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是錯誤的。
“帶着一把不是石中劍的刀上路”,這絕對,是徹頭徹尾的錯誤的決定!
先不說在心中把以上這句話反複刷屏的某人現在有多後悔——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為了成為合格的國王,新鮮出爐的少年亞瑟王隐藏身份,和同伴們一起踏上修習之路。
魔術師梅林是他的老師兼護衛,而另一個人——另一把變成人的刀。
三日月宗近,名義上是代替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的石中劍Caliburn,讓阿爾托利斯湊合着用用的護身武器,可是,實際上……
“現在這個狀況,要怎麽處理呢。”
“三日月閣下,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感覺的确有些別扭啊,需要找梅林閣下借一把順手的劍嗎?”
“不,你就是我的劍,沒有再借的必要。”
“哈哈,說得很好。那麽——你上,還是我直接上?”
沉默。
從金發少年不掩俊秀的臉上,着實看到了糾結。
“你上還是我上”,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其實,非常地麻煩!
戰鬥的時候,應該如何操作?
正常情況哪需要糾結,騎士正義凜然地雙手握住武器,提劍斬向敵人就行了。
Advertisement
可是,在他這裏:他的劍不僅是冒充劍的刀,重點在于,刀還是活的。
畢竟能變成人的刀,到目前為止,阿爾托利斯就見到三日月閣下這一把。
那、那,如今的情況是,變成人的刀自己就能上去打倒氣勢洶洶的敵人,還需要他……動手嗎?
“真的,感覺好奇怪啊。”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但是,唔……”阿爾托利斯糾結了一陣,終于還是下定了決心:“我自己上吧。如果戰鬥時都依賴你,就沒有磨練的意義了。”
少年果真是一個騎士,臨危不懼,更有自己的執着和原則。雖然還很青澀,但這些優良品質已經在日常行動中顯露出來了。
三日月宗近很喜歡他。
當然了,是長輩看好有前途的年輕人的那種喜歡。
“不錯不錯,哈哈,不管是男人還是刀,到了該上的時候都不能退縮啊。”
——“等等,你是不是說了什麽很有深意的話啊!”旁邊的魔術師如是說。
還好純潔天然的少年聽不懂。
“是!三日月閣下,請你……”
身着狩衣的美麗青年保持着微笑,卻在下一刻無聲地回歸原型。
金發少年擡手抓住刀鞘,手臂的動作牽引起寬大的鬥篷向後飛揚,碧眸中似有銀芒一閃而過,透出凜冽之意。
擋在前路的是一頭巨大如山的魔豬。
魔豬對于侵入自己領地的人類充滿了憤怒,光是那只正在蠢蠢欲動刨着地面的前蹄,就比阿爾托利斯整個人還要粗壯。
“吼——”
如雷聲乍起,無形的聲波足以沖垮周圍一圈的土木。
小山一般的魔豬看似笨重,其實身形格外敏捷。發出威懾的吼聲,這一動就要讓大地震顫的龐大肉團向渺小的人類沖來,而“柔弱”的人類沒有逃走,也沒有別的動作。
此時此刻,阿爾托利斯心中并不算緊張。
他只是——
“咳,稍等一下!我想想應該怎麽使用……三日月閣下,如果按照我以前的習慣上手平砍的話,你會不會有事!”
“放心大膽地用吧,不會斷掉的。哦~你要是還不習慣,可以加上幾句鼓勁的臺詞啊。”
阿爾托利斯:“?!”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再猶豫下去,就要被魔豬用獠牙拱到天邊。
故此,縱使阿爾托利斯還有些懵,也只能在危機之時,随機應變。
口……口號?
哦哦——
“王選之劍,賜予我力量吧……”
“黃金勝利之劍(Caliburn)!”
揮劍——不對,刀!連名字都喊錯了!
呃。
不管這麽多了來不及了就這樣吧反正能夠起到預期的效果就好!
需要一提的是,這裏雖然是騎士與劍的世界,但并不是只有純冷兵器的普通世界。
這裏有魔豬,魔龍,魔獸,也有妖精,仙女,以及像魔術師梅林這樣的夢魇。還有少部分人的體內,有一股被稱作“魔力”的特殊力量。他們的戰鬥方式,免不了與魔力挂鈎。
亞瑟王就擁有魔力,甚至于,他的魔力遠超他人,極其強盛——這與他其實流着赤龍之血脫不了關系。
他現在本來應該拿在手裏的武器,那柄王選之劍Caliburn,就是梅林為他準備的武器之一。聖劍得到魔力的灌注,就會解放出蘊藏其中的磅礴力量,斬殺區區魔豬不在話下。
然而。
Caliburn不見了。
天知道把看上去那般華美那般脆弱的刀,能不能與阿爾托利斯的魔力相融。
沒錯,都不要求那個笑呵呵的狐貍(魔術師語)展現出多可怕的實力了,只要不出岔子……
呃?
呃???
随着阿爾托利斯中氣十足喊錯了的話音落下,狹長而略帶彎曲的刀得到他下意識灌注的魔力,便在當事人和旁觀者都未想到之時,發生了相當驚奇的變化。
——锵。
本是極輕的響聲。
但更為輕微的破空聲在這一剎那拉長,又轉為細碎。
新月般的刀紋凝為實質,就如在夜幕中灑落般悄無聲息。但是,當刀紋向前擴散出去,沒入咆哮而來的魔豬體內,卻讓那龐大的肉山突兀地停頓。
因為緊急,阿爾托利斯只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動作。
他覺察到巨大敵人的停滞,在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之前——
如暴雨傾盆般的血幕便澆了他一身。
從頭到腳,純銀的閃亮盔甲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漏。
魔豬連痛叫都沒來得及,就在瞪大眼睛的少年面前,龐大的身軀在無聲間被切割成碎片,席卷出再度讓土木皆蕩的風波,腳下所踩的厚厚一層泥土,都被風刮得飛向天際。
按理來說,不是“聖劍”,也不具備“寶具”概念的太刀……
在這一刻展露出的,雖然聲響不大,但卻是真正的足以與聖劍相媲美的力量。
奇怪,疑點更多了。但是,倉促之間無法仔細審查。
這本應是無比血腥的情景——啊,事實上。
除卻淋頭蓋下來的這一潑其實遠小于總出血量的血,映入眼中的畫面并沒有想象那般恐怖。
紮眼的赤色鋪散在渾濁的地面,卻沒有滲漏進泥土中。
因為入目的滿滿殷紅,并不是來自于血,而是真正鋪滿了地面的細小花瓣。
這片土地上沒有櫻花,所以,少年騎士不知道這些看起來格外柔軟、顏色格外深紅的花瓣是什麽品種。
被劈斬開來時,迸濺流淌出來的血就化為了落櫻。
唔,不知道為什麽,血本該全部變成櫻花,但卻有那麽一些……
“……”
有一剎那,阿爾托利斯錯以為落在自己臉上的也是不知名的花瓣,因為雙眼皆被迷離。
等回過神來,他又發現自己滿是汗水的手心發燙。繼而,先還被他不自禁握得更緊的異國之刀重新恢複了人形。
“抱歉抱歉,似乎臨時出了狀況,讓你看到不太美妙的畫面了,有沒有留下心理陰影?沒有嗎,哈哈,那就很好啊。”
血漬同樣布滿銀白的刀身,但化身出來的美麗之人卻衣着整潔,沒有污穢能夠沾染上他華美的衣角,更不用說微微彎起的雙眼。
可阿爾托利斯卻看見——他自己走了進去。
三日月宗近毫無顧忌地踏入了混雜着點點花瓣的污穢中。
似是他本體的長刀被他輕扣住,擡起的動作如此優雅,但落下之時,卻像方才那樣,如無聲的寒風般淩冽。
被赤紅的櫻花瓣簇擁着,有幾團本該破碎的血肉不知怎麽,竟在如此短暫時間內重新聚攏,還有躍動的趨勢。
“稍等哦,我先處理一下這個意外狀況。”
一刀斬下,腥味濃郁的鮮血噴湧,頓時讓狩衣污濁不堪。
一刀,緊接着又是一刀,再如何污穢,潔白如玉的面龐上也有了斑駁血跡,但他也沒有停頓。
因他是背對着後方,所以,呆立在原地的少年——以及隐身在遠處的魔術師,都沒有看到此時浮現在三日月宗近眸中的色彩。
混沌,比落入陰影中變得深沉的血跡更暗。
幸好他們沒有看到。
不以為然地連續幾刀把肉團劈到不能再碎,三日月宗近終于停了下來,彎腰,從肉泥中撿起了極其細小、很是不起眼的一小塊東西。
他轉過了身。
那碎塊被他抵在掌心裏,阿爾托利斯他們剛好能看見指尖下顯露出的一點點混雜了紅的亮色。
“哈哈哈哈~”
一開口,就是一如既往的爽朗笑聲。
三日月宗近顯然心情愉快:“真幸運啊,同伴的線索,這次也很快地找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