝一聲跳開！
擡頭就看見了醫生的臉。
當時我就震驚了。
醫生：“別誤會，剛才那是狗爪子。”
醫生腳邊，大黃狗大黑正朝我亮爪。
我：“……”
我：“你走路……好輕。”
醫生：“一般來說我走路無聲，不出意外的話，你聽見的聲音出自我的狗。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