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今天正好趕上範晴雪輪休, 不必請假回學校拍畢業照。
臨景市中學占地不大,只有12間教室, 初一初二分別有四個班,到了高一高二分別只剩下兩個班,而且每個班只有30人左右。
足可見市民對教育的不重視。
原本範晴雪遲疑着要不要去,畢竟她不認識原主的同學, 擔心會露餡,而且丁寧肯定也會去, 她想起來心裏多少有點不舒服。
但是書裏提及過她們的班主任會在這一天因為重度貧血引發休克,過了幾個小時才被人發現, 送去醫院時已經多器官衰竭,最後搶救了幾天也沒留住性命。
範晴雪心裏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所以最後咬牙決定去一趟學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至于那些陌生的同學們,她不主動打招呼就好了。
早晨在國營飯店吃的早飯, 她今天輪休, 不打算去國營百貨的食堂吃飯,加上學校和國營百貨不順路, 拿着新辦的公交車月票, 範晴雪坐了三站路來到了臨景市唯一一所中學。
才到校門口, 就看到被好幾個少男少女簇擁着的楊晏, 身姿挺拔、朗眉星目,唇角勾着一抹溫和淡然的弧度,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他眼中暗藏的鋒芒。
不愧是校草, 顏值真的很耐看。
可惜不是範晴雪的菜。
楊晏撥弄袖口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剛下公交的範晴雪,長裙飄飄,柳腰楚楚。
車上有幾個人斂眉偷偷望着她,冒汗的手緊張地藏在褲兜裏,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鼓起勇氣搭讪,車子緩緩啓動,女孩的身影伴着心底隐約的遺憾漸漸消失在眼前。
楊晏對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範同志,咱們先在門口等一下照相館的師傅,一會兒一起到操場集合拍照。”
範晴雪微笑着颔首,不着痕跡地打量一圈他周邊的同學,然後神色從容地走到他們身邊不遠的位置,見別的同學沒有主動和她打招呼的,她索性拿出一本書看起來。
最近幾天她每每空餘出時間就仔細研讀當代的書籍,确保自己開口就能流利地背出幾篇語錄內容,以免和時代脫節,被人抓住小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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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那套《數理化自學叢書》,她跑了兩個廢品收購站都沒有找到,估計得等攢夠錢想辦法跑一趟魔都去找了。
範晴雪不認識原主所屬的班級在哪,跟在同學們身邊正好。
原主性子比較害羞沉默,除了好朋友丁寧,在班級裏沒有什麽存在感,她不主動找別人說話,別人自然也就刻意忽略她。加上原主确實被家人寵的有點嬌氣,其他女同學在丁寧的有意引導下自覺地疏遠了她。
男同學和女同學有着天然壁壘,稍微走近一些可能都會承受來自外界的各種流言蜚語和批判,所以除了學習交流之外,大多只是點頭之交,他們更不會主動找女同學搭話。
看到範晴雪竟然還在看教科書,有個女生輕輕嗤笑一聲,朝她投去一個嘲弄的眼神。
“範晴雪,畢業了還看什麽書,裝個什麽勁兒啊?同學四年,誰不知道誰底細啊?”
她和範晴雪從初一開始就在一個班,以前上小學時,她一直她們班裏的最漂亮的女生,享受着各種殊榮,但自從跟範晴雪上了同一所中學成為同學後,班花的寶座便拱手讓人。
自那以後,李淩單方面宣布和範晴雪成為宿敵,在聯合其他同學一起孤立她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後來範晴雪身邊多出一個丁寧,李淩策反了丁寧,兩人裏應外合孤立她。
李淩學習成績不錯,又自诩聰明,發現範晴雪不僅不愛學習還十分單蠢無知後,逢人便嘲諷範晴雪是草包美女,借此滿足自己的勝負欲。
範晴雪擡眸看了一眼離她不遠的短發女生,手下翻書的動作不頓,輕飄飄地回了一句,“我愛學習不行嗎?連大領導都鼓勵我們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難道你對大領導的話有什麽質疑?還是說你對他不滿?”
李淩像被誰重重踩了一腳,吓的嗓子幾乎失聲,急忙連連搖頭辯駁道:“你不要胡說,我最敬仰的就是大領導,大領導所有的話我都深深記在腦子裏,沒有一點錯漏。我絕對沒有不滿大領導的意思,這一點同學們都可以給我作證!”
轉過頭,李淩慌亂的臉面向同學們,懇切地尋求他們的認同,“你們了解我,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對不對?”
李淩心裏清楚範晴雪的話的嚴重性,她現在在紡織廠當臨時工,如果不洗清自己,恐怕非但工作不保,還會在履歷上留下一個濃重的污點。
沒等別人替李淩說什麽,範晴雪掀唇一笑,合上政治書,聲音甜甜地說:“我知道你沒有那個意思,只是開個玩笑而已,畢竟你之前也是跟我開玩笑,禮尚往來一下嘛,別緊張,沒人會告發你的。”
李淩身邊的朋友見狀,銜着範晴雪的尾音随聲附和,“對對,都是開玩笑,誰也不要當真。”
一個女生拉了拉李淩的衣袖,給她一個不要多話的眼神,然後沖範晴雪柔柔一笑:“你這玩笑開的有點大了吧?知道的是開玩笑,不知道的以為你故意陷害李淩呢。”
範晴雪假裝驚訝地挑了挑眉,盯着那個女生看了一會兒,慢騰騰地說:“我以為她喜歡跟我開玩笑呢,畢竟是她先找我說的話,我不過順勢回應一下而已嘛。”
先撩者賤,這兩個女生一看就跟原主不對付,範晴雪沒打算慣着她們。
“是不是玩笑還不是你們說了算,我只知道她的思想有點問題,竟然背離大領導的指示,以熱愛學習為恥。”她的尾音上調幾分,仿佛充滿了不可思議。
孫小喬咬住下唇,若有所思地輕眯起眼睛,不等她想出反駁的話,吳老師從學校裏走了出來。
“楊同學,照相館的師傅來了嗎?”
像是沒發現範晴雪她們三個人的龃龉,吳明珠邁着不易察覺的虛浮步子來到他們身邊。
“吳老師,尤師傅還沒來。”楊晏正過身子,規規矩矩地回答。
整個臨景市裏沒有幾臺照相機,所以拍照需要預約排隊,吳明珠早就跟尤師傅約了拍畢業照片的時間,整整等了一個多禮拜才盼到尤師傅有空。
“我在這等尤師傅,你們去趟班裏叫任森他們先到操場上等着,順便搬些凳子過去。”
吳明珠面色蒼白,眼睛有些浮腫,說話的聲音低低的,透出一種病态的虛弱。
因為要拍照有些興奮的同學們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反而興高采烈地拉着楊晏去班上叫人。
孫小喬拉着沖範晴雪翻白眼的李淩跟在隊伍後面,猶豫了幾下,悄悄貼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聽到她的話,李淩眼睛冒光地點點頭,然後眼神發出惡意地觑向範晴雪,在她發覺之前,猛地回頭,腳步輕快地去往操場。
“吳老師……”
通過她和楊晏的對話,範晴雪确定了她就是自己的班主任,也是最後出事的那個人。
原本想實話實說告訴吳老師她會出事,可是事情沒有真切的發生之前,任誰也不會相信自己的“預言”的,沒準還會把她當成瘋子看呢。
話在嘴邊轉了兩圈,又被範晴雪咽了回去,換成關懷的問候,“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吳明珠微笑着搖搖頭,語氣柔和,“我沒事的,沒生什麽病。”
她揉了揉範晴雪的頭,“倒是你,以後看人可得看清一點。”
“?”範晴雪被吳明珠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楞了,偏頭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吳明珠其實提醒的是丁寧背着她報名的事,要不是她知道範晴雪前陣子來學校拿資料去辦工作手續的事,恐怕都被丁寧糊弄過去了。
幸好範晴雪的人事檔案當天下午就被國營百貨的嚴主任調走了,要不然第二天憑借丁寧拿着的革委會蓋章文件,恐怕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她知道範晴雪和丁寧是好朋友,想提醒她注意丁寧,但兩個人又都是她的學生,背後說人是非一直是她所不齒的,所以只是點到即止地提醒了範晴雪一下。
況且丁寧過不了多久就會下鄉,範晴雪則在市裏有穩定的工作,估計二人以後接觸的機會不多了,提點一下就行。
範晴雪略一思索,猜到吳明珠大概率說的是丁寧,淺淺一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根本沒打算再跟丁寧有所接觸。
她不知道吳老師什麽時候會暈倒,決定安靜地跟在她身邊,力争第一時間把人送去醫院。或者拍完畢業照,勸說她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畢竟吳老師看上去身體一點兒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尤師傅!”
吳明珠看見背着海鷗牌照相機的尤文傑後,向前走了兩步,打了聲招呼。
尤文傑穿着身藏藍色衣服,眉毛是有些上揚的弓形,話不多,直接示意她們帶他去要照相的地方。
他的時間不多,力争十分鐘幫她們拍完畢業照,九點鐘的時候省裏有領導下來視察,他還要負責拍照給臨景市的報社提供素材。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先睡了,大家晚安,明天起床再回複評論,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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