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千般好

文銘和李貌還沒消化這重磅訊息, 一擡眼看到蘇好,齊齊打了個激靈。

陳星風原本還沒怎麽心虛,看見蘇好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忽然一愣。

大家相識這麽多年, 說話習慣了沒分沒寸,蘇好看起來脾氣大, 但其實不是那麽愛較真的人。就算因為不高興他說出了徐冽的家事, 她也該痛快翻臉,而不是這個樣子。

許芝禮最先意識到問題所在,靠到陳星風耳邊小聲說:“完蛋,捅婁子了你, 她好像不知道這事。”

陳星風目光一閃。

他剛才那話确實是一時沖口而出, 但之所以藏着掖着這麽久, 偏偏在今天不再顧忌,是因為看到蘇好跟徐冽和好了。

這兩人能和好,難道不是因為徐冽告訴了蘇好當時的真相?陳星風是默認蘇好知道了這事,所以覺得時過境遷無所謂了。

可現在看着蘇好吃驚的表情, 他才發現許芝禮或許是對的,尴尬地扯謊:“那個,我們在說我們班以前一同學。”

蘇好又不傻, 哪怕陳星風沒指名道姓,看這幾人寫在臉上的窘迫也看出了究竟。

在別人口中聽到男朋友家事, 照她一慣脾氣,這麽被動的時刻應該迅速恢複鎮定,輕描淡寫地說——哦, 我早就知道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擺明了她一直蠢兮兮地被蒙在鼓裏。

可是她這會兒裝不出來。

或者說,面子什麽的根本已經不重要。

她無視了陳星風欲蓋彌彰的謊,直直望着他,嘴唇打顫:“什麽時候的事,你哪聽來的消息。”

包廂裏幾人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吱聲。

蘇好回過頭去,看了眼站在走廊盡頭的徐冽,他正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機在講電話。

剛剛徐冽走到半路接到電話,讓她先回包廂。

蘇好聽他跟電話那頭說着“會回來”“時間還不确定”之類的話,猜應該是他家裏人來電,就沒打擾他。

察覺到她的目光,徐冽偏過頭,插兜的手擡起來,朝她打了個手勢,讓她放心進去。

蘇好走進包廂,虛掩上門,在座位上坐下,靠着椅背深吸一口氣,盯住了陳星風:“告訴我。”

徐冽接完電話回到包廂,看到蘇好正在仰頭幹喝啤酒。

其餘四人默不作聲看着她,神色僵硬。

今晚要是徐冽不來,照這群人的習性,大概會是個喪心病狂的酒局。但因為徐冽的出現,文銘李貌陳星風都不在狀态,許芝禮也得了經紀人“別喝多”的囑咐,餐桌上雖然擺了啤酒,大家都沒鬧騰,純粹就着火鍋解膩。

所以徐冽有些意外,蘇好到了飯局尾聲突然喝起酒來。

許芝禮反應最快,立馬圓場:“回來了呀,你女朋友被辣哭了。”

蘇好聽見身後動靜,身體一僵,捏癟了喝空的啤酒罐,眨了眨濕潤的眼。

許芝禮這個謊撒得還算有水平。

蘇好這會兒腦筋鏽住了似的沒法思考,順着她的謊話一拍桌子,罵起文銘和李貌來:“一年多不見膽子肥了,敢趁我不在往我碗裏空投小米辣!”

文銘李貌配合地雙手抱住腦袋投降:“對不起!蘇姐我們錯了!我們自罰三杯!”說着一人開了罐啤酒。

徐冽回到座位坐下,看了眼蘇好泛紅的眼,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想說她怎麽這麽沒用,礙于得護着她的顏面,沒在她朋友面前損她,倒了杯涼白開。

蘇好拿紙巾抹抹眼角,接過涼白開,煞有介事地嘶哈嘶哈幾聲。

對面許芝禮跟陳星風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确認了此地不宜久留。

許芝禮看了眼手機:“哎,我經紀人催我了,明天還得去宣傳電影,先回去了啊。”

陳星風順勢站起身來:“我送你吧。”又轉頭問還在傻乎乎喝酒的文銘李貌,提醒道,“你倆打算怎麽着?”

文銘李貌撂下喝到一半的啤酒:“……那我們也不當電燈泡了!蘇姐,冽哥,我們走了啊!”

衆人一哄而散,架勢實在有點古怪。

徐冽隐約到察覺不對勁,但回酒店的出租車上,蘇好一直枕着他肩膀在閉目養神,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安靜摟着她。

回到酒店房間,蘇好一進門就脫掉薄呢大衣,換了鞋,一臉倦色地倒頭躺上了床。

徐冽坐到床沿探了探她的額頭:“剛才誰惹你不開心了?”

蘇好看着他搖搖頭:“不是,就是有點困了。”

“這樣不舒服,洗個澡再睡。”徐冽拉她起來。

蘇好黏着床不起,輕輕搡他一下:“我想躺會兒,你先去。”

徐冽反握住她的手:“真沒事?”

蘇好無精打采:“沒事,就是被文銘李貌氣到了。”

“那我先去洗澡,你休息休息。”徐冽點點頭,起身時卻皺起了眉頭。

聽到浴室門啪嗒一聲關上,蘇好整個人像是被抽幹淨了魂,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雙手捂住了臉。

忍了一路的眼淚從眼眶淌出,沾上指縫,順着眼角滴滴答答落在床單上。

浴室裏的淅淅瀝瀝,像她沒有哭出來的聲音。

陳星風沒跟她說太多,但每一句零碎的話都是黑暗的縮影。

徐冽的媽媽是去年端午出的事,就在那個雷雨夜。

徐冽沒有正常念高三,雖然挂了學籍,但從暑假到第一學期末,他多數時間一直待在媽媽的病床邊照顧她。

高昂的醫療費,複雜的官司糾紛,他沒法承擔這些,所以在現實面前選擇妥協,去依賴他原本最不願意再虧欠和麻煩的家人。

他為此抛棄自尊,付出全部的精力,可媽媽還是在半年後過世了。

光聽着這些,就已經足夠讓蘇好感到窒息,而回頭一看,徐冽面對的又豈止這些。

即使他的生活已經糟糕到千瘡百孔,他還在全心全意為她考量,做那個先松手的人,讓她離開得坦蕩安心。

而他最難的時候,她卻在一萬多公裏外的地方追逐夢想,毫不知情。

蘇好翻過手掌,手背抵着額頭,壓抑住抽泣聲。

過了會兒,浴室裏的水聲漸漸微弱了下去。

蘇好回過神,逼停眼淚,眨眨酸澀的眼,爬起來去梳妝臺照鏡子,看見眼妝已經花成了一片。

她趕緊從化妝包翻出卸妝水和卸妝棉,然後擤擤鼻子,清清嗓,擰開了浴室門。

淋浴間玻璃門內,徐冽拿毛巾的動作頓住,回過頭來。

蘇好裝作在卸妝的樣子,拿卸妝棉擋着一雙眼:“我卸個妝。”然後打開盥洗臺的水龍頭,埋低腦袋擠洗面奶。

玻璃門下半截是看不清裏外的模糊磨砂,上半截是透明,此刻被蒸騰成霧茫茫一片。

徐冽拂開玻璃上的水汽,看着蘇好匆忙地洗幹淨臉,抽了張洗臉巾壓壓眼角,轉身就要往外走,自始至終沒把臉面向他。

“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徐冽突然沒頭沒尾講了那麽一句。

蘇好頓在門邊,握在門把上的手用力一攥,骨節一下子發了白。

浴室裏靜到落針可聞,她背對着徐冽,忽然沉默不下去。

也不必再沉默。

她在他面前藏不住情緒。

硬生生收斂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蘇好回過身,慢慢朝他走了過去。

徐冽拎起浴袍披在身上,移開了玻璃門。

蘇好踩進淋浴間,仰頭望着他,嗫嚅道:“我都知道了。”

徐冽低頭看着她紅腫的眼,一瞬間如鲠在喉。

蘇好的視線被熱淚模糊,嘴裏也語無倫次:“一聲不吭瞞我這麽久,你怎麽這樣……”

徐冽把她拉進懷裏,低下頭抱緊她:“對不起。”

蘇好環抱住他,眼淚一潮一潮往外湧:“我不是在罵你。”

她明明想安慰他。可平常嬉笑時什麽話都張嘴就來,到了這個節骨眼,卻連連貫的語言都組織不了。

徐冽一手攬着她的後背,一手揉着她的腦袋:“我知道,”他閉上眼,哽咽着重複,“我都知道。”

“那整整一年,你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蘇好擡頭看着他,淚涔涔的眼底全是心疼。

“沒有,不是一個人,”徐冽搖搖頭,用指腹給她擦淚,“姐姐和姐夫都在,我爸也回來過,有他們陪着我,沒你想得那麽難過。”

“我也想陪你。”蘇好額頭抵着他的肩,心髒難受得像被人用力絞過。

徐冽捧起她的臉:“你不是一直在陪我嗎?”

“可是那時候……”

“還記得那個雷雨天我在閣樓跟你說的話嗎?”徐冽垂眼看着她,“沒有人會害怕太陽太遠,你不在我身邊一樣是陪着我。難熬的時候我就在想,你還在等我,我得處理好這些事,得活得像個人樣,得配得上那麽優秀的女朋友,得去見你。”

“蘇好,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考上像樣的大學,”徐冽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有陪我,你在這裏。”

蘇好顫動着眼睫,注視着他指尖落下的位置,擡起手,順着浴袍縫隙慢慢撫進去,掌心觸碰着他的胸膛,感知他心髒有力的搏動。

她确認般呢喃道:“我在這裏。”

徐冽點了點頭。

蘇好虔誠地低下頭去,在他心口輕輕落下一吻:“我會一直在這裏。”

徐冽的眼色黯了一剎。

蘇好直起身體,看見他喉結的滾動。

她擡起眼看着他,今晚所有的難受,自責,心疼全都化成了想和他親密的情愫。

她再次擡手,撫上他的喉結,用指尖慢慢描摹它的輪廓。

徐冽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偏頭避讓開去。

蘇好抽回了手,指尖順着他浴袍中縫往下走。

徐冽悶哼一聲,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哭那麽久不累嗎?去休息吧,我自己來。”

蘇好沒有勸他,沉默着後撤兩步,手扯着毛衣下擺,掀了起來。

徐冽垂下眼,視線落在濕漉漉的瓷磚地,看着地上扔下毛衣,打底衫,百褶裙,過膝襪,最後又落下兩樣挑斷他神經的單薄衣物。

蘇好赤着腳走上前來,讓他不得不将視線落在她身上。

“還要自己來嗎?”她凝視着他,眼神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意。

頂燈散發着熾熱的暖光,将這滿眼雪白照亮。

徐冽徹底燒着,将她一把拽進懷裏,手掌和唇齒終于落上朝思暮想的地方。

蘇好渾身一顫,仰起頭,抖着手扯掉他的浴袍,擰開淋浴水龍頭。

溫熱的水兜頭澆下。

他們在熱氣氤氲的淋浴間發現,原來水與火是可以相融的。

水聲潺潺,将兩人從頭到腳打濕。

蘇好抱着徐冽的腦袋,在他指尖和唇舌的雙重刺激下快要無法呼吸,嘴裏溢出模糊的低吟。

徐冽喘息着抓過她的手,把她往下帶。

蘇好卻沒有去動作,喘着氣說:“……不用手了。”

“去,去床上……”

耳邊轟然炸響一道驚雷,一室朦胧裏,徐冽聽見理智坍塌的聲音。

換了個地方,就好像換了主場。

真上了陣,蘇好在浴室裏的氣焰盡數熄滅,成了任人宰割的魚羊。

卧室的頂燈已經依她關了,只剩浴室透出的光籠罩着兩人。

蘇好仰面望着天花板,感受着熟悉的指尖在她肌膚上一寸寸游走,渾身像過電了似的陣陣酥麻,等那指尖探索到最讓她膽顫的地方,她忽然猛地蜷縮起來。

徐冽坐在她身側,手指一頓,低聲哄她:“不怕。”

蘇好緊繃着一動不動:“一定要嗎?”

“嗯,”徐冽俯下身,在她眉心親了一下,瞧着她的眼睛,“不然會很疼。”

“疼就疼!”她憋紅了臉,“你就直接來不行嗎?”

“我舍不得。”明明上一刻還在說這麽溫情脈脈的話,下一刻,他卻強硬地掰開了她。

蘇好攔不及,再并攏時已經納入他的手掌。

她放棄抵抗,偏過頭,埋首在柔軟的枕頭裏,在他動作間溢出一聲聲細若蚊吟的氣音。

徐冽聽着她情動的聲音,緊盯着眼前這一幕,心潮翻湧之下喘息越來越重。

他側躺下來,扔掉她的枕頭,把她攬進懷裏,吻上她的柔軟,手指繼續緩緩磨蹭,直到指尖浸泡在濕潤裏。

徐冽撚了撚滿手的潮濕,起身下了床。

蘇好沒敢睜眼,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麽,就聽窸窸窣窣一陣響,片刻後,床重新凹陷下去一塊。

徐冽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可以了。”

蘇好緊緊閉着眼睛,點點頭。

“怕嗎?”徐冽拂開她額前淩亂的碎發。

蘇好還沒來得及斟酌出答案,就聽見了他帶着笑意的後半句:“怕也來不及了。”

下一瞬,一雙滾燙的手扣上了她的腿彎。

除了迎接他,她已經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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