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滿室寂靜,唯有水波微微蕩漾。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1)

醫生就問我這麽晚不去睡覺,在這裏做什麽。

我:“想象自己在游泳。”

醫生:“?”

我:“害怕的時候,就在腦子裏想象自己不怕。不敢跳下水的時候,就在腦袋裏想象自己正在水中遨游。我在想象明天該怎麽下水,又該怎麽游。”

醫生:“效果如何?”

我:“還不錯。”

醫生看我,我看醫生,大黃狗在我們中間。

半響,我嘆息:“好吧,我腦子裏的畫面是一條大鱷魚沖上來,一口把我吞了。”

醫生就笑了。

他這一笑,立時沖散了尴尬的氣氛。

我與醫生坐在了水池邊。他的大長腿就在我的眼前,我竟然有一些心猿意馬,以至于醫生說了什麽我都沒聽見。

我:“你說什麽?”

醫生的視線落在鱷魚池的遠處:“你很努力。”

我:“還、還好啦。”

醫生:“為了什麽?”

我:“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啊。”

醫生轉回來視線,看我,“你很誠實。”

我低頭:“好吧,其實是有一點點想要教官認同我的。畢竟我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她手裏呢。可是,找她沒用啊,我就只能回來在自己身上下功夫了。”

我看了醫生一眼,接着道:“其實,我是有想過來讨好你的。”

醫生:“我?”

我點頭,“你看上去很高大上的樣子,雖然平日裏在教官面前做低伏小,但我感覺教官很……在乎你。但是找你明顯也行不通,你明顯是跟教官一派的。”

醫生做哭笑不得狀。

我聳了聳肩,“外面的人事物不能拯救我,不能給我幫助的時候,我只能靠自己。所以你才會大半夜還看見我在這裏喂蚊子。”

醫生:“問題是你喂了半天蚊子,還是不敢跳下去。”

我:“……”

我:“總之我想表達的是,如果連我自己都放棄了我自己,我還指望誰來拯救我?”

我低頭,“不好意思我好像有點語無倫次。”

醫生:“可以理解,壓力太大了。”

我:“……”

最後,遛完了大黑的醫生要領它回去睡覺了。

我扒拉開了大黑熱情的狗爪子,表示我還要待在這裏多想一會兒。

醫生沒說什麽,潇灑轉身,很快就要消失去了黑暗深處。

在他消失在我眼裏前,我率先轉過了身去,以至于我未看見醫生停下來的動作,只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外面還是會有想要幫助你的人的。開口得助。你不開口,資源永遠不會流向你。”

第二天,所有新兵早早就在鱷魚池邊等教官。

教官與醫生一同前來,二人俱穿白色,遠遠看過去,俨然一對情侶。

醫生若有似無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我別開了眼去。卻在下一瞬,我對上了教官探究的眼。

不知是否我敏感了,我只覺教官的眼神中,有深意。

很快,我的直覺應驗了,教官又找到新的事情折騰我們了,她一臉坦然地告訴我們,今天用來試鱷魚的鮮肉沒有了,以後都不會有了。她不再給我們提供任何便利,以後都要靠我們自己。當然,下水的訓練仍要繼續。

所有人:“……”

教官負手看我們,“當然,如果你們覺得不放心,可先找一個人下水試驗。”

我只覺腦子“嗡”一聲,都不會思考了。

新兵們都炸開了鍋,顯然意識到,教官這明擺着是讓我們去送死。

教官威嚴的聲音立時将所有雜音鎮壓:“你們每天可選出一個代表,以身試鱷魚。當然,也可以輪着來。你們不要覺得我殘忍,這也是你們訓練內容的一部分。我要的是有着鋼鐵般意志力的戰士,而不是一群一遇到任何挑戰跟困難就直接炸毛的軟腳蝦。”

教官的話說得極重,一時間,衆人無聲。

教官:“給你們5分鐘時間出人選。”

一時間,全場皆默。

誰都不想去送死。

在死亡面前,縱然只百分之二十的危險,都是叫人卻步的。談死色變,這是現代人的通病。

五分鐘過去了,沒有人說話。

教官:“既然你們把選擇權抛還給了我,那我就随便點了。”

衆人屏息。

教官的視線在每一個人臉上逡巡,掃過了亞伯的臉,齊敏捐的臉,最後,落在了我身上。

“齊敏敏。”我聽見教官的聲音道。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唰唰朝向我。我感覺到莫名的同時,對上了齊敏捐驚痛的眼,亞伯難以置信的臉,和教官微微笑着的面容。

我後知後覺到,齊敏敏,指的,就是我。

我可以逃嗎?

不,教官不會讓我逃,其他人也不會。

我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我看見到大多數人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還有的是愧疚。但沒有人站出來,說反對的話。

一瞬間,我感覺到周遭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立在場中央,我孤立無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出去的。

我立在了教官的面前。

教官扔給我一包衣服,我抱住。教官說這是給我們的福利——防護服。

透過教官的肩膀,我看向立在她身後的醫生。醫生在整理他的藥箱。他擡頭,與我的視線對上,卻一觸即開。

我深吸一口氣,真的只能靠自己了啊。

我會在這裏被炮灰掉嗎?

我希望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2)

水面平靜,完全看不出底下有何危險。

我深吸一口氣,在身後數百雙眼的注視下,繞到水池的側邊,以腳丈量水池側邊的距離,選了個我認為合适的位置,緩緩下了水。

我下水的聲音極輕,甚至都沒能掩蓋掉我身後陣陣抽氣的聲音。

我的任務是在水中繞池一周,以檢測有無鱷魚的出現。我深吸一口氣,緩緩沿着池壁□□。

我将動作放得極輕極輕,水面上幾乎不起一絲波紋。

我游到了水池中央。

鱷魚沒出現。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朝着水池中央游動。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我要游到對岸去。岸上的抽氣與吸氣聲不絕,更有細小的議論聲聲。我充耳不聞,只專注得游我自己的。

我的精神力完全聚焦在當下的動作,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嘎嘣作響的聲音。有水自我的皮膚上拂過,滑開,又重新聚攏。我甚至對水,對游泳生出了一種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感覺,我覺得我不在游水,我在游自己。

我就笑了一下。伴随着我笑容起的是陡然破水而出的大鱷魚!

大鱷魚離我的臉僅僅五六米的距離,它的大嘴半張,一雙死魚般的眼好似未能找到焦距。

“啊——”岸上不知哪個新兵叫了一聲。

鱷魚立時應聲而動,卷起滔天似的水波,險些要将幾米開外的我掀翻過去。

我眼角看見岸上的亞伯狠狠給了某個新兵一巴掌,“閉嘴!”他低喝。

四周圍又安靜下來,鱷魚也平靜下來。這龐然大物将自己醜陋的身體緩緩下沉,只留了一雙死魚眼并一點點的頭在水外。誰也不能料到水下的它會陡然發動怎樣的攻擊,是以,這個樣子的鱷魚更加可怕。

我學着鱷魚的樣子,只留了一點點腦袋浮在水面上。

岸邊,教官朱莉敲打了下教鞭,她在提醒着我時間。

我真想把她扔下來喂鱷魚!

我必須要游過去。

我動了。

随着我輕緩的動作,細小的水的漣漪出現在我身後與身前,就像兩條長長的尾巴。我盡量讓自己偏離航道,好離那鱷魚遠一些。

我向前游了五六米的距離,卻也同鱷魚保持直徑五六米左右。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游過去,游過去就沒事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自己的左前與右前兩個方向有水波蕩漾而來。那水波越來越大,頃刻間便可聞得嘩啦啦的水聲響。

我第一反應便是整個人潛入水中,迅速往後方撤。

入水的一剎那,我看見左前與右前兩個方向有龐然大物游來,不待我細看,那兩物已距對方極近。陡然一聲震天的響,兩物嘶吼着咬到了一起,竟是另兩條大鱷魚!

也就是說,現在池中有三條大鱷魚!

三條大鱷魚将我圍在了中間!

我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我只能原地不動,靜待那兩條大鱷魚掐架結束。

當時的情況是我被吓得腿軟沒法跑,後來,我知道,若我不管不顧轉頭跑的話,定會同時激怒三條鱷魚,我難逃被它們分吃的命。

兩條大鱷魚打了一架不打了,維持着與第一條鱷魚差不多的姿态,靜靜蟄伏在水面以下。

如今,我是騎虎難下。沒人會下來救我,也救不了,我只能靠自己逃脫出眼前的三條大鱷魚的口。

我又開始緩緩游了。

此刻的情勢是,三條大鱷魚分作三個方向,呈三足鼎立的态勢,将我圍攏在了中間。我只能朝正前方突圍。

好在,它們只靜靜蟄伏,并未有攻擊我的意思。也許,它們是真的吃飽了。也許,只要我不被自己的恐懼打垮,我真的能活下去。

我游到水池對岸了!

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麽游過去的,但是,我真的游過去了!

我攀着水池的壁,眼巴巴看向教官朱莉。我希望她能網開一面,讓我就此上岸算了。

可是,朱莉畢竟是朱莉,她什麽也沒說,只一手指向水池的前方盡頭,讓我繼續去探索未知的水域。我擡頭,就撞上了不知何時來到水池這一邊的大兵惡狠狠的眼。他面無表情,只拿森冷的槍口對準我的腦門。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游,水聲輕輕地響,我很快就将三條大鱷魚遠遠抛去了身後。

我近乎麻木地在游,只覺得整個身體都不是我的了。

終于,我游到了水池的盡頭。我攀在池壁上猛喘粗氣,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那麽不真實。

我擡頭,對上了另一個大兵的眼。

大兵伸手,我以為他會扶我一把,卻沒想他遞給了我一把刀。

我雙手捧着刀,愣愣看向在水池對岸的朱莉。

朱莉也在看我,她說:“以防萬無一失,你必須用自己的血去試驗。若那些大家夥對血腥味無絲毫反應,那麽,算你過關,也算是救了其餘新兵的命。”

那一瞬,我只想罵娘!朱莉分明是在玩我!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3)

我雙手猛地一拍池壁,徹底怒了!欺負人也不是這樣的!還不如一槍把我崩了!

哪想我忘了手上有刀,雙手拍擊池壁的瞬間,我右手拇指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我的鮮血滴入水中,立時被水沖散。帶血腥味的池水彌漫開去,頃刻間就令得水池中央的三條大鱷魚起反應,三條龐然大物瞬間向我湧來!

鱷魚的速度極快,快得我根本無招架時間!

滔天的水浪襲來,迷糊住了我的眼。

在我閉上眼睛等死前,我眼前一閃而過的是醫生的臉。

一條鱷魚的血盆大口陡然向我張來!

我整個人往下一縮,堪堪避過了鱷魚的口。我的心跳快要跳出了胸膛口,我整個人的動作基本處于無意識狀态。我想,反正都到這一步了,就算被炮灰掉,我也沒話說了,真是超出我能力範圍的挑戰和難題啊!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我列個烈士碑之類的東西。

龐大的鱷魚的尾打在池壁上,發出“啪——”一聲震天的響。

整個人潛去水下的我也受到了波及,腦袋幾乎要被水波給拍木掉了。

腦袋木掉的我就看見了水底鱷魚的分布。

鱷魚的四肢在水下滑動,鱷魚的肚子上,那是……

我整個人猛地向左側方移去,堪堪避過了第二條鱷魚的一尾巴。同一時間,我受傷的手指猛地在池壁上一暗,留下鮮紅的血印。

将手指含進嘴裏,我整個人猛地呈八字向相反的方向游去。

一個翻躍間,我又去到了右側方。如法炮制地在池壁上留下血印,我整個人潛進水底的深處,不動了。

這個時候,受了血腥味吸引的鱷魚紛紛游去了池壁邊。

我整個人屏息。

“嘩啦啦”的金屬碰撞聲響不絕,出自于水下。那是圈在鱷魚肚子上的鐵鏈纏繞着打架的聲音!

成了!

我心中一喜,陡然生出萬丈的勇氣,又在空隙池壁上留下了血手印。

第三條鱷魚亦被吸引過來。

我算準了距離,三條鱷魚分屬三方池壁,因為角度的關系,水下圈住他們肚子的鐵鏈通通纏繞在了一起。

我開始往回游。

可我還是驚動到了鱷魚,兩條鱷魚回身就朝我咬來!

我往前游啊游啊游啊游,身後的鱷魚窮追不舍。終于,“咣啷當當——”響,兩條鱷魚纏繞在了一起。

第三條鱷魚跟上,結果一頭撞在了兩條中間的鐵鏈上。

鱷魚被困住了!

我向水池對岸游過去的時候,岸上發出了猛烈的鼓掌聲,掌聲出自岸上的新兵,個個新兵的面上都帶着欽佩。

我朝他們笑了一下,只不知道,隔着蕩漾的水,他們看沒看見。

終于,我要上岸了。

齊敏捐向我伸出手來,我又對她笑了一下,可我卻自她眼中看見了陡然升起來的驚恐。

我整個人猛地回過身去,就看見距離我僅十米遠的地方,有第四條鱷魚破水而出!

來不及了!我要被咬死了!

腥臭的鱷魚嘴巴朝我直咬過來!

我聽見了極細微的“嘀嘀”二聲。

下一瞬,水波劇烈蕩漾,有莫名的東西自水下升起,瞬間就将第四條鱷魚罩去了水下。

那是……水下帶電的自動鐵絲網。

在我被導過來的電波及前,我不知被誰拉出了水面。

拉我的人是亞伯。

我靠在亞伯身上,渾身都在滴水,我面無表情看着教官朱莉。

朱莉現出似笑非笑的面容來,“表現不錯,繼續努力。”她手中的遙控器又發出“嘀嘀嘀”三聲,水中剩下的三條鱷魚也被抓了下去。遙控器把玩在朱莉的手指,她似是在警告我們,我們的生死全憑了她的掌控。

亞伯向前邁了一步,回過頭來看我,“能走嗎?”

我也往前跨了一步,下一瞬,我整個人直直往前栽去。

栽倒進亞伯懷裏之前,透過他的肩膀,我看見了醫生沒甚表情的臉。

3075年8月30日夜

我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刻,現在回憶起來,我的腿還是軟的。

世上沒有完成不了的事,能打敗你的只有自己的恐懼。這是下水鬥鱷魚的前一夜,醫生告訴我的話。

醫生說人是可以向外求助的,那個時候,望住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就湧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我叫住他,“你可以幫幫我嗎?”

他回過身來,他黑亮的雙目将我直視,“不能。”

好吧,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在這裏,醫生與我,我們畢竟是不同立場的人啊!

“不過,”在大黑爪子刨地的聲響裏,醫生又說話了,“有一些信息,我倒是可以透露給你。”醫生就告訴了我制服鱷魚的方式,他告訴了我鱷魚是被鐵鏈束縛住的,若按照預定的軌跡游行,我是不會驚動鱷魚的。

醫生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也就抱着聽聽就好的态度,卻未想,醫生的話,救了我的命。

我很感激醫生,可我上岸後,醫生幾次與我視線對上,都轉了開去。顯然地,他不想與我在人前有過多的交流。

“刺啦——”一聲,是我的筆劃在紙上,劃破了紙張。

對于醫生的認知,我是模糊的,我完全看不清楚他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無疑地,我對醫生産生了好奇。有點想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今天的日記很短,是因為沒什麽苦要訴的緣故嗎?我在旁邊畫了個笑臉。

突然發現我不怕鱷魚了。笑。

新兵們都很佩服我,說要叫我大姐呢。

我覺得也不能說是戰勝了恐懼吧,只挑戰了我自己的極限而已。鱷魚口逃生,想想就拉轟啊!不過,我真心不希望有下一次了嗯!

大家開始接受我了倒是真的。這樣看來,我的付出還是有收獲的。

爸爸,我還不能确定能不能把他們當做朋友……我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不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合上日記本轉身的時候,我對上了樓梯上方醫生那雙亮閃閃的眼。醫生的眼睛真漂亮啊!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4)

醫生居高臨下将我看住,這樣的姿勢讓我覺得窘迫。我往前往後都不是,仿佛如何也掙脫不了他目光的束縛。

我埋頭不語。

醫生:“上來。”

我磨磨蹭蹭蹭上去。

醫生:“右手伸出來。”

我:“不行呢,那是我的私人日記,不給人看的。”

醫生:“……”

醫生:“受傷的右手伸出來。”

我:“……”

好吧,醫生是給我包紮來了。

昏暗的樓梯走道內,醫生與我并肩而坐。

醫生修長的指尖動作在我的手指上,他的手指漂亮,有薄薄的繭生在指尖。他的掌心有些微的粗糙,那粗糙的皮膚觸上我的手腕時,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托着我手臂的醫生就看了我一眼,沒甚表情道:“會有點痛。”

我的右臂上是一排斑駁錯落的牙印,被鱷魚咬的。

醫生的眉眼專注,眉目依稀。我禁不住就說了一句,“醫生,謝謝你。”

醫生頭也不擡:“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很想問問他,換做任何一個新兵,你都會這麽對他們嗎?不過,我想想還是沒說。這樣的話是不能亂說的。

最後,醫生在我手臂上紮了一個蝴蝶結。

我:“……”

相處久了,我發現,醫生其實是個有着柔軟眼神的男人。

與他并肩坐在臺階上,我就還有話想同他說。

“醫生……”我才張口,就被他制止了聲音。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我倆面前的臺階上有暗影一大團。那是……

我猛回頭,奇道:“亞伯,怎麽是你?!”

亞伯扯扯嘴角,越過醫生,徑自對我道:“熄燈了,好睡覺了。”

“哦。”

醫生先我一步站起來,提上了他的藥箱。走之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被他拍過的地方熱熱的,熱度仿佛一直延伸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就笑了。

擡眼間對上亞伯不善的臉色,我趕緊走人。

“那個醫生……”亞伯悶悶的聲音響在我的後方。

“什麽?”我詫異回頭,不知道為什麽,一有人提到醫生的名字,我周身感官全開。

亞伯望住我的眼,“沒什麽,”他別過頭去,“看什麽看,走了!”

“哦。”

鏡子裏現出我壯實了一圈的身形。我長高了,也變壯了。我捏捏自己的臉,還好還好,臉還是那樣一張臉。

我對着鏡子正擠眉弄眼得起勁,冷不丁地,身後抽水馬桶水聲嘩啦啦響。

我僵住了,廁所裏怎麽還有人?

更可怕的是,廁所門被撞開,走出來的是一身黑色皮衣皮褲的教官朱莉。

教官朱莉抱臂看我,那眼神像是跟我有仇。

“教官。”我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并讓了讓鏡子。

鏡子裏映出教官朱莉低頭洗手的樣子,水聲嘩啦啦響,她洗了一遍又一遍。洗手期間,朱莉未照鏡子。終于洗完了手,她也只是低垂了眸子,視線不往鏡子裏看。

我好尴尬,走又不大好,只能無言對鏡子。鏡子裏映出我可愛的臉,和教官朱莉的頭頂心。教官朱莉有一頭利落的短發,與我的長發飄飄形成了鮮明對比。

鏡子裏,朱莉的視線落在了我披散的發上。

我趕緊紮頭發。

朱莉的視線又落在了……

我注意到她的臉色明顯一變,她是在看我手腕上的……蝴蝶結。

好吧,我的傷早好了,但醫生給系的蝴蝶結我沒舍得摘。反正位置什麽的剛剛好,我就當護腕了。

教官朱莉顯然對我的護腕很感興趣。

“作為一名新兵,你的勇氣可嘉。”朱莉突然開口道。

我:“謝謝教官。”

朱莉:“不過,這裏面運氣又占了幾分呢?”

我:“?”

朱莉擡頭看我,她栗色的眸子內閃着異色的光,“可惜,你的體能還差了一大截。”

我:“……”

朱莉冰冷的手拍上我的肩膀,“好好努力吧,你還是有機會的。”

朱莉的手開始伸向我的面部,“多好看的一張臉吶,你有一身如初生嬰兒般的肌膚。”

我:“……”

我張口,眼睛對上了廁所門口剛過來的齊敏捐的臉。

“教官。”齊敏捐的聲音粗粗的。

朱莉走了,她背着雙手,身姿桀骜。

我不舒服地動了動面部的肌肉,臉上仿佛還殘留着朱莉那冰冷手指的黏膩觸感。

齊敏捐向我投來探詢的一眼。

我搖搖頭,搖去心裏古怪的感覺。

齊敏捐是來找我一同去訓練的。

望着齊敏捐堅硬的側臉,我有一些些的怔忡。不知從何時開始,齊敏捐對我的态度變了,變得……關心我了。

我的視線在鏡子裏與齊敏捐的對上了。

齊敏捐垂下眼去,面無表情道:“別想多了,我只把你當我妹妹的替身。”

“噗嗤”一聲,我就笑了。

“我的榮幸。”看着鏡子裏她的眼睛,我說,“齊敏敏她……救了我一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會連帶着她那一份一起好好活着。嗯,活着好好孝順你。”

齊敏捐:“……”

我再也不似當初般菜鳥,如今,我輕輕松松抱着柱子就能一滑到訓練場的底。

我與齊敏捐一同去到訓練場的時候,四下裏皆靜。新兵們已排好了整齊的隊形,靜靜聽教官朱莉的訓。

教官朱莉說:“我剛才說的,所有人,明白?”

“明……白。”稀稀拉拉的聲音。

朱莉她說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決戰大鱷魚(1)

朱莉說我們的考核要提前,然後考核的內容是——大戰鱷魚。

我:“……”

所有人站去了鱷魚池前,四條大鱷魚在水中載沉載浮,四雙死魚似的大眼睛将岸上的人鎖定。

朱莉擡手,猩紅的血肉抛入池中,鱷魚群起而搶之,那場面,堪稱慘烈。

朱莉轉身對衆人:“害怕嗎?”

衆人皆不言。

朱莉負手道:“你們要記住,底下的東西縱然再兇殘,也是畜生而已。生為人卻怕區區幾頭畜生,你們應該感到可恥!”

所有人:“……”

我觑了半天都沒看見醫生,醫生今天沒來嗎?

冷不丁地,我東張西望的眼對上了朱莉犀利的眼神,我趕緊眼觀鼻鼻觀心。

朱莉提高了聲音,“你們之中只有一部分人可以順利晉級到下一階段的訓練,現在,晉級的機會就擺在你們面前。誰願意第一個下去挑戰?”

沒人動。

朱莉緩緩踱步過來,停在了我面前。她研判地将我看住,我的臉色白了。

“齊敏敏?”她提議道。

“我不行。”我說。我上次下去那純屬是命大,這一回可是要跳下去殺死一條鱷魚才算過關的!我真心覺得朱莉的提議好變态。

“沒有人?”朱莉重複了她自己,“沒有人有這個勇氣下去挑戰?”

“教官,我們不想死。”這是亞伯的聲音。

朱莉就輕笑了一聲,“你們以為,待在原地就安全嗎?”

我猛然擡眼,朱莉卻已轉身離去。方才她那一聲極輕,恐怕只我能聽見。她在說什麽?

我的一顆心難以抑制得狂跳起來。

“自由組隊,分成四組。抽簽決定下水先後順序。新兵們,該你們表現的時候了。”朱莉轉過身來,她的雙眼在燈光下閃着刺目的光。

“教官,這不公平,第一組的人不是最倒黴?!”不知誰抗議了一句。

朱莉:“所以我說了,抽簽決定。”

不少人不服。

朱莉銳利的雙目掃視全場,“運氣在一項任務的完成過程中占了難以估量的比重。我要的是将你們訓練成真正的戰士。所以,此刻,當下,你們已上了戰場。收起你們的軟弱和眼淚,給我表現得像個真正的男人!”

四下裏鴉雀無聲,水池中的四條鱷魚在向岸上的美餐們放射着幽幽的綠光。

“不!我會瘋掉!”有某個男生雙手抱頭,猛地蹲下身來,痛哭出聲。

朱莉:“現在,歸隊。或者,我一腳将你踹下去。”

男生嗚咽了兩聲,竟是兩眼一番,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醫生姍姍來遲。

醫生一出現,我的視線不由就黏在了他的白大褂上。他的白大褂極修身,襯得他的身形愈發高大而俊美。

“吓破膽,死了。”醫生淡淡下結論。

衆人:“……”

我注意到醫生看向朱莉的時候,欲言又止。

我沒能繼續觀察醫生的反應,只因新兵悉數騷動起來,活活被吓死的男生給了大家極大的刺激。

“我們憑什麽要留在這裏?!”

“我們是來為光明城服務的,不是要死在陰暗的地下角落裏的!”

新一波的反抗又起。

我以為朱莉又會采取新一輪的武裝鎮壓,卻未想,她只是高擡一手,示意大家安靜。而後,她涼涼的聲音響在空蕩的訓練場裏,“恐懼是可恥的,連根拔除你們的恐懼是你們訓練的根本目的。”

“我知道暗地裏你們人人恨我。我不在乎,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也是你們每個人必須要經受的洗禮。”

“我也是像你們一樣走過來的,我可以,你們憑什麽來抱怨?難道你們自認比不過一個女人嗎?”

朱莉的話很有煽動性。有不少男生開始蠢蠢欲動了。

只是,恐懼是可恥的……這個跟爸爸告訴我的不一樣的。

突地,朱莉話鋒一轉,“光明城訓練你們,并不是要你們一味犧牲的。既然你們已提出,我就破格給你們福利。”

朱莉:“所有人,去醫務室。”

所有人:“?????”

我醒來的時候,渾身脹痛。

這是一間極大的醫務室,所有的新兵都直挺挺躺在地上,跟死了一樣。

我将亞伯搭在我腰上的手移開,他溫熱的身體顯示着生命的跡象。我就松了一口氣。

我半撐起身子來,将我右邊的齊敏捐的身子放平。同時,我眩暈的腦袋裏回想起了那一刻的景:我們在來到醫務室的路上,被集體迷暈了。

隔壁房間有響動傳來,我想了想,站起了身。

隔着房門,我能聽見男人女人争執的聲音。

“我說了,現在還不到時候。”冷冷的男聲,是醫生!

“這裏我是教官,我說了算!”是教官朱莉。

醫生:“朱莉,你有濫用私權的嫌疑。”

朱莉:“你會告發我嗎?”

聲音就消下去了。

靠在門邊的我只是驚奇,教官她打算,對我們做什麽?

門後有腳步聲陡然起。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那樣快,叫我連躲閃都來不及。

沖過來的是兩個孔武有力的大兵,他們擡腳就要來搬地上的人。

“慢着。”是醫生大步走過來的聲音,他将将停在了在地上挺屍的我的身邊。

朱莉轉身,抱臂看醫生。

醫生垂眸,我感覺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那樣……叫人難以招架。

早知道剛剛挺屍的時候就該臉朝下的!

“我答應。”醫生的聲音平靜無波,“不過,給我點時間,一個一個來。”

過了好久好久,大兵兇殘的倒影投射來了我的身上。我的呼吸不由就是一窒。

大兵向我伸手了!

“慢着。”

作者有話要說:

☆、決戰大鱷魚(2)

朱莉的靴子一下一下踏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寒碜人心。

我感覺到朱莉在我面前蹲下了身來。

我屏住呼吸,同時暗道好險,幸虧我剛剛趁人不注意翻了個身。此刻,我後腦勺對朱莉。

朱莉:“這丫頭不簡單。”

醫生:“簡不簡單,還不都是你的人。”

朱莉:“我的人……你想要嗎?”

醫生沒出聲。

朱莉又道:“景硯,你知道的,只要你開口,我什麽都可以給你。你想要這個丫頭嗎?”

我屏住了呼吸。

醫生:“不想。”

我被放去了熟悉的床上,醫生的動作盡管輕,我還是被磕到了。但我忍住了沒喊疼。

醫生:“行了,別裝了。”

我:“……”

思考三秒鐘,我咬咬牙,睜開了眼睛。

果然是在我熟悉的醫療室裏熟悉的床上,我眼前是熟悉的醫生和熟悉的狗。

“大黑。”我叫了一聲,大黑瘋狂沖我搖尾巴。

抱住大黑的我就擡頭看醫生,醫生正在搗鼓他的醫藥箱。

我在看他,他沒看我。他不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張了張口,“那個,我的小夥伴們……”

醫生:“睡着而已。”

我:“你要對我做什麽?”

醫生:“打針。”

我:“……”

我:“什、什麽針?”

醫生:“無可奉告。”

我:“……”

我覺得,醫生是個很矛盾的人,矛盾到叫我看不清他的心腸到底是好是壞。但他幾次三番有意無意幫我又是事實。

有時矛盾有時變态的這麽一個人。

思忖間,醫生已經拿着大針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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