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謝衍:“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

周日沒有上班高峰,一路順暢,二十分鐘不到便抵達醫院。

這裏不像公立醫院需要搶車位,樓外站着好幾名穿制服的保安,跟酒店迎賓似的,還提供停車服務。

剛進門,前臺的小姐姐便起身問他們是否有預約。

“有,”瞿铮遠遞上昨晚陸昀發給他的截圖,“應該是九點半,一位姓魏的醫生。”

“噢,魏醫生啊,我帶您過去吧。”

心理咨詢科在三樓,謝衍拾階而上。樓道寬敞幹淨,牆面潔白,玻璃亮得能反光,就連瓷磚縫隙都嵌了金邊。

路過衛生間時,只聞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謝衍找到心理咨詢科的門牌,敲了敲門。

“請進。”

這聲音帶着磁性,聽起來特別年輕,他微微驚訝了一下。

說是咨詢室,這邊更像是領導辦公室,房間十分寬敞,木質的桌椅、書櫃都是成套的,黑胡桃木色,深沉內斂,與普通醫院的診療室截然不同。

房間的另一側是沙發和茶幾,飲水機就在邊上,除此之外還有冰箱和搶眼的綠植。

醫生的個子和瞿铮遠差不多高,穿着白大褂,頭發還挺茂密,向右後側攏着,前額飽滿還有少見的美人尖,這會正站在飲水機旁接水。

見人進門,笑笑說:“先坐吧。”

他看起來年輕且養眼,如同窗臺上生機勃勃的多肉。

謝衍轉過頭,看向瞿铮遠,用口型說道:“還挺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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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铮遠瞧他一臉春風得意,暗暗替肖恒宇感到憂傷。

同時也更加堅信了江呈的那番話,小0确實對高大威猛的男人毫無抵抗力,謝衍簡直是見一個愛一個。

他忙低頭給陸昀發消息:你介紹的這什麽醫生,什麽資歷?怎麽頭發這麽茂密?學位不會是買的吧?不是說別拿實習的糊弄嗎?看着就不太靠譜。

陸昀:你別以貌取人行嗎?不能因為自己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然後看誰都像花瓶。

瞿铮遠:……

謝衍一屁股坐進轉椅裏,轉了個360度的圈,正準備感嘆這邊環境清幽雅致,就聽見醫生低沉的聲音。

“小朋友,那是我的位置。”

“啊!”謝衍屁股着火似的彈起來,差點同手同腳走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魏醫生笑了:“沒事,你坐沙發裏就好了,那邊會更舒服。”

“謝謝!”

謝衍的身體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裏。

他想起謝蔓說的,出門在外碰見人能誇就誇,嘴甜沒有壞處,禮貌道:“魏醫生,你看起來好年輕啊,像明星,還是鮮肉偶像派的那種。”

瞿铮遠冷銳的目光發射過去。

這就要開始撩漢了?

他哪能放任謝衍在這裏胡亂造次,也一屁股坐進沙發裏。

魏醫生:“你倆誰預約的?”

謝衍指指自己的鼻子。

魏醫生看向瞿铮遠:“那先生,你是?”

瞿铮遠讪笑:“他監護人。”

魏醫生:“兄弟?”

“不,我是他爸爸。”瞿铮遠擡手揉揉謝衍的後腦殼,“我就是長得年輕了點。”

“你少他媽占我便宜!”謝衍低吼一聲。

魏醫生笑了笑,将茶杯輕輕放到桌上:“想咨詢哪方面問題?”

謝衍:“暈血症,看到番茄醬都會犯惡心,這能治好嗎?”

魏醫生:“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謝衍想了想:“最早一次發作應該是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四五年級吧。”

“現在幾年級了?”

“我都高二了。”

“暈血不是什麽絕症,我不能說百分百能治好,但尋找到你恐懼的原因,努力調整心态去克服它,情況總會有好轉,這個過程可長可短需要你自身的配合,不要過分抗拒……”

交流過程中瞿铮遠沒有出門回避,這點經過了謝衍的同意,畢竟該知道的他昨晚都已經知道了。

“也就說,案發當時的那些畫面導致你常做噩夢,當你在确定你家人無法再回來之後,那種恐懼感不斷加重,當時沒有人給你做過心理疏導是嗎?”

謝衍搖搖頭:“怎樣算心理疏導?”

“就是适當的溝通、安撫和陪伴,在那樣的情況下,至少得有一個成年人陪着,給予你足夠的安全感。”

謝衍還是搖頭:“就我姐姐,不過她不準我多問,可能是怕我知道了真相害怕吧,畢竟我那會太小了。”

魏醫生的神情始終淡淡的,語調親和:“從那以後,在你的潛意識裏,血液就關聯着死亡,看見傷口就覺得它會血流不止,恐懼令你的心跳加速,從而引發一系列的反應。”

謝衍向醫生簡單描述了發病時的症狀。

魏醫生點點頭:“像你說的出汗耳鳴那些都屬于生理反應,源于對外來刺激物的恐懼,這不是你身體的問題。如果這樣東西在你眼中變得和普通事物一樣,那刺激源就不存在了,刺激源不存在那你自然就不會再頭暈耳鳴。”

謝衍點點頭。

“首先,我們可以一起來重新認識一下血液。”魏醫生看向瞿铮遠,“先生要一起來嗎?”

瞿铮遠從牆上的一副水墨畫中回過神:“嗯,那就一起呗,萬一以後我也受啥刺激,提前預防預防。”

魏醫生笑笑:“像你這樣年紀的一般不會再患暈血症了。”

“就是,”謝衍說,“你已經晚了。”

瞿铮遠彈了他一個大腦崩。

診療過程漫長且無聊,瞿铮遠聽得昏昏欲睡,連打好幾個哈欠,但又不能打游戲打擾人治療,只好化身為一坨蘑菇縮在角落。

微信冒出小紅點。

陸昀:情況如何,醫生怎麽說?

瞿铮遠:沒說能治好,也沒說不能治好,只說要慢慢克服,你說這不是瞎扯淡麽,我感覺我都能去當心理醫生了。

陸昀:你懂個錘子,醫生又不是賣保健品的,什麽都往好了吹,哪怕是成功率高達99.99%的手術,也必須要告知你一聲,這臺手術有失敗的可能。他沒說治不好那就是治得好。

瞿铮遠:是嗎?

陸昀:那當然,魏醫生可是我們醫院頭牌,海歸博士,要找他咨詢的人海了去了,要不是我你得排到下個月。

瞿铮遠:拉倒吧,我過去的時候他都閑的泡茶呢,哪來生意?

過了幾分鐘,陸昀發來好幾張截圖,是魏醫生的學歷資歷和學術貢獻以及他發表的期刊論文。

瞿铮遠發現其中有一篇報告就是他昨晚在文獻網上搜到的。

這不科學啊。

怎麽會有人長得又高又帥又聰明不脫發還會掙錢呢?

直到出了醫院,坐進車裏,瞿铮遠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謝衍說:“說不定魚和熊掌就是可以兼得呢,你比方說貝克漢姆,再比方說金城武,可能我也是發育得比較晚罷了,長到180還是有希望的。”

瞿铮遠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人是不可能完美的,他看起來挺優秀的,但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可能不健康。”

“比方?”

“比方是個同性戀。”

謝衍扭過臉問:“同性戀算不健康嗎?”

瞿铮遠心尖猛地一跳,他差點兒忘記謝衍的性取向了!

“我的意思是他可能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吧,捆/綁,滴……”他想到謝衍還是未成年,忙改口道,“他也有可能是個變态殺手,你看過《盲證》嗎?”

謝衍搖搖頭,注意力已經完全被轉移:“講什麽的?”

“一部電影,有一點恐怖。”瞿铮遠說,“等你能自己擠番茄醬以後我就陪你一起看。”

他的語氣溫和而堅定,仿佛是圍着跑道內圈陪跑的戰友,帶給運動員強大的動力與能量。

謝衍長這麽大,第一次對恐怖電影産生了一點點期待。

回家路上經過文具店,瞿铮遠下車挑了盒水彩顏料和一罐暗紅色的鋼筆墨水,他試着将墨水滴一滴在紙巾上,像極了新鮮血液。

老板娘:“給孩子買的吧?”

瞿铮遠驚了:“您看我像是有孩子的人嗎?我才二十三!”

“有對象沒有啊?”

“沒呢。”

“二十三嘛差不多了,我兒子二十四,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一共九十八,現金還是掃碼?”

“瞿铮遠——”謝衍下了車,正朝店裏走來。

瞿铮遠反射性地将紙巾收起來,扭頭問:“幹嘛?”

“肖恒宇約我去博物館看藝術品展,你先回家吧。”謝衍揮揮手,往公交站方向走,“拜拜。”

“啊?”瞿铮遠一愣,伸長了脖子喊道,“你不跟我一起吃午飯了?”

“嗯,他說博物館邊上新開了一家粉絲煲,買一送一,不吃白不吃。”

瞿铮遠想說家裏的也沒收過你錢啊,可謝衍趕着去赴約,蹿得比兔子還快,根本就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瞿铮遠望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再次體驗了一把老父親的辛酸滋味。

孩子長大了,要出門約會,攔都攔不住了。

老板娘敲敲桌子提醒道:“一共九十八。”

老父親嘆着氣,掏出兜裏的皮夾。

這叫什麽命!

剛錄完一期節目,瞿铮遠最近沒什麽通告,在家翻閱魏醫生那套脫敏治療方案。

讓謝衍先試着接觸與血液相似的液态物體,緊接着是圖片、視頻,最後是實物。

還交代他在此期間必須充當保護者的角色,一旦謝衍産生抗拒和逃避的心理,要不斷地提醒他,讓他知道這些東西都是安全的,他所處的環境也是安全的。

臨近重陽,白晝越來越短,再加上陰天的緣故,才五點半,落日就被夜幕驅趕,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又像是要下雨了。

瞿铮遠正想發信息讓謝衍趕緊回來,門口便有了動靜。

謝衍到家了。

他趕忙删除剛編輯好的內容,退出對話框。

“瞿铮遠,我回來了。”謝衍嚎了一嗓子,“我給你帶了個好東西。”

“你順了個古玩回來?”

“當然不是!”謝衍換好拖鞋,跑到瞿铮遠屋裏,亮出手中的禮品包裝袋,“當當當當!博物館的限量版紀念品!”

瞿铮遠抽出禮物,十分樸素的地攤貨風包裝,一張塑料片上卡着兩根黑色編織手繩,手繩中央分別綴着兩顆小珠子,看料子大概是用石頭打磨出來的。

一顆深藍一顆淺灰,紋理細膩,像兩顆小小的星球。

如果換個包裝大概能值個好價錢。

謝衍抽出其中一根:“我當時試了灰色的這個,藍色的那根送你。”

合着是情侶手繩!

瞿铮遠心驚膽戰道:“那肖恒宇呢?他有嗎?”

“他買了書簽,不過我覺得那個書簽材質一般,價格還貴,所以就買了這個,劃算啊!三十塊錢兩根,他那書簽一片就要三十八,太坑了,我覺得博物館全靠這個撈錢,幸好參觀不用門票。”

謝衍叭叭叭地說着,瞿铮遠魂不守舍,思緒亂飛。

謝衍為什麽要送自己情侶手繩?是在暗示他和肖恒宇一拍兩散了?準備展開一輪新的攻略?

“你不會是嫌棄吧?”謝衍慷慨激昂地說道,“這可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我問過導購了,她說這款是全宇宙獨一份!上哪兒你都找不到。”

還是宇宙獨一份的情侶手繩……

這暗示的過于明顯。

瞿铮遠試探道:“那你送我這個,肖恒宇知道嗎?”

謝衍不解:“他為什麽要知道?”

“你就不怕他生氣?”

“他生什麽氣?”

“你倆關系……”瞿铮遠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不是比較特別嘛。”

“不就是同學麽,有什麽好特別的。”

瞿铮遠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尾音打了好幾個彎:“這樣啊。”

那看來之前是他誤會了,謝衍一直都把肖恒宇當朋友。

謝衍看向他,讪笑着低下頭,補了一句:“要說特別,咱倆應該比較特別。”

瞿铮遠頓時一驚,捂住砰砰跳的小心髒,假裝沒有聽懂他的強烈暗示,結結巴巴:“咱倆,咱倆的關系特殊嗎?”

“還不特殊?”謝衍說,“等我姐跟你爸一結婚,你管我叫舅,我管你爸叫姐夫,你得管我姐叫媽。”

瞿铮遠:“……這就是你送我情侶手繩的理由?”

“不不不,”謝衍拆開透明塑料袋,“我試過了,這個挺長的,還不能收縮,應該是腳繩,我看着便宜才買的,情不情侶的,因人而異吧,咱們倆戴,可能就屬于冤家路窄吧。”

瞿铮遠:“……”

“買都買了,合下來十五塊錢一根呢,不要浪費。”謝衍還在激情賣安利,“導購說了,這個珠子有轉運的功效,說不定你戴上以後,粉絲數立馬就破萬了。”

“導購怎麽沒說這個是從非洲挖出來的礦石。”

“牛皮吹大了會破的。”謝衍說,“我姐教育我說,做人得學會禮尚往來,這個就當做是你陪我看醫生的禮物吧。”

盛情難卻,瞿铮遠勉為其難地撈起自己的褲腿。

謝衍彎腰,解開繩扣,正準備幫他戴上,瞿铮遠忙收回自己的小腿,矜持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謝衍彎腰将繩子系在自己腳腕上,走了兩步,一回頭,發現瞿铮遠仍維持着剛才的坐姿沒動。

“怎麽了?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別看它不值錢,但禮輕情意重,這可是我一片心意,赤誠赤誠的。你不要我可給虎子挂脖子裏了啊!虎子肯定不嫌棄。”

瞿铮遠嘆了口氣,将繩子繞腳踝演示:“真不是我嫌棄,可這玩意兒它根本扣不上,你确定這是根腳繩嗎?你慎重地思考一下,博物館為什麽要賣腳繩?”

謝衍抓了抓腦袋,陷入迷茫:“那要不然你就戴手上吧,應該不影響轉運功效。”

這是影響功效的問題嗎!

瞿铮遠簡直要瘋了,這他媽就是情侶手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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