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
生:“這兩個只是昏迷,其他九個死了。”
亞伯疲憊地抹了把臉,“這事,要有一個交代。”
“他媽的老子在後面給你們拼死拼活,你們回頭就給老子吃槍子!”
“我告訴你們,這事兒沒完!!”
亞伯:“那你們四個說想怎麽辦吧?”
“你們通通站好,挨個讓老子崩一槍!”
“怎麽?不敢了?你們給老子們吃子彈的時候怎麽那麽大力了?!”
“喂,商仔你別欺人太甚了!你們昨晚也朝我們放槍了!”
“就是!大家頂多扯平!我們這邊華仔也被你們打傷了!”亞伯身後站出來的兩人槍聲道。
“這麽說還是你們有禮了?!”
一時間,混亂的争吵聲不絕。這一回,破壞性的力量出自我們隊伍的內部。
最後,男人們誰也不肯服輸,喪失理智的男人們集體要求亞伯和劉明順進行一場單挑。
我沖出去要去阻止他們,卻被醫生和齊敏捐齊齊阻止了,“你阻止不了他們。”
洞口卻是陡然一陣轟隆隆聲響起。
方才沖去洞外的人皆跌跌撞撞退了回來。
透過鬧哄哄人群的錯雜角度裏,我看見外頭的大坑正在向兩邊擴張,一邊的邊界已逼至了洞口。
“地、地震了嗎?”不知誰喊了一句。
洞口處,有陰影突然籠罩下來!
光線被遮蔽!
自洞口看去,大坑另一面的土地竟陡然上升了數米高。土牆向石洞這個方向壓過來,鋪天蓋地一樣。
“不好!洞口要被堵住了!”
“所有人,跑!”
“不行!來不及了!”
“轟——”的一聲響,洞口徹底被掩埋。
“嘶——”的一聲響,火光劃破了黑暗,照亮了洞內衆人那一張張死白的臉。只一夜功夫,生氣勃勃的大家俱變作了死氣沉沉。大家死氣沉沉地對住洞內的九具屍體。
替最後一具身體蒙上衣,醫生站起身來,“想想怎麽出去吧。”
此刻,山洞內的人分作兩撥:亞伯為首的一撥;劉明順為首的,再加上九具屍體的那一撥。他們雖然只有四個人,但九個慘死的人橫陳在中間,讓另一邊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充斥那四人眼中的,滿滿是怒火。
本來這一場憤怒或許可以借着男人間的較量而抵消,可陰差陽錯,這兩撥人被困在了一起。這便加劇了矛盾的堆積。
在衆人的焦點都集中在亞伯與劉明順身上的時候,我悄悄爬去角落裏,又在黑暗的掩蓋去,去到了一具屍體的身邊。
他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或者比我大上一歲?
小夥子的手腕上系着紅繩,紅繩已被泥水玷污。
我顫抖着捧起他的手,嘴裏哆哆嗦嗦着自言自語:“是、我、殺、了、你……對、不、起。”我記得很清楚,暗夜裏,帶紅繩的手腕,鋪天蓋地的雨,橫掃而來的子彈。
出于防衛,我開槍了。
我話音一落,四下裏寂靜一片。
我看見劉明順等四人眼裏聚集起來的怒火,他們恨不得将我撕裂了。
“我……有話要說。”我的嗓音沙啞。
方才那個商仔沖上來就踢了我一腳,将我踢翻在地。
我爬起來,面前杵着一雙修長的腿。
醫生蹲下身來,我沖他搖了搖頭。彼此視線交錯間,我想,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又一拳頭揮過來的時候,醫生退開了半步。
他看着我被打,我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打。
那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疼得我快岔了氣。
“你們瘋了!朝一個女人動手!”亞伯大喊一聲沖過來,試圖拉我一把,卻迎面和劉明順幹上了。
我吐出一口血,對上的是劉明全那雙糾結的眼。他說:“你殺了自己的兄弟。”
我:“對不起。”
又有一人揮拳過來了……
一時間,山洞內混戰成了一片。每個人都有壓抑的怒火要抒發。
混戰中,我終于被醫生搶抱了出來。
貼靠去角落的牆上,我氣喘籲籲,“醫生,謝謝你理解我。”
醫生:“我一點也不能理解。”
我:“……”
我:“不管出事的原因是什麽,我開了槍是事實。我、對不起他,我……你就當這是我恕罪的一種方式吧。”
醫生:“你能原諒自己 ?”
詫異中,我無聲側頭。昏暗的光線裏,醫生的臉竟瞬間變成了亞伯的!
“你……”我只說出了一個字,腳下的大地就猛然開始震動。
有大塊大塊的石頭自山洞的頂上砸下來,一片塵土飛揚間,衆人仿佛方找回一點點神智,“快!找出口!!”
混亂的視線裏,我茫然四顧,似乎想要找尋某個人的身影。
一陣天旋地轉,我受到腳下震動的波及,整個人撲倒去了地上。
“小心!”
“閃開!!”
到處都是急促的大喊呼求聲音。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的隊伍內部不再有紛紛擾擾。
我幾個翻滾起落,堪堪避過砸下來的大石頭。
這個時候,有人在洞口邊喊着話,似乎是有機會搬開大石頭什麽的。
我想閃身過去幫忙,卻陡然間看見了醫生的影。
醫生就立在我前面一點的位置,他背對着我,有一塊大石頭直直自他頭頂上方砸落下來。
“小心!”我猛地撲上去,抱住他的腰的同時瞬間将他撲倒。
他翻轉在我身下,我看見了他的臉。我眼中現出驚異,“你……”
我突然感覺身下的隆隆震動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茫然的空洞。
我想,我的臉上一定現出了猙獰的驚恐。
下一瞬,我們兩人一起掉了下去。
地下深井似的坑洞內漆黑。
“嘶——”的一聲響,我身邊的人亮起了火折子。
我:“怎麽是你?!”
他:“不然你希望是誰?”
我當然希望是醫生啊!可站在我面前,同我一道被困住的男人竟是亞伯!
我眼花了嗎?
可我那個時候撲倒的明明是醫生啊!難道情急之下我撲錯了?
亞伯并不糾結這個話題,他舉着火把,開始在四壁上敲敲打打。
四壁光滑如鏡,此地深深似地窖,顯然,無出路。
努力了一瞬,亞伯也如我一般,貼靠着牆角坐下來。
四下裏極安靜,我們聽不見上頭的聲音,也不知他們到底如何了。
亞伯:“齊敏敏,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奇怪的人。”
我:“……”
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曉得,當然覺得我奇怪了。
亞伯又道:“你的反應跟處事方式,每每總讓我……驚奇。”
我:“因為我們老爸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K-無私(5)
他:“?”
火光跳躍下,我低頭在地上畫圈圈,“每個孩子都會受到他家庭的影響,在孩子早期未成年的時候,他對這個世界的判斷跟感知,幾乎全部承襲自他的父母。排除後天的因素不談,你跟我不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們有一個性格迥異的老爸。”
亞伯:“你很愛你父親?”
我:“當然。”
亞伯:“對不起。”
我:“?”
他呼吸急促,臉上有紅,眼神躲閃,“你剛來的時候,我……對你……做了……”
我:“??”
他:“不好的事。”
我看他。
他看我。
我:“哦……你說那個啊,呵呵……呵呵……”
一陣尴尬過後,亞伯主動轉換了話題:“你剛才的舉動,沖動也太危險了。”
我側目看他,心說,他果然不是醫生。
我低頭看腳下,“我在面對我的罪惡跟愧疚感。”
亞伯:“?”
我在地上踩自己的影子玩兒:“你爸爸沒教過你嗎?做錯了事情肯定會産生罪惡感,産生愧疚感的。一定要去面對自己心裏陰暗的地方,不然,日積月累,你會被那些黑暗吞噬掉的。”
亞伯認真看我:“然後你的解決方式就是去挨揍?”
我:“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想,那個時候,劉明順他們心中是積攢了惡氣的。他們并不是壞人,只是咽不下這口氣而已。有一個人讓他們打幾下,他們也就消氣了。畢竟,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這件事情太奇怪,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都能想出問題點的。大家只是被憤怒或者說是恐懼沖昏了頭腦。”
亞伯看我的眼神是這個樣子的:-_-|||
我拿左腳尖踢右腳的腳後跟玩:“覺得我聖母是吧。”
亞伯:“……”
我看他一眼:“我接受。”
他:“……”
我:“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白眼我。我真的能接受的。就像你看我像在看一棵大白菜,我看你則像在看一棵大松樹,每個人處理自己內心沖動情感的方式都是不一樣的。你們男人習慣壓抑情感,用武力來解決問題;我們女人則喜歡用哭來發洩情緒。沒有好壞,真的,都是每一個……種族的獨特性。不過,根據我爸爸的研究表明,習慣壓抑情感的男人往往短命。而且,暴力肯定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手段。”
亞伯默了半天,道:“我、沒有、把你、看做、一棵大白菜。”
我:“……”
在這個封閉的狹小空間裏,每一分每一秒都好似變得無限漫長。
睡得迷迷糊糊間,我被亞伯推醒了,他的樣子有些別扭得奇怪。
我:“?”
他:“要怎麽做?”
我:“??”
他:“你說的那種……處理罪惡感的方法。”
我:“……”
我告訴他,他可以選擇在無人的空間裏放聲大哭,鼓起勇氣向被他傷害的人真心道歉,去打拳擊,或者,單純只是找一個信任的人抱頭痛哭。
昏暗的光線裏,亞伯看住我的臉,顯得若有所思。
我低頭看腳下:“被你這麽一說,我的愧疚感又起來了,有點不能原諒自己呢。”
他:“要、怎麽做?”
我:“爸爸說,人最擅長的就是自我審判,也因為自小所受的教育,會習慣性将錯處攬到自己身上,産生深深的罪惡感。其實,人要想自由,首先必須在心裏給自己自由。你懂嗎?”
亞伯:“???”
我:“就是要自己原諒自己,自己寬恕自己啦。”
亞伯:“很、難。”
我:“難才可貴啊。其實我也做不到呢。可是,做不到又能怎樣?大錯已經釀成了,難不成把命賠給他們才是對自己的救贖嗎?”
亞伯:“我是這麽想的。”
我:“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
亞伯:“……”
我:“……”
我二人對視一眼,然後放聲大笑。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進了不少。
我:“其實,一命抵一命也行啦。不過,我感覺……嗯……我們情況特殊,有些不适用。而且,那有點像是消極逃避的感覺。”
我盤腿坐在地上,慢吞吞道:“大道理說着簡單,要施行起來還真是挺不容易的。這也是我爸爸告訴我的。嗯,我相信爸爸。然後,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把焦點放在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上。”
亞伯:“……”
我:“……”
我:“你那是什麽表情?”
亞伯:“聽見了聲音的表情。”
我:“?”
有那麽一瞬間,我與他皆默。
反應過來的我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牆上的某一個方向。那裏,堅實的一塊牆體顫動,隐隐有往外脫落的跡象。
我:“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亞伯:“有!”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大坑內“砰”一聲巨響,那一塊牆體夾帶着沖天的力道向外沖破開來!
牆體的後面是水!
有湍急的水迅速向大坑內蔓延!
頃刻間,水已漫過了我的小腿!
照這個速度,不肖片刻,我們就會被淹死在大坑內!
怎麽辦?
我與亞伯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見了四個字——死期将至。
随着水位的升高,我二人上升。似乎離大坑的頂越來越近了。
亞伯開始扯開了嗓子朝上喊,希望能收到來自于我們的小夥伴們的哪怕只言片語的回音。
可是,沒有。亞伯的聲音都快被“嘩啦啦”的流水聲給吞沒了。
我在觀察着水位。
亞伯突然一把箍住了我的肩膀,“齊敏敏,我……”
我掙脫出我的肩膀來,擡手拍拍他的胸膛,“別怕,姐姐在這裏呢。”
亞伯:“……”
亞伯突然變得無比嚴肅:“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我……”
我:“啊——”
他:“?”
我:“我們要撞上頂了!”
亞伯舔嘴唇,“所以,我想說的是……”
我:“啊——”
他:“又怎麽了?”
我:“水好像停了。”
他:“……”
漆黑的水道內,我與亞伯勉勵朝前游動。
不知前路為何,但與其待在大坑內等着被沒頂,還不如趁有一線生機的時候自破開來的牆體向外游出去。
我一直相信行動會帶來另一個行動。只要還可以行動,就還有希望,仍舊有改變現狀,突破困境的可能性。
阿笙,加油!
亞伯在前,我在後,他要我拽住他的褲腰帶。我拒絕了,改為扒拉住他的腿。
我做好了會在水道能遭遇重重險阻的準備,卻未想,這一路的游動出奇得順利,似乎只除了肺部憋氣,已到達潛水的極限外,就沒有其他任何阻力了。
我感覺自己在翻白眼。我迫切想要呼吸,我感覺自己的肺部快炸了氣。我又感覺腦袋裏有一種眩暈感,這眩暈感壓迫着我的神經,讓我呼吸更加困難。
亞伯游到我身邊來,拉住我的胳膊,抱住我的腰,試圖拖着我前進。
作者有話要說:
☆、K-無私(6)
亞伯游到我身邊來,拉住我的胳膊,抱住我的腰,試圖拖着我前進。可是,他也沒甚力氣了,這樣反而會連累到他的。
我覺得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做不到一刀割斷他縛住我的胳膊的褲腰帶,放他自己,也放我自由。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想活,我想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我還想活着見到醫生那張頂帥頂帥的臉。
我又想起了爸爸的話,爸爸說,你只有先學會自私,才會無私。所以,我想我的自私還是沒錯的。
腦袋暈乎乎間,我感覺亞伯在使勁拍打我的臉。勉勵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了前方圓洞外投射進來的一片亮光。
亞伯,好樣的!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帶着沖破了水面,嘩啦啦一片的水聲響裏,我的視野一片模糊。
有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替我抹去臉上的水,水聲嘀嗒響間,我看清了我面前這人的臉。
是醫生!
我心裏高興壞了,擡起胳膊就圈住了他的脖子。
醫生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醫生醫生,你知道嗎?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要對你說的,只嘆沒有機會。本來我以為沒機會了,卻原來還是有機會的。醫生,我想對你說的是……
我突然打了個寒顫,浸在水中的身子有些冷呢。我把我的臉蛋貼靠去醫生的肩膀上,拿我的臉親密地蹭了蹭醫生的。
醫生突然緊緊抱住了我,他熱熱的呼吸噴在我的後脖子上。
我癢得笑了一下。
醫生開始親吻我的肩頭。
我肩膀上的衣服滑了下去,醫生的親吻如期而至。
我更緊地抱住他,嘴裏發出一聲嘤咛,難受又舒服。
我的聲音仿佛刺激到了醫生,他一聲悶哼,猛地将我推離他的身體。
他板起我的臉來,湊過來似要親吻我的嘴巴。
我期待地閉上了眼睛,卻在關鍵的時候,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親吻被打斷了,伴随着我的噴嚏聲響起來的,是一聲屬于男人的壓抑的怒吼:“你們在做什麽?!”
額?
那一聲吼仿佛那打破魔法的詛咒,我感覺眼前的一切場景陡然自當中破了開去。而這當中的位置就是醫生的臉!
醫生的臉上出現了破紋,紋路迅速向他臉上的其他地方蔓延。頃刻間,他面上爬滿了破碎的痕跡。
我無意識伸手在他臉上一點,他的臉孔便如玻璃一般碎成了渣渣。
我:“啊——”
我仍舊在水中,有人跑過來抱住我的身體。
“冷靜!冷靜點!”
“看看我是誰!”
這人情急之下,擡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把我扇成豬頭的同時,也讓我認出了眼前齊敏捐那一張不變的撲克臉來。
“我在……哪裏?”嘴巴無意識張合間,我看見杵在我面前的,同樣一臉震驚的亞伯。亞伯衣衫不整,滿身狼狽。他的視線緊緊膠着在我身上。
我、我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衣衫不整,肩膀上還有赤裸裸的吻痕。
吻痕?!!!
我:“!!!!”
我茫然四顧,就看見岸上圍滿了隊員,他們一個個朝我投來古怪的眼光。
我:“……”
我的視線穿透人群,輕易捕捉到了醫生的臉。
醫生,那才是真正的醫生啊,我又怎能将他認錯?
醫生看住我,冷漠着一張臉。
我無意識朝着他的方向在水中邁出一步。
醫生最後看我一眼,轉身離開。
大雨過後,密林中有一種窒息的悶熱。
我靠坐在一棵大樹下,将自己的右手給了齊敏捐。
齊敏捐拿藥用酒精在我右手腕靠近脈搏的地方打圈圈,而後,在某一個瞬間,她拿尖利的針筒破開了我的手腕!
鮮血立時流出。
我忍痛不動。
我一直看住齊敏捐的動作,看見她握住我的手腕,用力擠出某個部位的血。然後,就有一白色的小顆粒自我的血肉裏流出。
我:“!”
齊敏捐:“行了。”
我:“?”
到底怎麽回事啊?
齊敏捐到底是告訴了我事情的大致走向。
她說,那一夜我們之所以會将自己人誤認為敵人,是因為受了幻覺的控制。
我:“!!”
齊敏捐:“劉明順他們也同樣起了幻覺。都把對方當做有極大威脅的敵人了。區別僅在于,我們這一邊人多,他們人少。如果換過來,慘死的就是你我。”
我:“……”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心情。
“這個東西……怎麽會在我們的身體裏?就是因為它,我們才……”
齊敏捐看我一眼,“就是因為它,你才會将亞伯錯當成醫生。”
我:“!!!”
齊敏捐:“我走過去撈起你的時候,聽見你在喊醫生的名字。”
我:“……”
齊敏捐站起來,“知道原因就好。現在,休整,接下來的路還很長。”
我拉住了齊敏捐的胳膊,仰頭看她:“這個東西肯定是訓練基地的人給我們植入的。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讓我們自相殘殺?”
齊敏捐垂眸看我,她眼內有幾多複雜的東西飛速閃過,“為了磨練你的意志。”
我:“?”
齊敏捐:“若不被幻象所迷,就算你過關。”
我:“……”
我:“我們要起來反抗!”
齊敏捐的視線落在我的頭頂上方,“那你會是第一個被滅口的人。”
我:“……”
齊敏捐:“他們不少人才,他們要的是聽話的人。”
我:“……”
齊敏捐:“要想活命,只能乖乖玩他們設定的游戲。”
我:“……”
望住齊敏捐即将離去的背影,我就說了一句:“你到底是誰?”
她頓住了。
我站起來,腦子仍有片刻的眩暈,我仍舊對着她的方向,“你之前……來過這裏?”
我在找醫生,可到處都找不到醫生。
我知道這雖然不能怪我,可是、可是,我仍舊有深深的罪惡感啊喂!
我沒找到醫生,卻看見了亞伯。
我:“……”
我本來打算掉頭走的,但感覺亞伯鬼鬼祟祟的,樣子很奇怪。囧。
我跟着亞伯沒走多久,就進了一片很矮的灌木叢。那裏,聚集着大概十幾個隊員。
亞伯去到那裏,人群就自動散開,現出站在最裏頭的那個……劉明全來。
我:“?”
劉明全嘴巴不住張合,似在努力有說着衆人什麽。衆人面前的表情或釋然,或痛苦,更有抱頭難受得蹲下了身的。
我:“??”
劉明全突然跳上了一處高地,“兄弟們,我不會害你們!大家聽我的沒錯!”
就有人問:“你用過?”
劉明全大力點頭:“我用過兩次了!效果非常好!我現在一點都沒有內疚的感覺,當然事情的真相擺在那裏,我們也沒必要內疚。但是,你們懂的……總之它對我的幫助非常大!而且,因為有了它,我才敢站在這裏無私地和大家分享我的經驗。”
我聽見亞伯猶豫着問了一句:“那東西安全嗎?有副作用沒?”
劉大全大聲道:“絕對沒有!只需要一針注射,就能免掉我們人性面上所有的煩惱!”
“你說那玩意兒叫什麽來着?”
“K-寬恕!”
我:“!!”
那群人立時警覺,“誰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k-寬恕(1)
我是想要就這麽走出去的,大家讨論的事情,我想,我有權利知道。
然而,背後卻陡然伸過來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醫生抱臂倚靠在一棵大樹上,視線越過我,不知看向哪裏。
我:“醫生,見到你太好了!”
醫生這才将視線落在我身上,他看我的眼神,諱莫如深。
“藍笙,你想做什麽?”在我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我:“……”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逼近我,直将我逼到整個人貼靠去了背後的大樹上。
“醫生?”
他:“我真想知道,你這張天真的臉孔下,藏着……”話說到一半,他又不說了。他的視線自我臉上移開,下滑,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的肩膀上有厚厚的衣。他低低咒罵一句,就起身退開。
“站住!”我搶聲道,“請把你的話說完。”
醫生仍舊抱着臂,轉身看我。他挑了挑他好看的眉頭,“你想聽我說什麽?”
我:“我想聽你說真話。”
醫生:“你憑什麽以為,我需要對你說真話。”
我一時語塞,“我、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醫生嘲弄道:“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以為吧。送你一句話,既身處在軍事訓練基地裏,就要認清自己的位置。自以為是的越界會讓你屍骨無存。”
我:“……”
我上前攔住他的去路,“你在生我的氣嗎?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醫生居高臨下将我看住,“我想,你可能太擡舉自己了。”
我:“……”
醫生側身撞開我的肩膀,“藍笙,既然來到了這裏,就要認清現實。請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你至少能活得久一點。以上只是善意提醒。”
這天睡到半夜的時候,齊敏捐起來了。在漆黑的叢林裏,我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後。
穿過這一片密林,月光陡然照射下來,齊敏捐也猛地轉過了身來。
“噓——”她朝我作了個手勢。
我與齊敏捐隐身在一片灌木下,瞬也不瞬注視着前方亮光傳來的方向。
原來,陡然亮起的不是亮光,而是……
前方的光亮處圍了十幾個人,正是今日白間被劉明全蠱惑的那一些。我赫然在其中看見了亞伯!
通過光的傳到,藥劑已在了他們手中,傳說中的……K-寬恕。
用了它,那些揮之不去的罪惡感就會消散,對殺死自己人的愧疚的感覺将通通被埋藏。那麽,展現在眼前的會是一個個無所挂礙的超級戰士。
只是,藥物真的能淩駕于人的情感之上嗎?
用藥物來抵制人的種種情感,這樣的方式,真的,好嗎?
“這個問題,可以去問問你的醫生?”暗夜裏,齊敏捐看着我,突然道了這麽一句。
我:“我跟他絕交了。”
齊敏捐:“?”
我:“好吧,是他跟我絕交了。”
齊敏捐:“……”
齊敏捐:“想聽聽我的意見?”
我猶豫點頭。
她:“男人,哄哄就好了。”
我:“……”
齊敏捐深棕色的眼眸內突地有亮光一閃,下一瞬,她極快閃身進了一旁的灌木中,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了。
我:“……”
接近着,我身後就響起了人靠近的沉重腳步聲。
“你決定了?”叢林外的小溪邊,我問亞伯。
亞伯轉身面對我,“我起先也有點心動,不過,看見你來,我就改主意了。我決定相信你。”
我:“你相信的不是我,你相信的是你自己。”
亞伯低頭笑笑:“對我來說都一樣。”
我們倆都有些回避那日的尴尬事。亞伯其實是想要提起的,被我巧妙打斷了。我說,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就不要說出來了,徒增尴尬。
亞伯的臉色有點白。
一陣無言。
最後,他将某物遞來我面前,“你好像對這個很感興趣的樣子,給你。”
亞伯手心裏躺着的,赫然便是一管小小的試劑。
我擡頭看他,亞伯的面龐在月光下柔和得厲害,就好像、就好像是一片柔軟的羽毛,你想怎麽折騰他都可以。囧。
我收下了,那個,傳說中的k-寬恕。
第二天,所有人繼續趕路,朝着傳說中的聖山,我們的目的地前行。
經歷前一撥的重重磨難,我們只剩下了三十幾個人。
所有人都安靜走路,至少維持着表面的和諧。
在某一個瞬間,我與那劉明全的眼神對上了。我忘不了在昨夜,他向來如死水一般無波的眼中湧現起的狂熱。
“看什麽看?”朝我吼的是劉明順。相較于其他人的平靜,劉明順仍舊是一臉戾氣。他沒有注射k-寬恕嗎?
“最好別多管閑事。”我身邊的齊敏捐突然低聲對我道了一句。
我:“?”
她:“這場游戲裏最重要的規則之一是——每個人只管好自己的事。”
我:“……”
我:“那我豈不是犯規很多次了?”
齊敏捐:“鱷魚池的訓練只是熱身。進入這一片人工雨林,真正的挑戰才開始。”
我:“謝謝提醒。”
齊敏捐:“忘記告訴你了,昨夜你同亞伯在河邊看星星的時候,你的醫生來找過你。”
我:“……”
齊敏捐:“我看見他往小河邊去了。所以……”
我:“!!!!”
林中起了濃霧,就算在白日,可見度也只一米多點。這不是個好征兆,所有人一致同意暫停原地休整。
我背後是一棵粗壯粗壯的樹,濃密的枝丫盡數掩藏在上方的濃霧中,顯得不真切。突然就有一種迷茫自我心底起,仿佛,眼前的一切,我所經歷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只是一場夢幻泡影。
我的臆想被齊敏捐打斷了。
我:“?”
她粗暴推醒我,推完了又不理我。
我:“??”
齊敏捐仰頭咕咚咕咚給自己灌水,灌完了水她道:“你的醫生往那個方向去了。”
我:“……”
我:“再說一遍,他不是我的醫生!”
縱然如此,我還是沒能禁住齊敏捐的唆使。
濃霧的深處,我終于找見了醫生。
醫生斜斜靠在一樹幹上,他閉着眼,他的樣子看上去……說不出的疲憊。
在我對上他的眼的時候,醫生陡然睜開了眼。他的眼睛深黑依舊,視線在觸及我時,內裏閃現出了黑亮的光。
“你來幹什麽?”
我的反應是……猛然拔出腰際配槍,對着醫生的方向毫不猶豫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巨大,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來了這個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k-寬恕(2)
不知是否因了太陽光照的緣故,林中的濃霧漸漸散去,三十幾個隊員齊齊圍攏,對住醫生的方向。
一身黑色勁裝的醫生正半跪在地上,查看地上趴伏着的那一具……屍體。
“中毒。手臂上的那一槍加快了他毒法的速度。”醫生站起來,指着某一個方向,“你,把屍體翻過來。”
亞伯就自人群中走出,去翻屍體了。
齊敏捐看我一眼。
我:“……”
屍體一被翻轉過來,人群中就起了一聲驚呼,“我認得他!他是藍隊的隊員!”
所有人:“……”
自初時莫名被水淹起,我們與藍隊就不曾有過任何交集。卻未想,到了如今,我們是以這樣的方式了解到彼此。
“他中了什麽毒?”亞伯問醫生。
醫生正拿一塊幹淨的白毛巾擦拭自己修長白皙的雙手,“瘴氣,動物毒液,植物毒液,什麽都有。”
所有人:“……”
“或許藍隊的隊員就在附近,我們有聯絡他們的必要嗎?”有人問。
“兄弟,你該擔心會不會跟那家夥中一樣的招。”說話的是劉明順。
亞伯沉吟了一瞬,“這樣,一部分人留在這裏,我們分成幾組去前面探路。”
抽簽決定探路的人選。
好吧,我抽中了。
我與另一個不相熟的男隊員被分到了一組。
離去前,我特意留心看向了醫生。醫生正在整理他的醫藥箱,連一個眼神也吝啬給我。
哼!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機會,不睬我拉倒!
該死的我很快就和那男隊員失去了聯系!
所以說,團隊合作中默契很重要啊很重要。
不過,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