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荒墳
景淵從天宮出來,尋着臨岚的術法氣息找到他時,已是後半夜了。臨岚跑到臨近妖族地界的一座荒山腳下,對着一處,枯坐了半宿。
鬼王要找誰,其實沒什麽難事,可臨岚好像是怕他父君尋他,還是有預感景淵會找他,總之靈力不要錢地源源不斷往外輸出,形成一個隔絕結界,把自己兜在裏頭,別人找不到他,他也不會被人打擾。
氣息被減弱了 ,景淵找起來費了點勁兒,等他趕到時,周邊的大樹已經躲了幾只大妖,虎視眈眈。
景淵瞬間冒了冷汗,心道這人是缺心眼還是真不知道被妖怪盯上了?他這時一身喜服上去一下就暴露身份,便使了個障眼法給自己掩上常衣,向前走幾步查看情況。
一只人身狼面的男妖見來了個不知底細的,湊過來問道:“兄弟,先來後到,你得往後面排去。”
景淵冷淡地掃了他一眼,無言中自帶鬼神規避的氣場。
男妖莫名感覺到一股殺氣,覺得這位比在場的都厲害,他吞了吞口水,怯怯地繼續道:“做筆交易怎麽樣?你看咱們四周躲了不下五位對手,要是他們一擁而上,不知道你打不打得過,而且還要搶人。我看你也不弱,我跑得快,”他停下來觀察景淵的反應,看他沒說什麽,接着說道:“你等下負責墊後,那小東西現在正弱着,我擄個人不成問題,然後在前面會合,成嗎?”
景淵:有人跟他商量一起拐他媳婦……這事能忍?
然後,男妖就看到眼前這英俊得出奇的男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沒想到這人這麽好說話,話匣子也打開了,“那事成之後,你看我們是把人帶回你洞府還是回我那去?”他補充道:“我那兒挺近的,又安靜又舒服,适合生崽。”
景淵終于換了個眼神看他,一邊是驚訝于這人莫不是傻子吧,生什麽崽?一邊是出于憤怒,作為男人的尊嚴被冒犯,感覺頭頂隐隐泛着綠光。
男妖看着景淵那像吃人的眼神,還悠悠道:“你別急,要等時機,等他再耗些靈力,才好下手。”然後他又啧啧道,“可憐見的,新婚之夜就被趕出家門……”
景淵:……我沒有。
他沒耐心再聽男妖叨叨,問他,“你們抓他做什麽,光看人長得好看?還是吃了能修為大漲,長生不老?”他不是沒有疑問,想不明白老帝君說的“天下修邪道者要他的命”是什麽意思,人家不說他也不想多問。
男妖老神在在道:“吃他沒用,抓回去好好養着,生娃再吃娃!”
景淵本想看他們要整出什麽幺蛾子,可看這妖怪傻裏傻氣,出口又是一派胡言,便沒把他說的往心裏去。
男妖轉頭一想,狐疑道:“你不知道?那你來這裏做什……”他話沒問完,四周伺動的幾只大妖一同暴起,因為他們被幾道黑霧如有實質般捆着,兇猛地将他們一下拖到景淵面前。
景淵看也不看一眼,黑霧頓時如刀,一并斬殺了五只拼死掙紮的醜陋大妖。黑血濺出,一切發生得太快,男妖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見黑霧方向一轉,接着他腳下劇痛,一只腳的腳筋被挑斷,他跌坐在地,看到景淵變回了一身與前面那人對應的喜服,頓時駭然:自己是在作死的邊緣策馬奔騰啊。他抖着嘴唇:“你……”
景淵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召來鬼兵把他帶走留着後面問話。
臨岚不知道在他身後,景淵剛剛出手解決了幾個打他主意的大妖。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景淵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默不作聲地站了多久。
景淵雙臂抱在胸前,倚在大樹旁,看着前方呆坐着一動不動、也不對着墳冢說話的臨岚。月光清冷,四下靜谧,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清瘦,後背微微弓着,怪孤苦伶仃的。
那座墳只是土堆而已,墳頭插着塊破舊木牌,上面什麽也沒有寫,景淵也不知道那是何人的。他知道不會是他娘親的,一位妖族長公主不可能埋葬于此。裏面埋的是什麽人呢,是親人還是朋友?讓他夫家不待,自己的仙府不回,也不找去帝君,而是來這麽個荒涼的地方當鴕鳥。
待到東方既白,景淵于晨光熹微中大步闖進他的結界,走到他面前,心想大半夜過去了,這家夥心裏的情緒也該發洩完了。他彎下腰沒好氣地把人拉起來,臨岚沒有借力站起,直起腰身動了一下又繼續跪坐在地。
臨岚看到來人,臉上露出了意外,“怎麽是你,你還來幹什麽?”
景淵頭疼地說:“你大晚上的不回家,我出來找你不對嗎?”
“回家?”臨岚道:“你不是退婚去了嗎?你已經自由了。”
景淵對天翻了個白眼,“我都應下你父君要照顧你了,要是退掉那我還是男人嗎?”
見他投來疑問的眼神,景淵繼續說:“我昨晚引你上天宮是想讓老爺子安心,你都把天捅了個簍子了,我不也給你兜着?結果我話沒說完你就跑了,你父君不得擔心死。我在那邊再三保證,你再怎麽任性妄為,我也會待你好。生怕老爺子一個撐不住……”言盡于此,接下來什麽意思不用說大家都明白。
臨岚低頭不語,景淵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了一會兒,景淵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讓他擡頭聽他說話。景淵又是一臉賤兮兮的痞帥,伸出骨節分明的一只手在他面前晃,笑道:“你可以啊,小神君,還不到兩千歲。
臨岚怒視道:“我前幾天剛過生辰,滿歲數了!沒騙婚!”在人族也是妥妥的過了十八歲,他只是臉蛋兒小顯年輕而已。
景淵回以一臉“我信你個鬼”,下巴一點:“回去了。”
說完擡腳要走,被還跪坐着的臨岚伸手拉住了側邊衣服。那位置剛好是大腿上方的位置,景淵回過頭看他。
眼前矮了他一大截的身長、拉扯的動作、以及低頭對上他欲言又止的臉,和記憶中那張稚臉微妙地相似。
景淵一時說不出話。只聽臨岚輕聲道:“跪下,一起磕個頭吧。”
兩人磕完頭後,一前一後往回走時,看到了幾只大妖的屍首。場面血/腥,景淵也沒特意攔着不給他看,想讓他知道後怕,還邀功道:“要不是我守着,你都不知道被妖怪叼走多少回了。”
“你一直在這裏?”
“當然啊,不然你能全須全尾跟我說話?”景淵正想問他有何感想,知不知道害怕,就看到臨岚化出冷月,他面上像結了層霜,冷着臉朝前方揮動鞭子,靈力帶着勁風把屍首瓦解成齑粉,消散不見了。
他眉目冷淡道:“得處理幹淨點,別讓這東西髒了阿鸾的眼。”
景淵沒接他話,心說,他可沒當清道夫的意願,不過,好歹知道墳主人的名字。至于那是他什麽人,景淵看他沉着一張臉,也沒多問。
他剛準備圈地成寸帶人回宮殿去,就見臨岚好像站不穩了,他伸手拉了一下,正要問他怎麽了。
臨岚被他一拉,順勢倒在他懷裏。
景淵莫名其妙,沖他喊打喊殺的時候不是挺精神的?怎麽這一拉就暈倒了?
他下意識伸手在臨岚額頭搭一下,手心觸感滾燙,應該是因為在這更深露重的鬼地方地坐了太久。他又一知半解地給他把一下脈,探出來個“靈力透支”的結論。
這也難怪,這麽不知輕重地折騰了一晚,換個修為低點的這會兒經脈盡斷也不無可能。景淵無可奈何,認命地把人橫抱起,回了谧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