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起洗澡
元岳凝神一看,只見一面樣式古舊的大門,破得幾乎快要壞掉,上面挂着一塊同樣破舊的招牌,正在夜風中搖搖欲墜。
“澡、堂?”元岳一字一頓地念道。
“對啦,一個人二十塊錢,可以呆一整個晚上。”小祝熟門熟路地推開門,“這麽物美價廉的地方可不多了。”
走進門,硫磺皂混合着熱水的氣味迎面而來。裏面沒有人,冷冷清清的。顯然,會在這個時間段、光顧這家偏僻澡堂的客人,只有他們兩個。
元岳四下打量的工夫,小祝已經将老板叫了出來。
澡堂老板是位老人,戴着老花鏡,抖着手在櫃臺裏摸了半天,才拿出兩個塑料手環。小祝遞給元岳一個,提醒他扣在手腕上,然後來到更衣室,打開儲物櫃,示意他将衣服和行李都存放在裏面。
“衣服也要脫?”元岳有些害羞。
“廢話,誰洗澡還穿衣服啊。”小祝不懷好意地笑道,“難道……嘿嘿,你有什麽難言之隐?是不是那玩意太小了,不好意思見人?”
元岳向來坦蕩,包括在這個時候。作為一個男人,他當然也多少有點無聊的自尊心,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難言之隐”,當下麻利地脫起了衣服。
青年的臉龐尚還青澀,但身形已經長成,蜂腰猿背,鍛煉得當的肌肉流暢而又結實。當他穿着衣服時,只是一個身材挺拔的溫和少年;可當除去僞裝,才讓人驚覺,這人是多麽危險而富有攻擊的力量——他并不是一條忠厚的犬,分明是一條野性的狼。
而小祝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到後來漸漸變得吃驚,等元岳徹底“坦誠相待”後,幹脆就是又羨又妒,目光避開極有分量的部位,酸溜溜地說:“發育得挺好啊。”
元岳沒搭話,他也沒指望對方回答,忍不住又看了兩眼,卻有了個新發現。
“咦,看你老老實實的,原來也會紋身啊。”小祝指了指元岳胸口,“‘一四六八’,什麽意思?”
“嗯?哦?啊……”
一直在呆呆望着小祝的元岳這才如夢初醒。他急忙随手拿起一旁的毛巾遮住**,臉色漲得通紅,眼睛簡直不知道該放在哪裏,結結巴巴道:“我們、我先進去洗澡。”話音未落,人便落荒而逃。
進入大浴池,元岳甚至沒有閑心去看周圍的布置,只知道悶頭往前沖,撲通一聲跳下池子,又“嗷”地一嗓子蹦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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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那麽快做什麽?老板還沒放好水呢!”小祝笑眯眯地走進來。朦胧的水霧中,元岳只看到一個白晃晃的身影,他猛地扭過頭,心跳得很快。
剛才在更衣室裏,小祝脫去了T恤。
坐火車的時候,元岳見到不少因為天氣炎熱直接光膀子的男人,他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但剛才看到的小祝的上半身,卻像在他眼底生了根一樣,哪怕現在刻意不去看,腦海中卻自動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方才的驚鴻一瞥,所有細節都如在眼前。
早在白天時,元岳就已經發現,這位姓祝的青年擁有一身難得的好肌膚。可在剛剛,真正親眼目睹他毫無遮擋的上半身時,元岳竟然陷入了短暫的呆滞中。
實在是太好看了。
元岳可以笨拙地比喻青年的肌膚像小羊尾巴中凝出的油脂那樣細膩光滑,皮膚中透出的粉色又如盛開的桃花那樣嬌嫩動人,更不要說他直到現在還沒有想出可以比拟之物的那兩枚小小軟軟的東西——這些語言都太過蒼白,根本無法描述元岳在那個瞬間受到的沖擊。
因為特殊的成長環境,元岳并沒有多少跟同齡人打交道的經驗,更加缺乏與異性相處的機會。但他隐隐覺得,自己此時的羞澀、不安、激動、內心深處隐隐的興奮感,都很不同尋常。
浴池裏的水熱了起來,元岳的臉也熱了起來。小祝已經泡在熱水中,被水霧蒸騰得愈發滋潤的雙唇,正低低地吐露滿足的嘆息。
不對勁。
元岳被心裏一陣陣的躁動弄得坐立不安,本能地想要逃離,可身體卻不争氣,還在一點點地朝小祝所在的方向磨蹭。
“那邊有床,可以睡覺。”小祝指着浴池的一側,半閉着眼睛。他似乎很累了,泡了一會兒之後,就擦幹淨身體,選了一張床躺了上去。
元岳在他隔壁的位置躺下。他實在太高,雙腳只能懸空地耷拉在外面,只能用一種很別扭的姿勢蜷縮着,臉朝着小祝的方向。
他對這個人升起了強烈的好奇。想知道他叫什麽,住在哪裏,喜歡吃什麽東西,在什麽地方長大,未來想要到什麽地方去……
可小祝卻已經睡着,元岳心想等明天一定要好好問問他。腦子裏轉着許多匪夷所思的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他的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慢慢沉入夢鄉。
這一夜,元岳做了一個與過去很不一樣的夢。夢境有着绮麗的色彩,羞澀的激動,美好到直到醒來,依然讓他忍不住一再回味。
可惜,他沒有回味太久。
天亮了。
元岳醒了。
小祝消失了。
他帶着元岳的衣服與行李一起,消失得幹幹淨淨,比元岳的夢還要了無痕跡。
元岳披着一條浴巾,光/溜/溜地站在更衣室的椅子邊上,呆呆看着自己的儲物櫃。
裏面跟元岳的身上一樣幹淨。
不,準确地說,就如同元岳身上還披着浴巾,櫃子裏面還有兩樣東西。
一件是那枚玉質平安扣,另一樣則是被平安扣壓在下面的紙條。
這張紙條非常眼熟,因為正是元岳自己的。紙條正面是已經被筆塗得根本看不出模樣的一個黑色長條——這個位置,曾經屬于元岳記下的汪自順的聯系方式。
而反面,則龍飛鳳舞寫着一行大字:
呆小子,山下很危險,快回家去吧!
後面則跟着一個用筆畫出的笑臉。寥寥幾筆,簡單的線條,明晃晃的嘲諷卻躍然紙上。
元岳抓緊紙條,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