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唯一的同伴能夠蘇醒, 對三日月宗近來說,當然是好事。

不過, 在高興之餘——

“唔。”

很微妙的是,他有時候會沉吟。

自己這位“兄長”大人,性格活潑可愛,相處起來很輕松,自然也很愉快。

但是呢。

但是……嗯。

三日月宗近有一種他來了之後自己的處境反而往莫名其妙的方向發展的感覺——呼,一口氣說完太累了, 可這就是事實。

他很确定, 這還不是他的錯覺。

原因是這樣的。

今劍自從那日與金光閃閃的王偶然相遇, 還幸運地得到了王的幫助, 至此對“人超好”的王心生敬意,初始好感度就高得出奇。

也對, 像王這樣有副好外殼,自身氣勢又格外強盛的男人,的确容易激起小朋友(并不)刀劍的憧憬之心。

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威嚴,但是,在私下裏, 這個冷峻尊貴的男人又格外地溫柔……

“不, 兄長大人, 你一定是哪裏誤會了,據我所知, 溫柔這個詞跟主人完全挂不上鈎。”

三日月宗近實話實說, 然而, 他低估了被自己的想象蒙蔽了的兄長大人內心的堅定。

“沒有呀,不是很明顯嗎?”今劍反而很疑惑地望着三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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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工作的時候就很安靜,很溫柔。”

那是因為在你偷偷跑過去偷看他之前,他剛大發雷霆把臣子們痛罵了一頓。

“王工作完,還留我下來吃飯。”

那是因為你太自來熟了,還少見地一點也不怕他。

“哦!我想起來了,還有……”

三日月宗近剛把今劍提出的例子一個個反駁,正分了一絲神,默默想着自己怎麽把這些細節記得這麽清楚。

意想不到間,他聽到了今劍在回想後頓時提高音量的下文:

“吶吶,三日月。”

緊接着,三日月宗近的眉頭莫名地跳了一下。

他的兄長大人也不遮遮掩掩,把放到外面去足以讓全國震蕩的話說得坦坦蕩蕩,正義凜然。

今劍:“其他的什麽都可以先不說,這個表現就太明顯了,我很早就發現了哦!”

“就是,王在看你的時候,真的很溫柔呀!”

明明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傳進別人耳中,卻仿佛震耳欲聾,自帶回音無數重。

即使是性格淡定、連自己斷了都覺得無所謂的三日月宗近,都在猝不及防之時被這話給鎮住了。

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兄長大人,好的,我知道了,就當做真的是這樣吧,我感到很榮幸呢。”

話是這麽說,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上看,沒有半點像是在“榮幸”的影子,反而漏出了半點不以為意出來。

今劍(握拳,認真):“真的啊真的!”

三日月宗近(似乎很認真,實際上有些敷衍):“好的好的,兄長大人。說起來,今天的語言教學要開始了哦。”

“哦~知道啦。”今劍的注意力被順利地轉移了,不過,他在原地轉了個輕快的圈圈,一轉就轉到了背對三日月宗近的方向。

“等下等下等下再來學我先去找王玩啦~~~!”

一溜煙,白發少年跑得飛快,就這矯健輕盈的身姿,跟他學習超級難的烏魯克語時的痛苦遲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被遠遠抛下的三日月宗近:“……唉。”

兄長大人太活潑了,有些讓人頭疼。

今劍蘇醒過後面臨的問題本來和當初的三日月宗近一樣,語言不通,做什麽都不方便。

然而,他幸運的是,這裏至少還有一個語言通着、還是信任同伴的三日月。

所以今劍一點也不急迫,不緊張,不忐忑。

他很喜歡王,就天天往王那邊跑,反正那裏不只有王在,大多時候三日月也在。

語言什麽的……稍微慢一點學,嗯嗯嗯,應該也可以的吧?

三日月宗近又想嘆氣:“語言不通鬧出來的誤會已經夠多了……算了。”

還好他想得很開,這麽麻煩的事情,一點也不願意多糾結。

大概就是因為今劍的烏魯克語比半吊子還要半吊子,頂多知道“王”怎麽叫,才讓他産生了“王人超好的而且超好說話”的誤解。

就讓他再多誤解一會兒吧。

三日月宗近心想。

他沒有阻止今劍,除了阻止也沒用,到底還有他慢慢才觀察到的某個細節的影響。

不管怎麽說,這個脾氣不好、任性狂傲、再加上幾個形容詞也不嫌多的王,對待小孩子,的确很“溫柔”。

這一點,就算事先帶着偏見,在親眼見證之後,也完全無法否認。

就比如這時候。

今劍蹦蹦跳跳地先跑進宮殿內找王了,三日月宗近在後面搖頭,隔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跟上去。

不想過去也不行,他現在還是王命令必須待在附近不能跑遠的“花瓶”。

慢了小會兒功夫再踏進大殿,三日月宗近擡眼向前,就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可稱和諧的一幕。

王歪坐在王座上,面色冷淡地看着手中的石板。

幾乎每日都來他這兒報道的少年抱着腿,已經習以為常地往他王座旁邊一坐,此時正滿臉期待,兩眼亮晶晶地仰望王的俊臉。

“啪。”

王的視線沒有轉移,只随意地打了一個響指。

神奇的金色光圈出現在半空中,在今劍“哇啊啊啊”的歡呼中,噼裏啪啦嘩啦啦——

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東西從光圈裏掉出來了。

嗯,一眼望見,都是色澤飽滿、水分充足的奢侈水果。

今劍:“哇哦哦哦王好厲害!是從哪裏掉下來的——哎呀!砸到頭了。”

一顆果子穩穩地砸到白發少年的頭頂,痛得他呲牙。不過,比起這點待會兒就忘了的疼痛,還是滿心的好奇和求知欲更重要。

哦,不對,這會兒才踱步過來的“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三日月!快來快來。”

今劍高高舉起一枚水果,兩眼還在放光:“王給我這麽多水果,他真是一個好人。好開心呀,我們一起吃!”

“嗯——我代你向王表示感謝。”

三日月說着,心裏卻把這個步驟直接劃掉了。

肯定不能告訴今劍,他眼中是個溫柔好人的王眼睛不眨讓這麽多水果掉落下來,砸了他滿頭的同時,王口中說的是:“好了雜種,把聒噪的嘴巴堵住!不要發出聲音打擾本王。”

嗯。

其實轉念想想,跟其他人做對比,王對今劍的态度還是挺好的。

至少別人在挨罵的時候,王不會用水果砸他的頭,還讓他把水果吃掉。

“啊,要分給我嗎?”

三日月宗近從容地走了過來。

“來來來,有這麽多呢——王肯定是想讓我們一起吃啦。”

今劍要跟他分享,三日月宗近也就沒拒絕。

不過,在學着今劍的樣子坐下來之前,他有特意往王那邊看上一眼。

其實步驟都算反了。

正常情況下,都是在答應之前,看一下“主人”的臉色,再做出回複,結果三日月宗近反着來,也是一如往常地沒有當“仆人”的自覺。

王還是沒有擡眼,更不要說回望過來了。

幸好三日月宗近挺高,即使略顯憋屈地坐在王座前的臺階上,也能看得見王沒被石板擋住的那半張臉,主要是眼睛。

比最純粹的紅寶石還要鮮紅,像是有暗光在眼瞳中流轉,清澈而又晦暗,旁人根本無法往內探究。

這雙赤眸,向來只看得見自己想看的東西。

三日月宗近很難想象,這雙眼睛會像今劍說的那樣,“溫柔”地看向他……

不對,光是會産生試圖想象的念頭,就很莫名其妙了。

他很快就回過神,覺得自己是在浪費時間,此後自是不再在意。

忘記說了,為了給三日月騰地方,今劍方才往旁邊挪了挪,讓三日月宗近坐到了緊挨着王座的地方。

一大一小兩兄弟排排坐,手裏都捧着一顆看上去新鮮極了的大水果,這個畫面似乎顯得有些幼稚。

幼稚就幼稚吧,反正也沒人在意。

不過,三日月宗近只是拿着,沒像今劍那樣歡快地直接吃起來。

他剛把手裏這枚果子翻了個面,似在思考要從哪裏下口——

“咚!”

腦袋一沉,某個重物掉落下來,正中他的頭頂。

三日月宗近及時撈住砸到他的鮮紅蘋果:“……”

如此幼稚之事,如果不是肇事之人壓根沒掩飾,還用直白到想裝沒發現都不行的目光看過來的話——

真不相信,居然是某位王做出來的。

三日月宗近淡定地扭頭,跟不知何時把石板放下的王對視:“……”

這下比剛才看得更清。

王的猩紅雙眼仿佛就在比鄰之處,他深深地看過來,帶起了無比明顯的探尋,并且,不打算移開視線。

某個剎那,三日月宗近對這樣的視線感到驚訝,或許還有一絲些微的不适應。

“你。”

王開口了。

“是?”

三日月宗近回應。

他以為王又嫌他們吵,或是心情不好,随便找一個理由來訓斥他。

結果,王光明正大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仿佛每一個細節都沒放過。

皺起的眉宇舒展了,看上去不怎麽好的心情舒暢了,心頭的糾結也理所當然地放下了。

所以,王微微偏頭:“看到你這魔力不足癟巴巴的樣子,本王覺得礙眼。”

三日月宗近沒看出他的意圖:“嗯?哦,十分抱歉。”

“所以。”

王說。

“晚上到本王的寝殿來。”

“不要來遲,不要浪費本王的恩賜啊,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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