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祁萻回到教室時, 在教室門口遇到了沈星禹。
兩人皆是一愣。
沈星禹長的周正，不過?相較于喬子鸷，他的五官柔和很?多, 沒有那麽張揚立體?。
他的性格如同他的長相一樣, 溫潤, 沉斂。
認識他這麽多年，祁萻很?少看見有什麽事情能讓他動怒發火。
尤其是對她, 他從來沒有用現在的神色看過?她。
那雙暖棕色的眸子, 最近兩天無端染了灰黑的愠色, 看着生冷發寒。
他在生氣?。
祁萻知道。
他的怒氣?平和卻又深沉。沒有粗鄙的語言, 更沒有過?激的行為。就這麽沉默着，将心火封鎖在身體?裏翻騰叫嚣。
不細看, 他如往常一樣, 平靜又随和。
可眼睛不會說謊。
祁萻盯着那雙黑棕色的眼眸, 心口微微發顫。
剛才喬子鸷的一番鬧騰，他肯定?聽到了。
對視好幾秒, 皆是無言。連站在祁萻旁邊的秦伊伊都?覺得空氣?冷飕飕的, 看眼色地支吾道：
“哪個, 我, 我要不要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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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禹沒出聲, 祁萻不敢說話, 秦伊伊只得一點一點地挪動步子試探, 試探無果, 心生一計, 尬笑說道：
“哦對了, 之前趙小亮好像說找我有什麽事情，我先去看看。”
然後麻利地溜了。
門口餘下祁萻和沈星禹兩人。
走廊和教室裏面的人, 注意力全在喬子鸷身上。
喬子鸷在樓下說一句，樓上回他十?句，不知道胡侃到了什麽趣事，教學樓裏一片歡聲笑語。
“萻萻。”
沈星禹先開口喊道。
語氣?有些嚴厲。
祁萻緊張得眼睫顫了顫。
他是朋友，也?是像哥哥一樣的存在。
他從沒對她這麽嚴肅過?。
“不要讓無關?緊要的事情，擾亂你正常的學習生活。”沈星禹點醒道。
雖然裏面可能藏有私心，但也?是善意的提醒。
祁萻暗自低頭：“我知道。”
她明白，他口中無關?緊要的事情，是指喬子鸷在全校同學面前亂開玩笑，瞎鬧騰。
可是她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而喬子鸷似乎就該這個樣子，張揚，熱烈，又瘋狂。
……
當天上午，喬子鸷便被?班主任黑着一張臉叫去了辦公室。
原因很?簡單，他的一通鬧騰後，全校師生人人皆知，他喬大少爺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至于是誰？
随便抓一位同學一問便知。
當時觀看“現場直播”的老師們，一邊指責簡直無法無天了，真是一點學生樣子都?沒有。
卻又一邊感慨，還是年輕好啊。
青春年少，任意瘋，任意鬧。
但感慨歸感慨，思想教育一點都?不能少。
喬子鸷被?帶進?辦公室，一待就是一小時，出來時，不鹹不淡地撓耳朵，還打?了一個哈欠。
一個鐘頭的“思想教育課”，誰聽了都?得犯困。
單獨輔導課上完，自然還有額外?的課後“獎勵”。
喬大少爺喜提千字檢讨一篇，附加一周義務勞動。
又是義務勞動，這周沒完又來一周。
趙小亮和肖河都?忍不住笑他，怕不是想和學校的保潔阿姨搶飯碗。
喬子鸷黑着臉，只丢給兩人兩個字：
“滾蛋”
……
接下來的幾天，喬子鸷還算安分守己，勤快又乖巧。每天第?三節課一下課，準時準點地出現在學校操場，前兩天垃圾撿完了，後兩天跟着環衛工人拔雜草。
用趙小亮的話說，他不僅跟保潔阿姨搶飯碗，連園丁叔叔也?不放過?。
自從那天事情鬧大後，沒人再?敢圍在教室走廊上看喬子鸷，要看也?只能偷偷摸摸地看，不敢大聲造次。
這一下沒了女孩子們的加油助威，喬大少爺似乎幹活都?沒勁了。
這天拔草拔了一半走了，給一同幹活的園丁叔叔揚言說，他下午放學補上。
補肯定?是會補的。
畢竟他下午放學也?沒事幹，順帶拉着趙小亮和肖河一起，人多力量大嘛。
就是不知道那兩孫子會不會沖他說“栓Q”。
喬子鸷一回到教室，看到祁萻立馬來了精神，一溜煙湊到了人小姑娘面前。
秦伊伊上廁所去了，他順勢坐下，與祁萻面對面。
祁萻裝沒看見他，昨晚寫作業寫得有點晚，今天總犯困，她爬桌子上，頭偏向一側，安安靜靜地阖上眼睛，準備睡會兒。
外?面陽光暖和，光灑在臉上，更犯困了。
喬子鸷沒說話，跟着趴在了她旁邊。
嗅着甜甜的奶香味，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眼。
一起睡覺。
……
一向熱衷于吃狗糧的趙小亮，今天突然有點看不下去了，立馬給肖河發微信。
【我生氣?氣?了。】附圖，氣?哼哼表情包。
肖河收到消息時，默念出“生氣?氣?”三個字只感覺一陣惡心。
【傻逼】他回複道。
趙小亮：
【你擡頭看嘛，喬子鸷又惡心人。】
肖河一直玩游戲沒注意看，這時慢悠悠地擡頭，一看不得了，好家夥，這特麽是喬子鸷嗎？
這粘人程度，屬實可以?和他家旺財有的一比。
旺財，他養了五年的哈士奇。
不過?，再?看一眼和喬子鸷趴一塊的人——祁萻，肖河瞬間覺得沒啥了。
扣字回：
【你還沒習慣嗎，有祁萻在的時候，喬子鸷狂犬病不發作就已經很?不錯了。】
趙小亮：【……】
秦伊伊上完廁所回來時，喬子鸷還坐在她位置上，于是十?分識趣地沒上前打?擾，在旁邊找了個空位坐下。
坐下一看，才發現是喬子鸷的位置，前面真巧是趙小亮。後者小眼睛眯眯地看着她。
秦伊伊覺得莫名極了，後背還陰森森的。
“你，你幹嘛？”她哆哆嗦嗦地問。
趙小亮：“要不，我們也?躺一塊試一試？”
秦伊伊一本書砸在他腦門上，“神經病。”
“......”
--
祁萻睡意一向很?淺，迷糊中，感覺自己被?一股暖暖的熱浪包圍，伴随着淡淡的香味傳入鼻稍。
是喬子鸷身上的味道。
她身子突然沒緣由地一抖，醒了。
她經常睡覺時，莫名會渾身一抖，有時不會醒過?來，有時會像現在一樣，雙眸睜開，一陣茫然。
餘光裏，喬子鸷趴在她桌子上，頭和她一樣，偏向窗戶那邊，雙眼輕輕合着。
陽光錯落地灑在他臉上。
兩人離得很?近，胳膊碰着胳膊，臉差點貼在一起。
祁萻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喬子鸷，他很?白，比普通女生都?白，劍眉星眼，五官挺拔端正，像動漫裏的建模臉，如此英挺的一張臉，笑起來卻又帶了幾分痞氣?。
以?前祁萻總覺得喬子鸷不帥，其實那都?是氣?話，說實話，從小到大，她從來沒遇到過?那個男孩子長得像喬子鸷這樣，五官精致，卻又不失陽剛的少年氣?。
“別因為我帥就總偷看我啊。”
一聲懶洋洋略顯疲憊的聲音突然響起，吓得祁萻趕緊閉眼睛。
他明明閉着眼睛在睡覺，怎麽知道我看他的啊？
女孩心裏好一陣犯嘀咕。
喬子鸷至始至終沒睜眼，又眯了好幾分鐘。
本來沒覺得困的，可是神奇的是，跟着祁萻一趴下，整個人渾身上下軟綿綿的，莫名的舒服，想睡覺。
窗外?的陽光陰涼下來時，他才緩緩睜眼，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祁萻一排排卷曲的睫毛顫啊顫。
在裝睡呢。
也?不知道她這幾分鐘怎麽渡過?的。
“呼。”
喬子鸷故意吹一口氣?，卷起一陣清風，刮過?祁萻的臉頰。
癢癢的。
祁萻不僅睫毛在抖，嘴角也?跟着抿動起來。
喬子鸷忍不住地笑了，“別裝了，眼睫毛都?快抖掉了。”
祁萻：“……”
她一下睜開眼睛，确實不想裝了。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卻似一整天一樣漫長。
她的眼皮都?酸了。
抖的。
他賴在她桌子上睡覺，她不敢叫他走。自己一個人醒來，又覺得尴尬。所以?只好裝睡。想着一會兒就睡過?去了，哪想硬是睡不着。
“你快回去，快上課了。”他推喬子鸷的胳膊催促。
“好餓哦。”
他答非所問。
祁萻：“……讓你快點回去。”
喬子鸷支着腦袋，懶懶地笑：“你有沒有吃的啊？”
“……”
這人真是，根本不聽她在講什麽。
“沒有。”女孩一口否決。其實書包裏面有零食。
早上出門時陳姨放的，陳姨總覺得她身子單薄瘦弱，憑血，平時吃飯還吃的少，容易餓暈頭，所以?每次出門時，總喜歡在她書包放點吃的。
“啧…小氣?。”喬子鸷撇嘴，不高興了，“早上我可都?看見了啊，你給秦伊伊遞了塊小餅幹。”
祁萻：“……”
趙小亮坐旁邊，又看不下去了，這人怎麽總搶女孩子的東西吃啊。
趕緊的，他從書包裏面掏出一包薯片遞過?去。
“來來來，我這有。”
喬子鸷扭頭一個字：“滾”
趙小亮無語死了：“咋了，我的薯片有毒？”
喬子鸷：“嗯，有毒。”
“……”
趙小亮和祁萻同時沉默。
看出來了，他根本沒餓。
無非是想賴在她旁邊不走。
……
好心當成驢肝肺。
趙小亮憤憤地收回薯片，扯開自己吃。期間給後面的秦伊伊遞了遞，秦伊伊沒說話，眼神裏全是“不要”“拒絕”。
肖河在後面看笑了，給趙小亮發消息。
【我說趙小亮，你最近兩天總是攪和子鸷的好事，我現在可算是找着原因了。】
手機擺在桌子上，趙小亮一下就看到了蹦出來的消息。立馬丢開懷裏的薯片，捧起手機用力敲字，整張臉都?在使勁。
咬牙切齒的。
【你明白啥了，你明白個錘子。】
【還有，我那是攪和嗎？我那是好心遞吃的。】
肖河：【不信。】
趙小亮：【愛信不信。】
肖河偏不信。
【你讨不到秦伊伊的歡喜，所以?看到子鸷和祁萻同學甜蜜蜜，你心裏酸溜溜的是不是？】
【我沒有。】
【我沒有。】
【我沒有。】
連發三遍，趙小亮打?死不承認。
肖河回了句“死鴨子嘴硬”，然後把手機扔到一邊去，懶得和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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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子鸷真打?算坐着不走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撐着腦袋一瞬不瞬地望着祁萻。
目光絲毫沒有避諱。
祁萻被?盯得臉頰發燙，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她着急地左右兩邊看，深怕周圍同學看他們。
好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聊天的聊天，抄作業的抄作業。
也?好在……
沈星禹和李雪不在。
不然，又是一身的麻煩。
星禹還好，他生氣?她可以?理解。他是怕她和喬子鸷走得太近，影響到她的學習。
他是關?心她。
她心裏是這麽想沈星禹的。
至于李雪，祁萻現在對她已經完完全全沒有了好感。
回想她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惡狠狠的，滲人。
當真是嫉妒迷了雙眼。
……
喬子鸷還在看她。
祁萻氣?急了，“你別…別盯着我看。”
小小的聲音，緊張又害羞。
喬子鸷的眼神絲毫沒挪動一下，悠哉哉地笑，“我盯你怎麽了？”
這語氣?，散漫又…理直氣?壯。
“就是不能盯着。”
他不講理，祁萻也?不跟她講道理。
“我說不能就不能。”
喬子鸷“切”聲，“你剛才還偷看我呢。我不得看回來啊？”
祁萻：“......”
她沒轍了。
“哎呀，你到底想怎麽嘛？”
小姑娘明明在生氣?，小鼻音顫栗，喬子鸷竟然聽出了撒嬌的味道。
“得，不逗你了。”他說，“給一塊小餅幹我就走。”
到頭來，還是不放過?她的小餅幹。
祁萻氣?兇兇地從包裏掏出一塊餅幹，遞過?去，“喏，給。”
喬子鸷接過?，拿在手裏看，唇角的幅度上揚得厲害。
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祁萻往少年的手心裏看了一眼，心口立馬咯噔一下。
是塊愛心形狀的餅幹。
她的小餅幹有各種?各樣的形狀，數字，五角星，蘋果，菠蘿，蝴蝶結，月亮......
偏偏喬子鸷拿到了“愛心”。
“那個，換一個。”
祁萻伸手，急忙忙就要搶回來。
喬子鸷卻一秒把餅幹揣進?衣兜裏。
“不行，我的。”他說道。
那說話态度，嚴肅認真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拿到了什麽稀世?寶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