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齊敏捐速度極快,一路在我前方狂奔。我不至于跟丢她,卻也只能間或看見樹叢中,她的身影一閃而過。

她到底怎麽了?

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态且失魂落魄的模樣,是中邪了嗎?

“小心!”我朝前方的齊敏捐大喊。

她一個矮身,瞬間轉身,森林槍口毫不猶豫對上了身後的偷襲者。

然後,自我這個角度看過去,我看見齊敏捐怔怔立在那裏,扔掉了槍。

我:“!”

那一邊。

“我就知道是你。果然是你。我來找你了。”齊敏捐激動道。

我:“!!!”

我:“齊敏捐你在跟誰說話?”

我趕緊往前沖。

透過樹與樹的間隙,我看見齊敏捐的身前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我看不見男人的臉,卻能看見男人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此刻正對準了齊敏捐的心髒。

“不——”我連放數槍。

槍聲驚起飛鳥無數。

在齊敏捐再次不管不顧追上去前,我猛地撲上去将她抱住,瞬間按倒。

齊敏捐的掙紮毫無章法,她望住黑夜裏暗黑叢林的某個方向,發出悲怆的呼喊:“雲朗——”

雲朗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k-寬恕(12)

最後,亞伯找到了我與失神的齊敏捐,将我們帶了回去。

“這裏是……”這是一棟水泥房子,外有圍牆,是很好的防禦工事。

亞伯朝裏頭做了個手勢,大門便開了,他邊示意我們快進去,便道:“一個兄弟發現的,附近僵屍太多,只能找這麽個地方避一避了。”

亞伯擡手就來觸我的額頭,“怎麽了?被僵屍糊住腦子了?”

“你……”怎麽不問問我被僵屍咬的事情?

算了,找到醫生再說。

醫生果然在這棟房子裏!

我進去的時候,他半蹲在地上,正将白色粉末灑上一個傷員潰爛的傷口,“盡人事聽天命吧。”他道。

我剛要走上前去,卻見醫生微不可見地對我搖了搖頭。

我:“?”

醫生就轉身繼續忙他自己的去了。

我:“……”

我轉而開始細細打量這間房子。

房子的地勢極高,有蜿蜒的樓梯直通上面的廳堂。我們如今所在的廳堂極大,內裏就放有24張行軍床。我正前方的牆上有一扇扇木門,木門緊閉,其上挂了鎖,顯得神秘而幽閉。

“今晚突圍失敗,大家也別太在意。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明天再戰。”亞伯道。

我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頭頂上方若隐若現的白色紗帳。

我是女生,有睡床的福利,可這床是會叫人做噩夢的。

我甩甩頭,甩掉夢裏的絕望呼喊與恐懼尖叫,可滿目的血漬卻好像如何也揮之不去。

周遭有呼吸的聲音此起彼伏,偌大的廳堂內,有一種出離靜谧的氛圍在流淌。

我淺淺呼吸,待眼睛适應了黑暗,我就看見了貼靠牆角的那一點亮光。

亮光點點,照亮了牆角醫生的臉,醫生在對我笑。

我撲過去就想給他一個擁抱,卻在臨到頭時,生生止住了腳步。我認真将他打量,眼前這個随意靠坐在牆上,向我露出溫暖笑意的男人,到底是哪一個醫生?

他坐起身來,擡手就來脫我的外套。

我:“!!!”

他:“我以為,你會對這個動作印象深刻。”

我:“……”

我突然且驚且喜,“這麽說,你都……”他的一根手指點在我的唇上,我便消了聲音。

醫生将我抱過去,額頭相抵間,我們親親密密接了個吻。

他:“沒受傷?”

我:“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有人要殺……”

“都解決了。”他打斷我的話。

醫生的面色有點點的蒼白,但我以為是小小手電筒光照射的緣故。

為減少音量,我與醫生極近得挨在一起,“我怎麽還好好的?我不是被僵屍咬了嗎?”

醫生:“不是說了要送你去一個比較好的時段。”

我:“?”

醫生:“我可通過中央電腦的調控消掉參與這個世界人的一部分記憶。”

我:“!”

醫生:“僅此一次,小動作可能已被總部察覺。”

我:“他們知道是你嗎?”

醫生:“怎麽可能?”

我深深呼吸醫生的味道,心裏有一種平靜。

醫生:“這事你知我知,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

我戳戳醫生的胸膛,“我知道的,會引起大家的恐慌。”

醫生突然握住我的手指,“我會想辦法帶你們出去。”

我擡眸看他,暗夜裏,他眸色認真而專注。我道:“這樣不會違反你的職業道德嗎?”

醫生淡淡開口,表示自己沒有職業道德那種東西。

我:“……”

我又戳他,“剛剛我有沒有說,我做了一個夢?”

醫生:“?”

我咬了咬唇,跪坐起來,憑着記憶摸索,找到了那一塊牆壁。

我在牆壁上扒拉,燈光照亮下,就漸漸現出牆上朦胧的暈紅色來。

“這是……”醫生難掩驚訝。

盯着牆上一個個似用血漬畫成的小人,我:“我想,我們不是第一批來到這裏的人。我們正步在前人的軌跡上,而他們之中幸存來到這裏的人,将自己遭遇到的一切,畫了下來。”

醫生的指尖點在牆上,他面無表情:“确實是血。”

他看我:“我第一次參與這個實驗計劃。”

他深黑的雙目中映出小小的兩個我,我:“在很多時候,我雖然不能理解你,但我選擇相信你。”

醫生笑了一下,湊過來親了親我的鼻尖,“仔細看看,說不定這些畫上藏着有用訊息。”

醫生果然是醫生,他很快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看出什麽了?”

我趴過去看,幾乎和他頭碰頭了,“有一部分人死了……這部分人活着……他們離開了房子這裏……”我猛地瞪大眼,“他們逃出去了?!”

醫生:“不見得。如果有人生還,總部不會對數據采集看得那麽重。應該說,他們尋找到了出去的辦法,卻沒來得及實踐。”

我:“何以見得?”

醫生:“火山。”

我:“?”

我:“!!!”

是的,牆上這些畫顯然不是同一批人畫的,而他們隐含的最終指向都是火山那裏。再聯系到我們此次任務的目的地。突破口在火山那裏!

醫生:“但如今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突破僵屍與大象的包圍圈,離開房子這裏 。”

說到此處,醫生整個人陡然一凜。同一時間,我們背後響起了一把冰冷的女聲,“我知道。”

我&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

☆、k-寬恕(13)

暗夜裏,齊敏捐無表情的臉蒼白如鬼魅。

她悄無聲息地帶我們離開大家睡覺的廳堂,來到了一處拐角的木門前。

齊敏捐幾下就拿鐵絲開了鎖,“吱呀——”一聲木門開,暗黑空洞的內裏,經年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

一路看着齊敏捐的動作,醫生顯得若有所思。

齊敏捐在前,我與醫生手牽手在後,我們三人走在暗黑的木門後的甬道裏。

一點亮光亮在齊敏捐的身前,叫她整個人顯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齊敏捐。

醫生則道:“多一個人多一條路。”

是啊,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就這麽我與醫生說話的片刻間隙裏,前頭亮光陡然一閃一滅,好好走着的齊敏捐突然不見了!

我幾步走上前去,卻在某一個瞬間被緊随其後的醫生一把自身後抱住。

“小心!”醫生在我耳邊喊。

我緩緩垂眸,就看見自己擡起的左腳淩空,我的腳下有一處不近看根本看不見的巧妙凹地,一個圓圓的洞口就在凹地的中央。

“咕嚕嚕”的聲音響,齊敏捐的手電筒就滾在洞口邊。

手電筒的亮光照下去,我就看見有一排師姐順着洞口往下延伸,某一級的石階之上,齊敏捐擡起臉來。她嘴唇顫抖,臉色蒼白如見了厲鬼。

此洞不深。

雙腳踩到地面,我第一眼就看見了正前方牆邊的那一張書桌。書桌上陳列着一臺舊式的打印機,白紙散落地遍布在打印機的四周。

書桌兩旁的牆邊則是書架,其上書本滿滿,卻是積了厚厚的灰塵。

誰也未說話。

齊敏捐率先走去了書架邊。

醫生與我對視一眼,我們走去了書桌邊。

醫生在擺弄打印機的時候,我發現了書桌抽屜裏的一本日記。

“2014年6月24日,我們進入了這片叢林。我們身上肩負了國家的殷切希望。我希望一切都順利。”

“2014年7月2日,我們遭到了伏擊!”

“2014年7月15日,這叢林裏有非自然現象!很多人說見鬼了!這裏不正常!”

……

“……怎麽辦?大家都很害怕!我也很害怕!我們能活着出去嗎?”

……

“……我現在明白了,最可怕的敵人不在外面,而在變了的人心!”

這本日記未寫完,最後的日期記錄是在2015年的1月1日。

日記主人的經歷與我們何其相像,只不過,越到後來,日記的內容就越語焉不詳來。它不再是一本日常行軍日記,完全變成了主人內心狂亂心情的寫照,字跡潦草,語意含糊而瘋狂,可見主人的精神狀況已經出了問題。

我看不出些什麽東西來,醫生則繼續捧了日記本在研究。

齊敏捐仍舊在書架邊,她伸手撫過一本本書的扉頁,神色怔怔。

我環顧四周,走去了另一面的書架。

都是些軍事題材的書,隐約可辨得,書的主人為男性。

有一本書凸了出來,我随手翻看,便在開頭的空白頁裏看見了一個名字——雲朗。

正要将書放回去,透過這一本書的空隙,我就看見書架後,好似有東西。

四下裏陡然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響!

面對猛然轉過身來的醫生&齊敏捐:“對不起,我,手滑了。”

醫生:“……”

齊敏捐的面色則是諱莫如深的。

我面前的書架緩緩向兩旁分開,就現出了書架後雪白牆壁上的……一塊灰布來。

我剛要伸手去揭,卻被身後的醫生制止了。

他走上前來,一手将我拉去身後,另一手一把就利落扯掉了灰布。

煙塵彌漫。

灰布的後頭是……一扇窗?

确實是一扇窗沒錯。

我與醫生面面相觑。

這個時候,背後的齊敏捐說話了,她說的是,“我來。”

齊敏捐一把推開了窗。

有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我的發。

漆黑的視野裏,有那麽一瞬間,我以為自己看見了璀璨的星空。

外頭是廣大一片天地。

視野的盡頭是峭壁,那一頭的峭壁與這一邊的牆壁相夾,就讓當中無土地的廣大空間成為了一處類似懸崖的存在。

懸崖當中有星星點點亮光起,是星光嗎?

不,星光不會處在于我們平行的距離。

我的瞳孔陡然間睜大,只因我在半空當中看見了一只枯瘦的……手?!

我一把搶過醫生手中的電筒,光亮照射過去的角度裏,就照見了……

亮光只一閃,我持手電筒的那條手臂就被醫生一箍。

“啪”一聲響,手電筒落地。

電筒“咕嚕嚕”滾去齊敏捐的腳邊,她彎腰撿起,再擡眼時,她面上是動容。她說:“你們沒有看錯,外面那些的确是。”

我試圖去關窗,醫生卻在我耳邊低語:“別動。別驚動他們。”

外頭的廣大空間裏,有細細長長的無數絲線自高空垂落下來,顯得若隐若現。絲線的末端将将與我們對出去的視野齊平,那末端垂挂着一個又一個大繭子。

縱然不願相信,我仍舊自那一片大繭子中看見了那一只伸出來的枯瘦的手。

難不成這裏就是……

“僵屍的孵化基地?”醫生與我心有靈犀。

齊敏捐走上了前來,她的雙目幾乎于外頭的黑暗融合為了一體,“還未孵化完全,在沉睡狀态。別驚動了它們。”

齊敏捐表現出來的反常叫我大為疑惑,但在醫生的眼神示意下,我終究忍住了沒說話。

“此地不宜久留。”醫生道。

誰說不是呢?

“阿笙,你們先走,我來斷後。”醫生又道。

我望住醫生,我二人相交纏的手還來不及松開,樓梯往上的洞外就陡然起了喧嚣聲響:“不好了!僵屍攻進來了!齊敏捐齊敏敏你們在下面嗎?!”

我們三人随即變色,正要應對,卻猛然聽得窗外起了“啪啪”兩聲響。

這聲響毛骨悚然,就如那尖利的指甲正在劃破堅硬的器物。

“關窗!”齊敏捐陡然變色道。

我們只愣怔了三秒鐘,可這一點時間足夠一只僵屍破繭子而出,瞬間向窗內的光源處沖殺進來!

“吼!”滿口獠牙,渾身濕漉漉的僵屍!

“砰——”一聲巨響,醫生狠狠關上了窗戶。

醫生迅速閃身去到窗邊,以背抵住窗戶,對我吼:“走!”

他的身後,僵屍沖撞與撓窗戶聲音不絕。

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棄他于不顧?

況且,就在方才關窗的瞬間,我看見數不清的僵屍正在破繭子而出!

“醫生!”我激動地要沖上去與他一同分擔,卻被身旁的齊敏捐絆住了手腳。

醫生的聲音反倒顯得冷靜,“阿笙,你們先走,我自有辦法脫身!”

“不行!”

“不要成為我的負擔!”

“我……”

醫生:“等我去找你。還有……”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以後叫我景硯。”

“……”

我沒來得及說話,瞬間就被齊敏捐拖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雲朗(1)

離開洞口的瞬間,我聽見裏頭“砰砰砰砰砰”砸窗子的聲音更猛烈了。

“齊敏敏?”洞口站着亞伯,他正将他的大手給我,面上是憂色,“快上來!”

我的視線又游移去了先我一步上了洞口的齊敏捐臉上,齊敏捐面上是緬懷,是痛色,更有濃得化不開的悔恨。

那一刻,我突然就有了一種預見:此刻,若我搭上了亞伯的手,那麽,終有一天,我也會流露出如齊敏捐此刻一般無二的眼神的。

藍笙,你在怕什麽?

是啊,我在怕什麽?

想到此處,我突然就笑了。我大拍一下亞伯的手掌,又迅速收手。我對外頭的人笑,“謝謝你們的照顧,我很珍惜和你們的感情。不過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轉身就往樓梯下沖。

“齊敏敏!!!”

李景硯,你每次都讓我等你,你難道不知道,等待的那一個永遠比被等的那一個要心焦百倍嗎?

自洞口沖下洞底的短短一段距離裏,我腦中思緒萬千,與君相識的一幕幕排山倒海灌進我的腦海。

“藍笙,聽着,我大體确定了你的位置,水只漫過了電梯往上十幾米,你還有生還的機會……”這是我被困漫水的電梯,生死一線的時候。

“知道拿走我的電棍,藍笙,你的眼光不錯。”這是初初相識,他對我的調侃。

“藍笙,在這裏你只能管好自己的事。”這是我心亂時候,他對我的提醒。

“人有時候不能太理想化。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藍笙,你注定沒有辦法決定所有人的命運。”這是他勸我凡是別太當真,要想開些。

“藍笙,其實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力量支持着你一直未向外界求助。”

……

當然,他也對我說過過分的話。

“藍笙,既然來到了這裏,就要認清現實。請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這樣,你至少能活得久一點。以上只是善意提醒。”

這些過分的話不久後又被他自己推翻了。

他說:“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他說:“我不該将情緒發洩在你身上。對不起。”

他說:“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希望你能理解。”

他:“要怎麽樣你才肯原諒我?”

他說他喜歡我的那些話。

“你不是在懷疑那個世界的真實性,你是在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他說:“都是真的,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你讓我情不自禁也是真的,我喜歡你,阿笙。”

還有,他溫柔親吻我嘴唇的那些瞬間。

一幕幕景飛速自我腦海中閃過,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我才知道,原來,不知不覺間,我與他一道已然經歷了那麽多,那麽多。

他就在我的下面不遠處,我很快就能看見他了。那一刻,我心跳得快要蹦出來。卻在這個時候,我聽見身後上方亞伯大聲呼喊的聲音:“齊敏敏!”

“轟——”一聲,有什麽東西自我身後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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