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生的名字
一先生一聲令下,特勤處立刻一擁而上。
開工!
暗網不留用戶IP?沒問題,警局跨省追查,先将該暗網的服務器就地查封,直接讀取本地記錄讀取IP。
IP經過代理?沒問題,多方聯動直接抓爆代理服務器,兩小時內追了八層跳板直到抓獲初始IP。
緊接着就是當地單位15分鐘內出警到達目标地點,協警封路,武警開道,狙擊手就位,強行進屋搜捕……
然後撲了個空。
盡管已經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最快調查速度,但還是比不上嫌犯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快。
他們查封了屋子,找到了當時回帖用的電腦,然後用最快速度把這些資料拍照存檔上傳。
遠在千裏之外,一先生使用電腦閱覽這些照片。
——這是個出租屋。回帖者用假身份證租賃了這間屋子一個月,而且很顯然他住過的時間不超過一周。室內幹幹淨淨,連床單被套都好像沒人動過,只有一臺破舊的筆記本電腦在桌上茍延殘喘般運行着。
飛廉道:“先生,這很像是個陷阱。也許是知情人刻意使用了‘林可霜’這個名字來引誘你上鈎。”
“沒錯,鈎直,餌肥。”一先生說,“我咬了。”
幾分鐘後,勾陳明顯得到了消息,走了進來:“先生,這次行動有些冒險。”
一先生說:“哪次行動不冒險?”
勾陳說:“對方是新興的民間秘術組織,我們還沒有得到足夠多的消息來進行确認。至少你應該等我們的探子先踩過點……”
“然後打草驚蛇嗎?”一先生說,“我謝謝你們了,我這輩子最危險的一次活動并不出現在我單獨活動的時間裏,而是有一次你們非要派一隊人保護我,結果一個個蠢笨如豬掉進了別人的套子。我本來有辦法可以脫身,愣是給我把秘密一傳十、十傳百,我就突然九死一生了。”
勾陳:“……”
一先生轉過頭對一臉吃驚的飛廉說:“你就想象一下吧。比方說我們兩個被困在衛生間裏的時候,我可以用U型管道強行續命,結果有十萬個人沖上來搖着我的脖子說‘我來給你人工呼吸!’,我不得不把管子給某個人看了,然後這個秘密就沒!用!了!”
飛廉:“……”
哦,這個情景太形象了,那個該死的鬧鬼衛生間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飛廉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先生滿臉生無可戀地被一隊保镖簇擁着,然後坐在馬桶上窒息了。
等等,坐在、馬桶上、窒息……怎麽組合起來這麽好笑!
飛廉一個沒忍住:“噗嗤。”
一先生:“……”
勾陳:“……”
一先生難以置信地問勾陳:“他剛才笑了是嗎?當我描述自己九死一生的時候,這個人竟然開心得笑出了聲?!”
勾陳咳了一聲,努力轉回到嚴肅的話題:“好了,先生。我知道對秘術師來說,有時候人越多反而越拖累你,但是這回非同小可。你要面對的不再是一個民間催眠家,而是一個有預謀的養蠱組織。”
一先生說:“我覺得帶上飛廉就夠了。你看看這個人雄壯的胸大肌,他一個人能頂的上你一百個人。”
勾陳說:“可是剛才你九死一生的時候,他笑了。”
“……”飛廉說,“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真的不是在笑先生九死一生。”我在笑他坐在馬桶上窒息……噗嗤。
一先生和勾陳看着飛廉,一先生說:“他又笑了。勾陳,我該怎麽辦,我只用一個月時間就把你們這最有前途的新人給玩壞了嗎?不知道你們準備了幾個備胎,嗯……”
勾陳說:“說正經的,先生,你起碼應該再帶一個人。飛廉甚至連你的身份都還沒有了解清楚,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不能指望一個只知道喊‘一先生’的人準确地定位到你。”
飛廉說不出話來了,勾陳所說的這個問題是真實存在的。他能認出一先生的臉和聲音,但他至今不知道一先生是誰。假如他們處于相隔較遠的情況下,他甚至不知道用什麽方法聯絡他。
就在這時,一先生突然說:“我叫衣影。”
像是一道驚雷突如其來地炸響。
勾陳一時說不出話來。
飛廉也愣住了,下意識道:“哪個一?還是一先生的一嗎?”
衣影笑了一下,說:“你永遠不會知道了。”
這個人不讓飛廉知道就不讓吧,還偏偏要加上‘永遠’這兩個字。
勾陳說:“先生,我記得幾天前你還在極力阻撓年輕人加入秘術師編制。”
“他讓我沒的選擇。”衣影說,“總比你們再挑幾只豬來給我搭檔的好。還有,勾陳,剛才我可是告訴他名字了,這件事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
勾陳無言以對。
衣影是對的,既然他的名字已經說出口,那麽除非再違規操作,催眠飛廉忘記掉一切,否則就是無法轉圜的了。
就在幾天之前,飛廉也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他的決心和毅力——這其中甚至還有勾陳獻上的一臂之力。
也許這對搭檔在短時間內确實是無法拆分了。
勾陳于是想了想,說:“好吧,先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飛廉的。這次行動我會讓人在外圍進行監控,盡量不妨礙你們。但是,一旦發生計劃外的變更,我會立刻讓人介入!”
衣影吹了個口哨:“沒問題。”
特勤處立刻又開始加班加點地調查夕隐會的事情。
這個民間組織隐藏得非常深,這一點和其他秘術師是一樣的。大多數意識到秘術第一規則(知道的人越少,秘密越強)的人,都會下意識将自己隐藏起來。
按照特勤處的心理專家給出的理論,一個知道秘密的人的心理會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興奮期,他會不斷嘗試自己的秘密,有些人會嘗試通過各種手段加強它;
第二階段是焦慮期,他會開始擔心自己初期的行為讓自己暴露,進而變得過分小心謹慎;
第三階段是反抗期,這個階段并不是人人都有,一般出現性格保守、喜歡遵守規矩或者道德觀較強的人身上,他會對秘密表現出厭惡情緒,甚至主動反抗它;
第四個階段也是最終的階段,叫做适應期,這個階段的人已經能夠熟練運用自己的秘術,并将它變成了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夕隐會的創始人很可能已經到達了最終階段,但他想要尋求更進一步的力量,于是選擇發起了一個養蠱般的行動——夕隐會的新年慶典。
現在是五月份,和新年根本搭不上邊。這個所謂的“新年慶典”,必然有其背後的含義在。
這個慶典在暗網上發布消息,不管是不是秘術師都能夠報名。然後夕隐會将發來請帖,邀請一批人在某個時間段坐上他們安排的車,準時準點地參與第一場線下聚會。
那個叫“林可霜還活着”的用戶,就是發話說參加了這個聚會。
針對夕隐會的研究并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因為這個組織當中至少有一個極度厲害的網絡防護者。
因而勾陳想到一個計劃,大概是當夕隐會的車到來時,通過調查司機和車牌號來取得一些線索。
但衣影對此嗤之以鼻:“放下你們之前搞刑偵那一套吧。秘術師的思維和常人不一樣,如果我是夕隐會的活動策劃人,我就壓根不用司機。我放個三無手機在駕駛座上開導航,遠程控制導航實時變更目的地就行了。随便哪個會開車的人,讓他自己滾上駕駛座就成了。”
“……”勾陳仰望衣影,“先生,我經常感到您有着很特別的才能。”
衣影漫不經心地在旁邊挑選拐杖,一邊說:“專門對付自己保镖的才能嗎?”
飛廉聞言,默默地點了頭。
衣影看起來終于拿定了主意,選了一根煙灰色的手杖,在旁邊走了一圈。
飛廉忍不住說:“先生,這回出行還要裝瘸?”
衣影說:“對。”
然後他沉默了一會兒,自顧自走開了。
他的沉默讓飛廉很不習慣,感到自己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不由地看向了勾陳。
勾陳嘆了口氣,說:“既然先生連名字都已經告訴你了,應該是默許你也知道這件事了。其實先生總是假裝瘸了一條腿,并不是他有什麽奇怪的愛好,而是因為這是他僅剩的記憶之一。”
飛廉聽完後,腦海裏自動冒出了一個名字:“這也和‘林可霜’有關?”
“是的。”勾陳點了點頭,“在他還不是‘先生’的時候,他的記憶就從某一天站在街道上開始。當時他的右腿膝蓋受傷,手上拿着一朵紙疊的玫瑰,腦海裏一片空白。而且,他還在念叨‘林可霜’這三個字。”
飛廉問:“那先生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念這三個字?”
勾陳說:“對。他念出來不是因為記得,而是因為慣性。那個時候他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名字非常的重要,所以他在失憶以前不停地念、不停地念,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忘記——他已經忘記了其他所有的一切。
“直到現在,他還經常帶着手杖,在那條街上一站就是一整天。他在等待,等待一些熟悉的細節,能夠為他找回一分一毫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