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別動,大花挺不容易的。
——也別出聲,會打擾到她們。
……
大花和素素這些年在折騰什麽,又是多麽的雞飛狗跳,曾經放個屁都要跟楚念分享一下什麽味道的阮悠然自然是知道。
她是為了別人考慮,可自己的內心卻備受煎熬。
愛一個人久了。
她的身體散發的那種體香,她的軟軟的發,她的體溫……
都是致命的誘惑。
阮悠然一動不動,楚念就那麽壓着她,這一刻,她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楚念靠近阮悠然一些,阮悠然的頭往旁邊偏,她聲帶壓低:“別過來。”
她不想要沾染了。
短暫的快樂之後,又該是無盡的悲傷與痛苦,還有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的分離。
阮悠然怕了。
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這一次,真的被傷怕了。
楚念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剜了一下,她不再動,而是乖乖的趴在阮悠然的身上,輕輕的:“我想你,很想很想……”
阮悠然的身子僵硬了。
曾經……她和楚念因為工作原因,不是一次分開,有的時候,分開好幾個月,她們再見面的時候,阮悠然抱着楚念就忍不住吻她:“你想不想我?”
楚念的臉紅紅的低下頭,阮悠然看她這樣已經心滿意足了,夜裏,她纏着楚念,只有在無法控制崩潰的邊緣,她才會輕輕的說一個“想”字,阮悠然會開心的像是一個孩子,再一次壓過去。
而如今,她主動說出了想念。
阮悠然感覺她那顆封閉依舊的心,像是被涼涼的水灑了上來,沒有什麽欣喜,反而是心痛。
大花和素素非常有持久力,一波完了又來一波,各種不堪入耳的聲音掩也掩不住。
楚念就那麽看着阮悠然,她與她貼的很近,緊密到幾乎沒有縫隙。
是煎熬……
真的是一種難耐的煎熬。
相愛的人,總是希望緊密的在一起,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的。
以前的阮悠然就是這樣,她和楚念就算是吵架吵翻了天,一次酣暢淋漓的緊密也能化解一切。
可是……
在楚念回來第一次找她的時候,倆人也曾經打了所謂的離婚炮。
那時候,她們都有些心不在焉,楚念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脫。
阮悠然也無法找到相愛的感覺,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很多東西,已經變了。
沒有愛的性,就只是性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的兩人總算是肯離開了,大花還在罵罵咧咧:“你個賤人,fuck!”
素素好像是在穿衣服,她笑眯眯:“別整的自己多高貴似的,你要是真的不願意,我力氣這麽小,怎麽可能按的住你?還不是心裏許了?”
大花咬牙切齒:“你就是吃定了我是不是?”
……
倆人的話像是某種意義上的拳頭,一下一個,砸到了阮悠然和楚念的臉上。
一直到她們離開。
阮悠然認為以楚念的性格,她會馬上自己就分開,可是并沒有……
楚念就那麽靠着她,靜靜的嗅着她身上的熟悉的味道,一動也不動。
沒有辦法,阮悠然伸手去推她,順便擡手把燈都打開了。
以前,她跟楚念見面,總是想要關燈,掩藏在黑暗之下,可如今,這樣的暧昧又讓她忍不住想要快一點見到明亮。
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子不可描述的暧昧氣息。
楚念的眼眸裏仿佛挑染了火光,她盯着阮悠然看。
阮悠然不與她對視,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轉身出去了。
幽幽的嘆息聲在房間裏環繞,楚念沉默了許久,她也跟着回到了酒席。
宴席過半,大家已經到了喝酒猜拳的階段了,一個個喝的五迷六道的,阮悠然什麽都不說,拿起酒杯灌了一杯下去。
冰冰涼涼的酒帶着腥辣的味道順着口腔劃過,阮悠然感覺自己好一些,起碼被刺激的清醒了一些。
楚念一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幕,她的臉色變了變,沒說話,只是坐回到了坐席,慢慢的看着她。
除了白酒。
阮悠然還喝了一些啤酒,她跟大家湊在一起,笑着鬧着開心,劃拳,你來我往,就好像是曾經的那個她。
大花坐在阮悠然身邊,這會兒她人模人樣的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念念,賤賤到底怎麽了,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楚念沒有作聲。
她旁邊的素素也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看着阮悠然:“是啊,笑的比哭還難看。”
旁觀者清。
這一句話,讓楚念也有想要大醉一場的想法。
鬧騰到最後,滿室都是煙味酒味的,大家三三兩兩的告別,班長喝的自己都站不穩了,還想着要一個個打車送那些喝酒的人回去,要麽就是沒有喝酒的負責送回去。
阮悠然喝的已經趴在桌子上了,她這次真的是喝醉了,徹底的放縱,她的頭疼的厲害,胸口也難受,一股一股的眩暈感往上湧。
不知道多久。
熟悉的身體靠了過來,微涼的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額頭,她被人扶了起來,想要推開的,但是已經沒了力氣。
楚念扶着阮悠然往外走,天有些黑了,她想了想,随手把外套披在了阮悠然的身上。
有同學看見了,在旁邊笑着說。
——哎呀,念念,這麽多年,你們的感情還是那麽好啊。
……
楚念淡淡的沒有回應,她能夠感覺出悠然的不舒服,只想帶着她快點回家。
小心翼翼的扶着阮悠然,楚念把後座弄了一下,讓她以一個舒服的角度躺着。阮悠然很不舒服,她想吐,又吐不出去。
大花出來告別,她抱住楚念,在她耳邊說:“要開心,念念。”
她總感覺楚念不開心,賤賤也不開心,而且跟之前吵架鬧別扭完全不一樣,也許,她們真的發生了什麽。
楚念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你也要好好的。”
上了車。
楚念時不時的看着後排的阮悠然,氣氛有些沉悶,她随手打開了音樂。
——你知道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
這是阮悠然的聲音。
這些年,楚念離開,她難過痛苦思念到要瘋,在崩潰的邊緣,她沒有辦法開解,就只能去錄音棚裏錄一些歌曲。
等好了。
她就在車上聽,一個人聽着聽着就會流淚。
像是一種固執的自我懲罰。
即使如此,她也不想要自己走出那個怪圈。
三年了……
多少個日日夜夜,又沉澱了多少淚水。
一曲完畢。
楚念的淚順着臉頰滑落,再回頭,在後座上的阮悠然也是一臉的淚。
下了車,意外的發現索亞竟然在那等着,她來找阮悠然,知道她出去了就在門口等着,阮秋想讓她進去她也不進去。
看見阮悠然喝的醉醺醺的被楚念扶下來,索亞走了過去,擔憂的看着她:“肉絲,怎麽了,還好麽?”
這個女孩是真的喜歡阮悠然。
楚念看着索亞,真愛一個人,表情和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倆人一起扶着阮悠然進了屋,阮秋和楚青都迎了出來,阮秋輕輕的嘆氣:“又喝酒了?”
楚青轉身:“我去弄一些醒酒湯。”
以前,阮悠然是特別煩人喝酒抽煙的,在她看來,那不過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自我逃避,是懦夫的行為,像是她這樣自信滿滿人見人愛的小美女,就算是有天大的痛苦與悲傷也會走出來的,更何況她身邊有楚念,她難過了就抱着親一親就好了。
可誰能想到。
她活成了她自己厭惡的樣子。
躺在床上,被這麽一折騰,阮悠然感覺胸口特別難受。
索亞安安靜靜的在旁邊看着她,跟之前幾次見面時的淩厲不同,她也憔悴了很多,就是站在一邊看着阮悠然的眼神都有些無奈與脆弱。
楚念把鞋給阮悠然脫了,她給她松了松衣扣的領子,又去拿熱毛巾給她擦着臉。
擦着擦着……
阮悠然就哭了,眼淚一滴滴往下流,像是一個委屈的孩子。
索亞咬了咬唇,她不再說話,轉身快速離開了。
離開前,她還把門帶上了。
阮秋追了幾步:“索亞,你……不留下吃點東西麽?”
索亞的聲音很低沉:“阿姨,我是來告別的,後天我就回美國了,如果肉絲醒來,請您告訴她。”
……
哎。
自古情字最傷人。
房間裏,楚念也跟着落淚,她的手輕輕的摸着阮悠然的發,喃喃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數聲“對不起”,曾經,那些她說不出的話終究也能說出來了。
阮悠然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眼裏有迷茫有脆弱,更有一絲怨恨與不甘。
“你回來了,你為什麽才回來?”
喃喃的低語,帶着酒氣,也許現在的阮悠然也只有喝酒了才能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楚念看着她,默默的流淚。
阮悠然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想我死是不是?是不是?!你發生了什麽,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一個人離開,楚念!!!我要瘋了,你知道嗎????我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個遍,我去找大花,我恨不得給她跪下,我就想知道你去哪兒了????是生是死你給我一句話也好啊,為什麽為什麽就這麽把我一個人抛下……”
她放聲大哭,哭的委屈難以自己,身子都在顫抖。
太陽穴特別疼,阮悠然甚至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楚念。
“你當初答應我什麽了???你說過,什麽叫生死相許啊???楚念,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結婚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人,你發生了什麽不能告訴我????你知道我這些年……我……”
太眩暈。
阮悠然不得不用手抵住額頭,漫天的回憶席卷而來,她哭着:“我剛開始……以為你發生了意外,我吓得握着手機一時都不敢睡覺……第二天,我做夢了,夢到你渾身都是血,一個人躺在手術臺上,還不要我了……我好難過,好害怕,我跑過去拼命的想要抓住你的床,可是根本就抓不住……楚念,這麽多年了,我對你的愛是什麽樣你還不知道麽???你如果真的生病了,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隐,你告訴我,生死我都可以跟你共同度過……哪怕是一天……哪怕是一秒,只要你不離開,我們就在一起……”
汩汩的淚落在了枕頭上,阮悠然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可是你沒有,你一個人走了……我害怕我不安……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所以你在懲罰我……可就算是錯,你也要告訴我啊,我去改……為什麽什麽都不說?為什麽就什麽都不說?!我寧願和你一起去死,也不想一個人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有時候酒精能撕裂一個人戴了許久的面具,這一刻,阮悠然全然的釋放,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放聲大哭,哭累了,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空了,她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想也是覺得可笑。
愛能讓一個人卑微痛苦到什麽地步?
阮悠然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從小到大,她都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子,她有令人羨慕的家世,有相愛愛她的媽媽,有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的面孔,有無數的朋友無數的崇拜……
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啊。
她最想要的就永遠只有一個楚念,可是她卻始終求而不得。
楚念縮在一邊,她低着頭,淚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明天……你醒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