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捉蟲)

一連五天, 昭昭一到晚上就害怕, 求神拜佛,求他可別來了, 但無一幸免。

那男人便就大半夜的來, 而大部分的時候玉笙居中的下人都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太子昨晚來了。

這後四天,他也沒有那第一天的話多了,但到來的目的卻太是明顯。

昭昭連哭都不敢大聲的哭,咬着手, 淚眼汪汪地在人身下, 小貓似的,每每聽到那一下下的仿佛什麽在水中滑動的聲音,就羞的這輩子也不想見人了。

五天之後,昭昭也确定了, 他那第一次來, 根本就不是個意外,是他蓄謀之下的,而後幾天話少了, 怕是也沒什麽可編的了。

事實上早在蘭亭水榭, 昭昭就知道他好色。那時她想跟他走。他好色便好色吧, 但此時她不想。她真的很怕別人覺得她受寵, 引來妒忌,自己再小命不保,那可不是太慘了。

是以,昭昭還真是連哭都不敢哭了。

她不哭那男人就更是可勁兒地孟浪, 弄得她羞的臉都不想要了。

一連五天,昭昭都沒怎麽起來床。

這第六日的早上睜開眼睛,瞧着身邊無人,卻是根本都不知道那男人是什麽時候走的。

她喚了珠兒,侍女道:“主子,殿下都走了快一個時辰了。”

昭昭點頭應了聲,太子上朝,實則每天走的都挺早。

這天她又躺了半日。此時就更慶幸做個小侍妾的好,沒資格去給太子妃請安,沒資格做這做那,正好。

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午後,她醒過來,只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溜達溜達,八成都要不會走路了。

思及此便喚了珠兒過來服侍她起來。

小侍女聞聲跑來,拿了剛熨好的衣服,然剛要為主子穿上,打眼兒一看主子的臉,“呀”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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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可不是吓到昭昭了。

“你做什麽?”

“主子,你的臉!”

“唔?怎麽了?”

愛美是女子的天性,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昭昭驟然一見珠兒的表情不對,還提到了她的臉,緊張地要命,連連問着,“怎麽了,怎麽了?”

“紅,紅……”

“什麽紅?”

昭昭頓時慌了,這便要催促珠兒,“銅鏡,銅鏡給我。”

珠兒應聲,急着跑去了梳妝臺前拿了一面小銅鏡過來。

昭昭忙着接過,照着一看,頓時眼圈就紅了。

只見那一張白的清透,仿若剝了皮的雞蛋一樣的小臉兒上此時東一塊西一塊地紅點,俨然便是毀了容了!

“這是怎麽回事?”

小姑娘嗚嗚咽咽地便哭了。

“主子別急,別急,讓奴婢想想。”

珠兒這就趕緊去了窗邊,見那卧房的窗子是關着的。主子身子骨弱,她倒是向來都記着她睡覺時關好窗子,這也不會是被風吹到了,但明明早上那會還沒有呢,這是怎麽回事呢!

返回床邊之時,珠兒一下子想了起來,“主子可是吃不得蝦麽?今日主子便只在晨時吃了一些蝦餅。”

經珠兒這一提示,昭昭梨花帶雨地連連點頭,恍然明白,自己确實是吃不得蝦。

早在九歲的時候便是如此,第一次吃了後便是滿臉起疹子,而後便再也沒在吃過那東西了。

“今晨的膳食原來是蝦餅麽?”

她把那蝦當做了魚,這怪只怪太子府的食物做的實在是太精致,太好了。她吃着也沒想着這是蝦的味道,還是魚的味道,只想着好吃了。

但此時知道了根源,昭昭擦了下眼淚,也便不哭了。

“奴婢去找大夫來。”

“不必了。”

昭昭急忙拉住了人。

“既是吃了蝦的緣故,便沒事了,不必用藥,一兩天,曬曬太陽,就好了。”

她小時候的那次看了大夫,大夫什麽藥也沒叫她用,便時如此,後來當天晚上睡了一宿覺就消失了大半,再過了一天也就都下去了。

小姑娘說着又照了照鏡子,還是淚眼汪汪的。

珠兒瞧着,主子這小臉兒此時看着确實很是嚴重,但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她長得太白嫩了。原先臉上一個小點都沒有,天生的白透,此時這些疹子看上去實在是太顯眼了,這若是換成旁人,可能未必這般明顯。

一見臉變成了這樣,昭昭還有什麽心情,本想出去走走,此時也不想去了。但想着小時那大夫的叮囑,讓适當地曬曬太陽,多喝些水,如此也便硬着頭皮還是出去了。

昭昭穿好了衣服,戴了一層薄薄的面紗,在鏡子前整理了好一會兒,好在額頭上沒有,用面紗遮住了眼睛以下,看起來還好,便只有右邊眼處有那麽一點紅。

“一點也看不出來了主子。”

“真的麽?”

“嗯。”

珠兒在一旁幫忙看着,眼下主子戴了面紗,那傾城的容顏便回來了,不僅如此,整張臉看起來朦朦胧胧的,便只露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瞧着卻是格外的誘人,格外的媚。

昭昭又理了好一會兒,這才起了身,由丫鬟扶着,出去了。

外頭的侍女和太監看到了主子這幅樣子,不明所以,但乍一看,卻是都看的楞了。

那美人如夢如幻,好似天仙下凡,然看她眼睛有些紅,又覺得不對勁。

“主子,主子怎麽了?”

小太監東禾,還是緊張地問了出來。

其它三人紛紛點頭,也都很是關懷,相繼問了。

昭昭知道自己和他們相處的好,這般異常,她們惦記。

但小姑娘此時也正心嬌,人一問,想起自己的臉,眼圈就紅了,抽抽噎噎地眸中便泛起了淚花子。那嬌嬌的美人一落淚,誰受得了,院中的五人皆是覺得心都要碎了。

“主子……”

“主子……”

珠兒登時喝止了衆人,沒好氣兒地道:“問什麽問,去去去,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哦。是,是。”

四人都很是擔憂,但也不敢再問了,乖乖地退下,掃院子的掃院子,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那兩個小太監則是在琢磨着想給主子做一個能躺着悠的秋千。

珠兒扶着昭昭,倆人就在小院子裏繞。

侍女變着法地逗她笑,時而偷瞄主子兩眼,但見主子還是淚汪汪的,可是沒了往日的活潑勁。

“主子,若不然還是請大夫看看?”

“不要。”

少一個人看見是一個。

這便是她此時的想法了。

珠兒應了一聲,這時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出去取膳食的時候看到玉笙居前頭的梨園開花了,于是喜道:“主子要不要去看看梨花?離着不遠。”

“不要。”

小姑娘仿佛是連想都沒想,便答了。

她聲音又柔又軟,珠兒知道她心嬌,有些使性子了,于是便溫聲又哄了幾句。

“嗯,好好好,咱們不去,奴婢便就陪着主子在院中走。”

接着倆人就又轉了三圈,這最後一圈走到月洞門的時候,小姑娘微停了腳步,想了想,點了點頭,“那便去看看吧。”

她也實在是太無聊了。

珠兒應聲,喜道:“好呢!”

兩個小太監東禾和長樂聽見,互相瞧了一眼,長樂點了幾下頭,東禾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撲了撲衣服上的灰,跟了出去。

這倆人也沒用言語,便都懂彼此的心思。

主子那麽柔弱,她出去,他二人得有一個跟護着才能放心。

轉眼三人便出了玉笙居,進了那片梨園。

明媚的陽光之下,梨花朵朵,層層疊疊,如白雪漫卷輕飄,還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滿院四溢,沁人心脾……

東禾離着倆人不遠,手中甩着小花,一會兒老老實實地在主子身後護着,一會兒想到了什麽好玩的,就跑到前頭,上蹿下跳地,或是變着什麽戲法,或是講個什麽笑話,總歸是使出渾身解數,耍寶似的逗主子開心。

那小美人到底是被他逗笑了。

一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珠兒與東禾眼睛都亮了,便仿佛陰天裏見到太陽了似的,心花怒放,都跟着笑了起來。

然就在這時,一個嬌氣又帶着幾分嚣張的女子聲音響起。

“喲,這位是誰呀?哪個院的,竟是笑的如此猖狂?”

昭昭三人驟然一聽這聲音,皆是心一顫。東禾此時正站在倆人前頭,與那說話人背對,當下聞聲轉頭,只見來人共十,為首的兩個皆是豔妝華服,嬌俏玲珑,穿戴一致,身段一致,生的如花似玉,相貌雖不完全相同,但也有相似之處,且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親姐倆。

其二人身後各跟着四名侍女,正是太子的兩位昭訓——蓉昭訓與惠昭訓。

這倆人是一對兒雙胞胎,平陽侯家的嫡女,姓氏為趙。

侯爺家的女兒在這太子府裏算不得有多硬的背景,是以兩個人便只是昭訓而已。不過太子昔日還蠻喜歡她二人,是以這蓉昭訓與惠昭訓在府上的地位還不錯。

倆人來此梨園碰到昭昭,其實并非偶然。

實則她二人的住處離此很遠,今日來了當然也不是想看梨花,卻是閑着無聊,姐妹倆聊起了這新入府的兩個小妾,笑話了嬈兒。

“呵,還來了就昭訓?那般出身她也配?有什麽用?太子可去過她的房?”

實則這些天來,府上的人最關注的就是那嬈兒,就是太子去不去她的房。

不去衆人也就放心了。

太子回來,依舊沒去任何一個女人的房,也沒叫人去伺候。

但近來也有那麽點奇怪,便是不讓人跟着。

他不讓,誰敢跟?

這女人們就是再心思都在他身上,再想知道他每時每刻都在幹什麽,也沒人敢跟。

蓉惠姐妹二人閑着無事,提起了嬈兒,好奇心驅使,也是一時興起,就想看看那蘇昭昭到底什麽樣。

這個蘇昭昭雖然來了就被丢在了最偏僻的玉笙居,偶爾誰說起她,也不過就是笑話她是個醜八怪罷了,這姐妹倆深信不疑,不過倒是也好奇,一個醜八怪到底是靠着什麽讓太子把她帶回來的?

這日她二人一合計,左右閑着,就想來看看這人到底長得什麽樣。

此梨園是去玉笙居的必經之路,沒想到在此便就碰到人了。

姐妹倆遠遠地聽着侍女與那太監的聲音,隐隐地看見有個身姿窈窕的小人兒,便知道這人就是那蘇昭昭了,可卻被那太監擋的嚴實,時隐時現地也看不清。

東禾驟然一見,認出人來,當即便跪了下去。

“奴才拜見惠昭訓,拜見蓉昭訓!”

那蓉惠姐妹臉上帶着不屑的笑,輕視地瞅着人,但注意力當然不在這小太監身上,而在那身後的蘇昭昭那。被那太監擋着,隐隐地,她二人便只瞧着那小人兒好像帶着個面紗,倆人相識一笑,當然是嘲笑的笑。

然當太監驀然那麽一跪下,露出了身後那人,看的清楚了,倆人的笑瞬時便都僵在了臉上。

只見那小人兒身姿曼妙妖嬈,豔冶柔媚,隐隐露出的脖頸,手腕以及那雙玉手,皆是肌膚勝雪,那清透的白皙,便仿佛剝了皮的荔枝一般水嫩。

臉上唯一露出的一雙眸子,水汪汪地勾魂攝魄,眸含百媚,讓人看了心一顫,瞬時傻了一般,仿佛魂兒都被勾走了。

這天下間竟然有這樣一雙眼睛?!只這一雙眼睛就震懾住了她二人。

倆人本是來看熱鬧,取笑人,欺負人的,萬萬沒想到!

單看這眼睛,這得是個什麽絕世美人,可轉念,這要是個絕世美人,還能被太子冷落在這?

蓉惠姐妹自然還是不信的,然又想不明白,就這樣一雙眼睛,這樣的身段,還能醜到哪去。當下也便更好奇了!

一切只有須臾。

在那太監之後,珠兒也跪了下去,拜見了人。

這倆人喚的已是明明白白,昭昭雖住的地方偏僻,看起來憨憨的,好像一天天就知道吃喝玩樂,招貓逗狗的,但其實她心中有分寸,該知道的東西都知道,入府的第一天,聽人介紹了太子的後院,她就都記住了。

這兩位昭訓是雙胞胎,她自然印象更深。

小姑娘這一看當下撞上了,便有禮地拜了下去。

“妾身拜見蓉昭訓,惠昭訓。”

那蓉惠姐妹此時再一聽這小人兒的聲音,心就再度地一顫!

那聲音婉轉柔糯,千回百轉,讓人過耳不忘,聽得心一酥。

姐妹倆當即便是又一怔,回過神來後,再度相識了一眼。

姐姐蓉昭訓先開了口。

“蘇侍妾對麽?”

“是。”

昭昭柔柔地應聲。

這時妹妹惠昭訓頗是傲慢地開了口。

“為何神神秘秘的?摘掉面紗。”

“唔?”

昭昭一聽當然心一激靈,微微颔首,剛要解釋,但還沒等說話,被那惠昭訓不耐地打斷。

“本昭訓讓你摘掉面紗!”

繼而那姐姐蓉昭訓也勒令了一聲。

“對,摘掉面紗!”

那姐姐比那妹妹柔那麽一絲,但也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回昭訓,妾身的臉……”

“怎麽這麽多廢話!”

惠昭訓是個急性子,更是因為眼下對這蘇昭昭的相貌已經好奇到了極致,好奇,也單看了那眸子便妒忌,此時哪裏肯聽她廢話,這便不管不顧地突然上前,意欲抓下她的面紗。

小太監東禾一見,心一驚,瞬時就起了身,護在了主子身前,“昭訓……”

惠昭訓頓時大怒,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狗奴才!你算什麽?竟也敢攔本昭訓!”

“惠昭訓你!”

昭昭驟驚,萬萬沒想到她能打人,但一切只在須臾,那人打了人後,使勁兒地推開了東禾,接着便一把拽下了昭昭的面紗。

那小人兒一聲輕呼,花容失色……

面紗飄落,瞬時,那蓉惠姐妹倆可謂心都跳到了嗓子,直到看的清楚了,看到昭昭那滿臉的紅斑……

倆人頓時捧腹大笑了起來!

“醜八怪,果然是個醜八怪,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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