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軒明城帶着點氣從書房裏走出來, 打算好好聽一下藥忘憂和駱子瑜究竟還能說出什麽“驚世駭俗”又“不知羞恥”的話來,可一見藥忘憂的神色, 就知道有些不對了。
駱子瑜弱弱地喊了一聲後, 似乎是沒力氣了,而後就是何朗接的電話,對藥忘憂道:“藥先生,小瑜說他不舒服, 能不能……麻煩您跑一趟?”
“是胃不舒服嗎,剛剛有沒有吃錯什麽東西?”藥忘憂一邊問,一邊拍了拍軒明城,讓他去換衣服,自己也朝房裏跑, 邊和何朗說些應急的處理方法,“朗哥你弄個熱水袋給小瑜暖上,看看按着胃會不會好點兒……”
軒明城眉頭一挑, 覺得是不是哪裏有點不對,如果真的那麽急, 何朗不應該先把人送去急診的麽, 怎麽先給這藥罐子打電話?
不過他也無暇多想,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況且駱子瑜那麽孩子氣, 如果他認準了要藥忘憂去治,估計何朗也拿他沒辦法。
軒明城潇灑地一轉身,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沒辦法, 誰讓本總裁是個完美男人,那藥罐子求自己帶他去給病人診治,自己也不能拒絕啊……
順便,還能看看駱子瑜究竟想做什麽。
等兩人開車到了駱子瑜住的別墅,就見何朗一臉尴尬地站在庭院門口,搓着手等待着,臉都被風吹紅了。
“朗哥,怎麽站在風口上。”藥忘憂下車走過去,還沒等到何朗的回答,旁邊卻突然蹿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下就撲到藥忘憂身上挂着了。
軒明城擡手捂住眼睛,哎呀,又抽筋兒了。
“哥,我想死你了……”駱子瑜那麽高一人,趴在藥忘憂的肩頭一點兒形象都沒有,整個就一半大小孩兒,藥忘憂偏頭瞧他一眼,氣色還不錯啊,看來這段時間的進補挺有效果。
“騙我啊,你小子。”藥忘憂伸手點了點他高挺的鼻梁,駱子瑜天天管他喊哥,時間一久,藥忘憂倒也真的把他當弟弟那麽養了。
駱子瑜皺了皺鼻子,笑容那個大,何朗看得直搖頭,心說這位大少爺什麽時候被人這麽對待過,誰敢碰他臉一下不被打一頓都算輕的了。
“哥,我帶你進廚房,今天我想喝鲫魚湯,你在單子上寫了的……”駱子瑜暗中挑釁地看了一眼後邊咬牙死撐的軒明城,見他氣急,心中更是得意,一邊賣乖似的和藥忘憂說自己有好好吃飯,一邊把人往房子裏帶。
何朗看軒明城大冬天腦袋頂上都要冒煙了,心知這下可麻煩了,一會兒可別把這房子拆了,本來就住着一尊大神了,又來一個……
“軒總,請。”何朗朝軒明城點了點頭,微笑道。
軒明城一言不發,大跨步進了院子,眼睛盯着藥忘憂的後腦勺,恨不得把他的小腦瓜掰開來看看,看看裏頭究竟是喜歡自己多一點還是喜歡駱子瑜多一點!
別墅裏開着暖氣,地上還鋪了一層地毯,顯得很豪華,裝修偏歐式的地中海風格,白是白藍是藍,藥忘憂上次都沒來得及看,此時進門一瞧,覺得哪哪兒都新奇,尤其是客廳中央挂着的布谷鐘,那西洋玩意兒他只在書上見過。
廚房裏,已經分門別類地擺好了食材和廚具,駱子瑜說他剛剛叫做飯的阿姨弄好後就讓她先下班回家了,藥忘憂來了直接煮就可以了。
“軒總,客廳在這邊。”
何朗伸手,想請軒明城先去客廳喝喝茶,談談工作什麽的,卻沒想到軒明城徑直轉身進了廚房,頓時尴尬。
廚房裏,藥忘憂已經忙活開了,天然氣竈上的火燒的正旺,一縷縷白色的水霧從鍋蓋上的小孔裏往外鑽,鍋裏發出了咕嘟咕嘟的響聲,水已經燒開了。
藥忘憂掀開魚肚子往裏看了一眼,就見裏頭塞着許多黃色的姜片,似笑非笑地轉過頭,對正撐着膝蓋看自己處理鲫魚的駱子瑜道:“不是你做的吧?”
駱子瑜吐了吐舌頭,老實承認:“是做飯的阿姨弄好的,我和她說想要喝鲫魚湯,阿姨就準備好了材料。”
藥忘憂一笑,這一看也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他低頭翻看了一下鲫魚的兩側,看上面還有沒處理幹淨的細小鱗片,就道:“拿個鑷子給我。”
駱子瑜立刻在廚具架上開始翻來翻去,鑷子……鑷子是哪個?
正在他找不着的時候,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拿走了廚具架邊緣的一個東西。
“謝啦……”藥忘憂話剛出口就是一愣,順着胳膊看去,就見軒明城挑起嘴角朝自己一笑。
藥忘憂把鑷子拿過來,低頭開始拔魚鱗,心裏琢磨軒明城是不是受刺激了,幹嗎朝自己笑那麽好看……
駱子瑜沮喪,同時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軒明城,心說這家夥還認得鑷子?
“九江刀……”藥忘憂話音剛落,軒明城便把他要的刀送了過去,藥忘憂接過手,利索地順着魚中骨把兩條鲫魚都切了開來。
駱子瑜瞪大眼睛,他連哪個“九”哪個“江”都聽不出來,軒明城居然一下就認出來了?這家夥……開挂了吧。
軒明城洋洋得意地看了眼旁邊鼓着腮幫子瞪自己的駱子瑜,心說斬草必除根,要打落水狗,此時不打何時打……
“去去去。”軒明城揮了揮手,跟趕小動物似的趕駱子瑜,“忙着呢,別在這兒擋着我們幹活兒。”
駱子瑜伸手指着自己,瞠目結舌,心說這裏是我家诶?
軒明城見他不服,又給了他一記重擊:“你連鹽巴和糖都不認得,醋和醬油都分不清,在這兒幹嗎?遞個刀都做不好。”
自從上次的“水果刀+削皮刀”事件之後,軒大總裁特意抽時間把中式廚刀都認了一遍,他學東西本來就快,看了幾遍就記清楚了,當時軒明城還在心裏自誇,知道自己有不足就及時補救改正,自己果然是人中龍鳳啊哈哈哈哈……
不過他沒想到此時居然還能派上用場,而且……用處可大了。他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駱子瑜,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有別的好事情。
藥忘憂将油倒進鍋裏加熱,拍了拍駱子瑜的肩膀,道:“他說的有道理,聽話,出去待着,一會兒吃飯叫你。”
駱子瑜委屈的要命,可藥忘憂一點兒也不退讓,直接把他攆出去了,軒明城抱着胳膊靠在冰箱上,一雙深邃的眼斜睨着滿臉不服氣瞪自己的駱子瑜,無聲地說了四個字:手下敗将。
等駱子瑜出去後,藥忘憂一回頭就見軒明城站在那兒耍酷。
總裁大人一條長腿屈起踩在冰箱上,外套已經脫了,正穿着一件白襯衣,袖口解開,整整齊齊地挽到了臂彎處,身材精壯,五官精致。眼睛微微眯着,因而顯得有些狹長,眼尾帶着點上調的弧度,帶着一點玩世不恭的氣質。
那叫一個帥的嘞……
軒明城見藥忘憂眼珠不錯地盯着自己看,正打算再擺個pose,就聽藥忘憂開口道:“不幹活就出去。”
“……”
軒明城乖乖走到藥忘憂身邊。
“赤小豆放進砂鍋裏煮,煮沸後轉小火,看着時間,大概一刻半鐘。”藥忘憂頭也不擡地在那兒切蔥,指使軒明城幹活,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軒明城撇着嘴“哦”一聲,将一籃紅色的豆子倒進加了水的砂鍋裏開始煲,同時在算一刻半中是多久……這藥罐子,說話都文绉绉的,直接說23分鐘不就得了麽。
藥忘憂可不管他,将魚下油鍋裏煎。魚接觸到油面的一瞬間,發出刺耳的“刺啦”一聲,軒明城十分誇張地“哇”了一聲,躲到藥忘憂身後抓着他的背襟,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藥罐子你想害死我啊。”
“噗。”藥忘憂看着肩膀處軒明城的腦袋,忍不住笑了一聲,這家夥眼睛瞪得溜圓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嘛。
“煮飯就是這樣的啊。”藥忘憂算好了時間,用木鏟利索地給魚翻了個面,一股香煎魚的味道散發開來,彌漫到整個“最多被油燙一下,怎麽可能會死。”
軒明城低頭看了一眼藥忘憂的後領口,隐隐約約可以看到一條凹陷的背脊溝,領口外的那一截脖子真白啊……他忍不住上手戳了戳,指尖就碰到了淺淺的凹陷。
“幹嗎?”藥忘憂回頭看他,就見軒明城臉色有些怪異。
軒明城心裏一驚,自己剛剛是對那藥罐子耍流氓嗎?要瘋要瘋,腦子出問題了……
“你戳我幹嗎?”藥忘憂又問了一句,覺得有些奇怪,軒明城這家夥最近的表現怎麽越來越不正常了……
軒明城回神,腦袋飛速旋轉,該怎麽把事情糊弄過去呢……低頭看去,他眼睛一亮,道:“為什麽要煎魚,不是鲫魚湯嗎?”
藥忘憂回過身,繼續給魚翻面,向軒明城解釋道:“煎魚可以去腥,而且直接放下去煮,魚肉會爛掉的。”
“哦~”軒明城摸着下巴點頭,“原來如此。”
藥忘憂看他難得露出來的一副“受教了”的樣子,開口道:“你還挺好學。”
軒明城也不謙虛,胳膊一搭藥忘憂的肩膀,道:“那是,不然怎麽變得那麽優秀。”
正在這時,駱子瑜踩着拖鞋就跑過來了。他剛剛在網上買了一本《廚房知識大全》,就聽到廚房裏的軒明城大喊了一聲。駱子瑜心中一喜,道那自戀狂肯定做錯事兒了,自己非跟着哥把他罵一頓再趕出來才解氣。
可他沖到廚房門口,就見軒明城和藥忘憂站在竈臺前勾肩搭背,兩個人一邊煎魚一邊對視,有說有笑的。
軒明城聽到聲兒,轉頭一看,心中頓時明白了駱子瑜的小算盤。
“怎麽這麽不聽話,又跑過來了?”軒明城開口,打算反過來整駱子瑜一下。
駱子瑜一開始還有些心虛,擔心藥忘憂也要讓他走,可讓軒明城開口一激,頓時火氣就上來了,不服氣地道:“你都能在這兒,我為什麽不能,這是我家好嗎?而且我也可以幫哥的忙啊!”
軒明城眉毛一挑,他笑着看廚房外的駱子瑜,道:“好啊,那你告訴我炖鲫魚湯為什麽要先把魚煎好再放進湯裏炖?你要是答得出來,我就出去,你來幫這藥罐子。”
藥忘憂憋笑。
軒明城人高馬大的,把藥忘憂整個人都擋住了,從駱子瑜的角度根本看不到藥忘憂的臉,更不可能猜到軒明城居然來了個現學現賣,張着嘴吱吱啊啊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憐兮兮地低下了頭。
“行啦,乖乖去打你的游戲,這兒又是油又是火的,一會兒又傷着了。”軒明城不知怎麽的,就學起了藥忘憂對駱子瑜說話的語氣,半開玩笑地道。
藥忘憂也贊同地點點頭:“是啊,小瑜你去玩兒會吧,很快就好了。”
軒明城心中微微一動,摸着下巴思索起來,剛剛他模仿了一下藥忘憂對待駱子瑜的說話方式後,突然感覺這種态度更像是家長帶孩子,而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種相處模式。
這般想着,軒明城的心思活絡起來,他看着正用筷子把煎好的魚夾進盤子裏的藥忘憂,悄悄湊了過去,在他耳邊暧·昧地喊了一句:“藥罐子。”
藥忘憂手一抖,差點沒把魚扔了。
他的小動作被軒明城盡收眼底,總裁大人得意地笑了起來,心說果真如此啊,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駱子瑜那小子這回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啊。
藥忘憂被軒明城帶着磁性的笑聲撩得耳朵紅,反手用胳膊肘把他推開,将魚端到砂鍋前面倒了下去,一邊調天然氣的火力一邊嘀咕:“笑什麽啊……”
“藥罐子……”軒明城又黏糊糊地湊了過去,一只手戳了戳藥忘憂的腰,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開心什麽,潛意識也在反複提醒自己別笑的那麽傻缺,可心底裏流淌出的喜悅就是忍不住。
藥忘憂不知這人又發什麽瘋,打開水龍頭的冷水沖了沖手,用冰冰涼的手指去凍自己發燙的耳朵,同時悶着頭往外走,道:“我出去一趟。”
軒明城本能地就跟了上去,看藥忘憂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嘴角咧的更高了。
兩人一出門,就被外頭的冬風吹得清醒了不少,那股子暧·昧氣息也悄然散去。軒明城捂了捂大衣的領口,看了藥忘憂一眼,見他也包的嚴嚴實實才放心了下來。
不過這時,軒明城又開始反思自己:剛剛自己為什麽要和藥忘憂做那麽親昵的動作?
不出片刻,完美的總裁大人又一如既往地給自己找好了一個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覺得邏輯有毛病的理由,并且深信不疑。
那藥罐子喜歡自己,自己也不好對他那麽冷漠不是!反正只要不過界,親密點兒也沒什麽,不就是做個朋友麽!
而藥忘憂則心裏有些亂,軒明城剛剛那是什麽意思,他又在笑什麽?而且好像還笑的很開心的樣子……
軒明城見藥忘憂不說話,耳朵還是泛着淡淡的紅色,知道他害羞,便主動搭話道:“诶,藥罐子你出來幹嗎?”
“哥你去哪兒,我也去!”駱子瑜興沖沖地跑了出來,還沒走近門口呢,就聽軒明城回過頭甩來一句:“你脾胃虛還敢到處跑吹冷風?”
藥忘憂也點頭:“是啊,一會兒又不舒服了。”順便看了軒明城一眼。
駱子瑜癟癟嘴,在藥忘憂的勸說下乖乖地回了客廳,走了幾步又回頭打量軒明城高大的背影,總覺得事情的發展似乎哪裏有些不對。
“走吧。”軒明城此時可謂是心情大好啊,他更加确定藥忘憂和駱子瑜的相處模式是“大人帶孩子”了。原本以為的情敵,現在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啧啧,自己真是……都不知道用什麽詞來誇好!
藥忘憂擡起頭瞧了一眼軒明城,從大門的樓梯上走了下去,往別墅裏的假山走去,一句小小聲的回答被裹在風聲裏傳進了軒明城的耳朵。
“摘東西。”
“摘什麽啊?”軒明城兩條大長腿,幾步就趕上了藥忘憂的步伐,偏着頭問他。
藥忘憂把他的腦袋推開一點,指了指地板,瞪他:“看路!”
“哦。”軒明城應了一聲,繼續問,“摘什麽啊?”
藥忘憂被他纏的無可奈何,只好無力地回答道:“紫蘇葉,拿來炖湯的。”
藥忘憂在假山上吹着冬風轉悠,軒明城跟在他後邊兒,就覺得這藥罐子那麽瘦,會不會頂不住,便靠近了點兒,站在上風口用後背替他當着風,問了一句:“還沒找到麽?”
“找到了。”藥忘憂蹲在了一片植物旁,軒明城低頭一看,就見那植物的葉子一面是紫紅色,一面是深綠色,莖葉上都毛絨絨的,便問道:“這就是紫蘇麽?”
藥忘憂點了點頭,摘了些出來,一邊捂領口一邊小跑着往回走,還順手拉了軒明城的袖子一把:“走吧,趕緊回去,凍死了。”
軒明城點點頭,朝他一笑。
藥忘憂眨眨眼,轉頭,咽了咽嗓子……今天這家夥老對自己笑啊。想着就覺得耳朵又不省心地在那發燙,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讓它老實點兒。
他擡起袖子的時候,軒明城就看到藥忘憂的手腕上帶着自己送他的那檀木手環,上面挂着的檀木小貓一晃一晃的。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後,衆人終于坐在飯桌前吃上飯了,駱子瑜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複,刻意坐了個靠牆的位置,在那擺造型。
軒明城暗暗搖了搖頭,心說這人怎麽這麽幼稚呢。
何朗一邊吃一邊跟軒明城聊天,自從藥忘憂出現後,駱子瑜吃飯的問題他根本不用擔心,不像以前,好言好語求個半天,駱大少爺才勉勉強強賞個臉叉一塊水果吃。
“何先生就沒有什麽別的事情要告訴我?”軒明城和他說了一會兒套話後,便也不再繞彎子,對何朗道。
何朗“哦?”了一聲,放下手裏的筷子:“軒總為何會這麽想呢?兩位和小瑜都是朋友,約來吃個飯也是常事,倒不一定要有什麽緣故吧?”
“呵呵……”軒明城一笑,“吃飯的話,倒是也不需要用那麽孩子般頑劣的法子。”說着,他看了一眼正夾着紫蘇葉和藥忘憂問這問那的駱子瑜,繼續道,“何先生辦事一向穩重,會讓他這麽鬧,想來一定是有別的原因了。”
“軒總不愧是軒總。”何朗笑着站起來,示意軒明城稍等,轉身朝書房走去。
另一邊,駱子瑜也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瞟了軒明城一眼,沒說什麽。
不過,軒明城倒是對他道:“以後你要找這藥罐子,打個電話就行了,別搞那些小把戲。”
藥忘憂被軒明城一提醒,立刻就想起來了,指着駱子瑜眯眼睛:“好啊,你騙我。”
“哥……”駱子瑜抓住藥忘憂的手往下按,對他撒嬌,“我想你了麽。”
軒明城眉頭一挑。
藥忘憂點點他的腦袋,道:“那也不是撒謊的理由。”
駱子瑜悶悶地“哦”了一聲,“哥我錯了……”
藥忘憂拿筷子敲他的頭,指着碗道:“乖乖吃飯。”
駱子瑜立刻捧着碗開始吃,塞了兩口,又突然擡起頭道:“哥要不你住我家裏吧?”
“不行!”
藥忘憂一愣,轉頭看向軒明城。
駱子瑜又跟個鬥雞似的,毛都炸起來了:“為什麽不行?”
“這藥罐子認床。”軒明城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吹牛皮,“他晚上睡覺本來就不老實,踢被子丢枕頭的,要是來你這兒住八成半個月都适應不過來。”
駱子瑜聽的一愣一愣,半晌,轉頭看藥忘憂:“哥,他說的是真的麽?”
藥忘憂也傻呵呵地看着軒明城,心道:這家夥怎麽知道自己睡覺不老實的?
他從小到大被師父教訓的最多的就是睡覺問題,白天看上去乖巧懂事,一到晚上就開始蹬被子踢床板,和周公在夢裏劃拳,甚至有的時候睡着的時候在這一頭,醒的時候就躺在床上的那一頭了。為此,藥忘憂還給自己調了點助眠的藥,可沒想到,別人吃完後都是一動不動睡到大天亮的藥,他吃了卻直接開始夢游,差點把房子都拆了。
駱子瑜沮喪,托着腮幫子嘆氣。
“軒總。”這時,何朗也回來了,他将手裏的一份文件遞給軒明城。藥忘憂也偏着頭看,就發現軒明城的臉色越來愈差。
駱子瑜将一塊魚肉塞進嘴裏,問了句:“怎麽了?”
軒明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何朗——你還真是什麽都不讓他知道啊。
何朗微微一笑——小瑜他沒必要介入這種事情。
軒明城心中微動,看了眼表情淡然,溫吞沉穩的何朗,又看了眼旁邊眼睛圓溜溜,一臉天真地看着自己的駱子瑜,心中“哦?”了一聲。
有點意思……
“是章哲顏和帝鯨有關系的證據。”軒明城答了一句,将手裏的文件遞給滿臉好奇的藥忘憂,見他認真地在那兒看,便湊近了些問道:“看得懂麽?”
要說語言真是很神奇的一門藝術,有的時候簡簡單單多了一個字,或是少了一個字,意思就大不相同了。要是按照軒明城以往,估計就會說“你看得懂麽?”,這話不管是誰來聽,都是一股子嘲諷的意味。但現在,他微微側着身子,眼睛盯着藥忘憂的後脖頸,聲線溫柔地說那麽一句“看得懂麽?”就好像是等在旁邊随時為藥忘憂解釋似的。
何朗突然對藥忘憂産生了好奇,這人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背景來歷又如何?以前可從沒聽說誰能讓軒明城如此青眼有加。
何朗給的文件裏內容挺多,除了帝鯨給章哲顏的轉賬憑證之外,還有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通話記錄等等,也不知他哪來的門路,又是怎麽找出來的。軒明城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朗,心說這家夥可真是不顯山不露水啊。
“喔!這小子是個奸的啊!怪不得我說那天他刻意往我劍上撞呢!”駱子瑜一拍大腿道。
“什麽?”何朗一皺眉,目光陡然森冷,盯着駱子瑜道,“小瑜你把話說清楚。”
駱子瑜将那天和藥忘憂說的事情跟何朗講了,就見何朗皺着眉頭,重重地嘆了口氣,撇開腦袋不說話了,似乎很生氣。
啧啧……軒明城心中默默感慨,何朗這家夥,也算是個苦情種了。
只不過他看別人倒是通透,卻看不清自己的內心。
藥忘憂驚訝地看着駱子瑜:“小瑜你沒把這事兒和朗哥說啊?”
他話一出口,餐廳裏的氣氛立刻就冷了下來,軒明城瞟了一眼,好麽,何朗表情那個陰的啊。
何朗一聽駱子瑜連藥忘憂都告訴了,卻沒有告訴自己,不禁更加氣結,黑着臉不說話了。
駱子瑜第一次見何朗露出這副表情,不免也有些慌亂起來。從他入行伊始,何朗就應聘成為了他的經紀人,這個比他大上好幾歲的哥哥,一直以來都對他無微不至地照顧有加,衣食住行,內外溝通基本都是何朗給他打點好了的。駱子瑜雖然嘴上沒有明說,但早就把何朗當親哥哥那麽看了,此時見何朗臉色那麽差,平日裏被嬌縱慣了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道歉呀……”藥忘憂輕輕用手怼了一下駱子瑜,給他打眼色。
駱子瑜看着藥忘憂,擡手搔了搔耳朵,怎麽道歉啊……
何朗多年以來都是這麽慣着駱子瑜,即使他做錯了事兒也沒說過他一句不好,可此時也不知為什麽,看他連道個歉都要看着藥忘憂,更是氣的不打一處來。
藥忘憂把駱子瑜往何朗身邊一推,自己則是往軒明城那邊挪了挪,和駱子瑜拉開距離——去呀!
軒明城看着藥忘憂貼到自己身邊的後背,就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後腦勺,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朗哥……”駱子瑜拖着凳子坐到何朗身邊,低着頭不能更加委屈,伸手抓着何朗的袖子晃啊晃。
何朗依舊一言不發,但還是瞄了駱子瑜一眼。
駱子瑜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何朗稍微消了點氣,雙手抱着他的胳膊,道:“朗哥我錯了……你別生氣。”
何朗“嗯”了一聲,眼睛盯着他,那意思——然後呢?
“以後……我什麽都先和你說。”駱子瑜認認真真地承諾道。
何朗一挑眉:“吃飯。”
“好!”駱子瑜連連點頭,拿過碗乖乖地開始扒飯,椅子也不挪了,就貼在何朗的椅子旁邊。時不時還殷勤地給何朗夾個菜,然後又被何朗夾回來,唠叨他吃點暖胃的,吃完後不能喝冰的,不然晚上又不舒服之類……
藥忘憂正看着他們兩兄弟,就感覺耳朵被人揪了揪,他回頭看着軒明城:“幹嗎?”
軒明城筷子指了指藥忘憂的碗,藥忘憂低頭看過去,就見碗裏放着一塊排骨,是最好吃的,中間的那塊肉。
“咳咳……”軒明城假裝咳嗽了兩聲,“吃飯,別就知道盯着別人,飯都涼了。”
藥忘憂抿唇一笑:“好。”
吃完晚飯後,駱子瑜依舊像個小跟屁蟲似的貼在何朗身後,何朗也不怎麽說話,但對駱子瑜是有問必答,就是不太熱情。駱子瑜抓耳撓腮地跟在何朗後面,左一聲“哥”右一聲“哥”的,聽的軒明城直掏耳朵,心說何朗是要把駱子瑜喊藥忘憂卻沒喊他的那幾聲“哥”都補回來麽?
直到兩人離開之後,駱子瑜還是沒抽出空來,而且還愈演愈烈,從跟屁蟲進化成了狗皮膏藥,半個人都挂何朗胳膊上了,何朗也不拒絕,悠悠哉哉地弄水果,偶爾塞一兩塊進駱子瑜嘴裏,喂他吃下去。
軒明城眼睛一轉,心中更加放心,看來不用多久,都不用自己出手,何朗就會替自己把駱子瑜這個會影響自己絕對魅力的“隐患”給連根挖掉。
藥忘憂自然不知道軒明城腦瓜子裏想的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一邊透過車窗看別墅區周邊的山景,一邊對軒明城道:“小瑜其實還是挺在乎朗哥的喔?”
軒明城不置可否,反而問道:“我看你也挺在乎駱子瑜的麽?”
“嗯哼。”藥忘憂倒是沒否認,聳了聳肩,“他對我挺好的,我總不能對他惡言相向漠不關心吧。”
“這倒是……”軒明城一笑,這藥罐子還是有情有義的。
他這麽坦然,倒是有些出乎藥忘憂的預料,之前他就發現,如果自己對駱子瑜好些,軒明城的反應就會變得很有趣,現在是怎麽了?
軒明城擡手捏了捏藥忘憂的肩頭,又道:“诶,藥罐子。”
“怎麽了?”藥忘憂轉頭看他,就見軒明城突然間坐近了點,帶着點壓迫和侵·略感俯視着自己,藥忘憂腦海裏又一次想起當初軒明城兩只手撐在竈臺上,堵着自己不讓走的場景,耳朵有些紅,但天色已黑,看不太清楚。
藥忘憂就聽見軒明城輕輕笑了一下,心裏更加慌亂,無聲地咽了口唾沫。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對駱子瑜好,是因為我的緣故?”
軒明城的聲音壓的很低,又靠得近,幾近于耳畔呢喃,車裏本來就開着暖氣,吹的人燥烘烘的,此時軒明城的聲音帶着點人體的熱氣打在臉頰上,藥忘憂更是渾身都燙了起來,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自己的褲腿,辯駁道:“是有一部分因為你,不是全部。”
“哦~”軒明城不知所謂地哦了一聲,尾音拖的長長的。
“幹什麽!”藥忘憂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軒明城瞧着他就跟只被撸了倒毛的貓兒似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駕駛座上的司機悄悄擡頭看了眼倒視鏡,聽着軒明城的笑,心說總裁大人剛剛是不是耍流氓呢?笑這麽開心?
“藥罐子。”軒明城一只手撐在車門上,一只胳膊肘抵在車座靠背上,湊到藥忘憂面前,腦袋微微側着,帶着那麽點調戲的意味,在那只紅紅的耳朵邊充滿自信地開口道,“你是不是喜歡……嗷!”
軒明城這一嗓子吓得正開車的司機手就是一抖,差點沒把方向盤卸了。
藥忘憂看着龇牙咧嘴捂胳膊的軒明城,豎着眉毛兇巴巴地瞪他,那眼神好像恨不得從軒明城身上剜一塊肉下來似的。
“什麽東西啊!”軒明城整條胳膊都發麻了,酸脹發疼,手指都沒有知覺了。
藥忘憂伸手把他推開,這才呼吸到一點沒有軒明城味道的新鮮空氣,可他的心口還在撲通撲通地狂跳,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了。
“毒針來的,你至少三個月不舉!”藥忘憂說完,就見軒明城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心裏解氣了不少。
“你……你怎麽這麽惡毒啊!”軒明城低頭看了眼某處,又擡起頭,這藥罐子居然對他下毒手!還是……那裏!
他就不擔心自己的性……不是,幸福嗎!
藥忘憂橫他一眼:“誰讓你耍流氓的!”
司機感覺腦袋被人開了一槍,不轉了。
“我耍流氓?”軒明城的胳膊終于恢複了點兒直覺,他指着自己的臉直叫屈,“喂,藥罐子你搞清楚,我都沒碰過你,你這段時間把我渾身上下都摸遍了!”
司機的腦袋裏又是“轟”一聲巨響:剛剛軒總他說什麽?
“不是你讓我摸的?”藥忘憂氣結,也顧不得分析這話讓不知情的人聽起來多暧·昧,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軒明城掃到倒視鏡裏司機鬼鬼祟祟偷看的眼神,雙眼一眯。
“和你說不清楚!”軒明城一擺手,縮到一旁,拖着腮幫子愁眉苦臉,心疼自己的小兄弟去了。
這藥罐子居然能狠得下心做這事兒……軒明城盯着窗外,滿腦子都是藥忘憂剛剛那句話。想着想着,他“機智”的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這藥罐子不會是擔心自己在外面亂來,但又知道配不上自己,所以覺得得不到幹脆就毀掉……
“藥罐子你好自私啊!”軒明城一拍車門。
藥忘憂其實也在想軒明城剛剛的話,腦袋裏全是軒明城的臉,防備不及,被他突然而來的一嗓子給吓到了,剛剛平複下來的心跳又提高到了極點,只不過這次真的是吓到的。
藥忘憂緩緩轉過頭,滿臉森然地盯着軒明城:“你剛剛說什麽……”
軒明城咽了口唾沫,眼睛左瞄右看,伸手,一把抓住一個靠枕抱在身前,兩條腿并的緊緊的,踩着地面往後縮了縮:“沒,沒什麽……”
“老實點!”藥忘憂色厲內荏地警告了一句,轉頭背對着軒明城的時候,臉上的兇勁兒頓時土崩瓦解,他兩只手手指絞着,大腦有些亂糟糟的,腦袋裏全是軒明城剛剛那句沒說完的話。
是不是喜歡……他想說的是喜歡誰?駱子瑜嗎?還是他自己?
藥忘憂悄悄地看了軒明城一眼,見他苦哈哈的,心裏更是一團亂麻,他伸手,按住心口,小聲地說了一句:“你別折騰了,乖一點好不好……”
兩人回到家裏,也沒有說話,一前一後地各自回了房間,洗了個糟心糟肺的澡。
藥忘憂抱着軟乎乎的鵝絨被,看着手機上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