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早上八點半,許秋來一行四人各自帶着筆記本,踏進舉行線上選拔的學校小禮堂。
禮堂裏已經有了六七支參賽隊伍在等候,瞧他們進門,目光紛紛好奇探過來,有認識的還朝徐景盛打了聲招呼。
畢竟小虎隊去年拿到了全國比賽第三名,今年不同的是,隊伍裏唯一大四的師兄畢業了,據說換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大一新生,不知道還能不能保持去年的名次。
主動打招呼的那人是“四個火木倉手”的隊長,叫高振。
徐師兄并不給他好臉色,因為今年在許秋來之前,他們其實還曾看好另外一個大二學弟,周一做完測試,周二給人打電話準備下手時,發現已經被火木倉手隊搶先截胡了。
這叫徐景盛一直耿耿于懷,所以當許秋來一通過測試,他迫不及待就把她的名字填在最後,馬不停蹄提交了報名表,而且開賽前始終把這消息捂得嚴嚴實實,生怕人再來挖角。
此刻他看見對方陣營裏熟悉的師弟,更是一陣一陣不舒服。
輕哼一聲扭過頭,心想:有什麽了不起,要是他當時來了小虎隊,師妹這麽厲害還不知道會便宜哪支隊呢。
四人在衆人注視中有條不紊擺起電腦,檢查設備、接入網絡……放在旁人眼中,真是一派冷靜淡然的高手風範。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假象其實一戳即破。徐師兄私底下看了好幾遍手表,又一次悄聲問韓延:“陸神呢?”
“陸神他怎麽還沒來啊啊啊……我能幫指導老師填表不能代他簽到啊!”
黃毛:“完蛋了,他不會又沒起床成功?”
韓延推了推眼鏡:“有可能,我們今早上沒人可給他打過電話。”
手機已經交上去了,幾個人想發個消息聯系下都不成。
還有二十分鐘,許秋來想了想:“要不我出去看看?他可能就是還在路上。”
上周學校在公告欄通知,這周Q大可能要接待一次重大外交訪問,各個校門出入口都進行戒嚴。她早上進校門就發現,今天居然正式禁止外來人員和車輛進出,連有Q大通行證的車都被同樣被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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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沒得車坐,從最近的校門步行到小禮堂最少要半個鐘頭,這會兒他說不定正走到半途中,累得生無可戀呢。
徐師兄趕緊揮手:“快去快去,師妹一定要把人帶回來啊。”
許秋來不知道,她一出門,禮堂裏立刻展開了關于她的讨論。
畢竟她是整個禮堂裏唯二的女性,另一位,是臺上負責選拔的監考老師。
隔壁火木倉手隊的高振探回頭:“師弟,你們瞞得大家好苦呀,系花嘛,有這麽漂亮的隊友,幹嘛非要躲躲藏藏的呢,早介紹大家認識多好。”
黃毛嗆他:“這還不是就怕有的人翹牆角成性。”
高振故作驚道:“怎麽會!我們隊伍可不是什麽人都收的。”
他哈哈一笑,“你們剛進這間教室時候,我都以為走錯了,還當是白雪公主帶三個小矮人要去參加學校周年慶典節目選拔會呢!哈哈哈哈哈……”
這是諷刺他們入隊門欄低,招不到技術好的,只能拉許秋來出來做噱頭。
隊長一笑,他周邊幾個人也跟着笑起來。
有人道:“說不定評委看她們隊顏值高,有的環節給加分呢。”
“別逗了,再高的顏值,被其他幾個人一拽,馬上回到水平線了哈哈哈……”
徐景盛揚聲:“诶有的人吶,肚子裏就只裝着檸檬。”
黃毛十分配合搖頭:“酸不酸呀,你倒是想找個漂亮的,你找得着嗎?漂亮點的師妹,怕是連句話都說不上吧?”
……
你來我往間一片刀光劍影。
憑心而論,四個火木倉手其實算是一支頗有實力的隊伍。
在去年,他們就以兩分之差名列全國大賽第五,今年又把小虎隊看上的好苗子搶走了,如果這屆小虎隊沒有找到更強的新人,他們的贏面将會無限縮小。
現在嘛……不出意外的話,兩支隊伍很有可能還要在決賽中進行殊死一戰。
幾個回合下來,小虎隊嘴火包也打累了,看着對方一副已經勝券在握的樣子,只在心裏暗爽。
笑吧,趁現在多笑一會兒。
等到比賽開始,大家就會知道,誰才是那個應該笑的人了。
不得不說,師妹的外表真的非常具有迷惑性,非常能幫助敵方降低警惕。
扮豬吃老虎,實在讓人有格外過瘾的快感!
已經過了上課前的高峰時段,路上沒有許多行人。
校門口和禮堂間有兩條路,害怕錯過,許秋來騎車過去時走一條,折返時又從另一邊回來。
折到途中,遠遠在湖畔邊看到一個背影。
黑色連帽衛衣,斜跨的單肩包。
她一顆心終于落回肚子裏。
陸離個子高,氣質也很醒目,很難認錯,重點是:正常人沒誰會在擦破皮的右手上綁那麽厚的繃帶。
此刻,他正不知道和誰并肩走在一塊兒,邊走邊說話,按那慢騰騰的步行速度預估,其實大抵剛好能在比賽開始前跨進禮堂。
倒顯得她多管閑事了,白浪費賽前準備時間出來接人,她累得跟條小黃狗,他竟然還在這兒悠哉跟人聊天。
好氣哦!
秋來呼出一口郁氣,使勁蹬了一下腳踏板,騎到陸離前方猛停,單腳踩地:“陸神,大家在等你簽字,自行車坐不坐?”
一時沒等到回應,她邊說邊回頭,“就當謝你上次送我回家——”
聲音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為她發現,陸離身側走的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同學,而是他外公賀教授!
受到驚吓,秋來趕緊收起吊兒郎當當街撩妹的姿勢,從自行車上跳下來,飛快換一副好學生面孔,恭謹行禮:“賀教授好,又和您見面了。”
一到這時候就假模假樣的,陸離不屑挑起下巴。
偏偏老年人賀教授就吃這一套,他對許秋來還有印象,又聽說陸離曾送過她回家,不禁多問兩句,這才知道許秋來如今在孫子麾下效力,當即對她進行一番鼓勵嘉許。
“我們邊走邊說。”
教授一聲令下,秋來只得按下心焦,騎車跟在一邊。
“許秋來同學,你剛剛從湖東騎到南門口,又折回來到這兒用了多長時間?”
“大概十分鐘吧。”許秋來不知道教授怎麽會忽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
“這麽快,體育健兒呀!”賀教授興致勃勃追問:“喜歡運動嗎?學校裏的體育項目參不參加嗎?成績怎麽樣?”
在這樣的校園傳統文化熏陶下,體育似乎與毅力劃上了等號,很多老師确實都偏愛熱愛運動的學生。
“喜歡。”許秋來并不保留,“去年校園全程馬拉松跑進了四個小時,拿過信院女子組4×100游泳季軍,現在每周會參加陽光長跑,今年打算嘗試一下橋牌和擊劍項目。”
她小時候是玩兒過來的,這些項目都有一點底子,最重要的是,獲獎都有獎金!明年評獎學金時候也将是評選的大加分項。
陸離聽到那一個比一個危險的運動項目,又瞧賀教授臉上意味不明的微笑,忽然覺得一陣不妙。
果然,老頭兒接着開口:“許秋來同學,老師拜托你一件事兒吧。”
“教授您說,我有能力一定辦到。”
“你們指導老師呀,體測成績到現在還沒合格,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畢業。”老人的手擡高,在陸離肩膀輕拍兩下。
“我這老人家說的話呢,他又不怎麽聽。你們信安競賽結束不是還有幾個月嗎,這段時間你運動時候,千萬把他給拖上,怎麽都得把這個體測過掉。”
“誰同意了,我不要!”陸離臉上頓時寫滿拒絕。
他的體能其實不算很差,只是缺少那種在絕地中爆發的能量的決心。
陸離生來就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他聰明絕頂,凡想要的東西似乎都唾手可得,好像再沒有什麽值得他傾力一搏。
他不喜歡運動,正是讨厭那種身體機能抵達極限時,心如擂鼓、頭暈耳鳴、思考能力退化,瀕臨死境的感覺。
他怕疼而且惜命,之所以走到哪都帶個全國散打冠軍的保镖在身邊,就是想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那行。”賀教授正了正衣冠,收斂笑容,“既然都畢不了業,我也沒臉護着你了,收拾收拾東西等你爸接你回去吧。”
陸離戴上帽子充耳不聞,手插褲兜,把冷冰冰的俊臉扭朝許秋來這一邊。
生在他臉上,連一顆淚痣都顯得如此傲氣華貴。沉默的時候,天生帶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這是已經妥協了,但還在較勁呢。
老頭心知肚明,又苦口婆心分析,給大孫子一個臺階下:“你說說,你那個游泳成績,怎麽能慢到那個地步呢,連許秋來同學這個女孩子都不如。別人劃水是刷水,你是真劃水。哎……栗栗呀,你真是太讓我操心了。外公年紀一年比一年大,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麗麗??
許秋來差點沒噗嗤笑出聲,咬着下唇強忍回去。
陸離發給她一張黃牌眼神警告,然後猛踢了一腳路邊的碎石子。
他心裏清楚,這老頭在哄他,就憑他上周還去郊外攀岩,就知道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這話根本不可信。
但聽起來到底怎麽都不得勁兒,他眉峰皺起,“你別說了。”
這就是答應了。
賀教授傳遞給她一個勝利的眼神,輕咳兩聲,微笑道:“秋來同學,你還有什麽要跟他交代的。”
許秋來忍笑:“教授我只有一個問題,Lili是美麗的麗嗎?還是力量的力?”
“栗子的栗。”
許秋來再也忍不住了,她別過頭,握着龍頭的肩膀傳來不可抑制的微顫。
誰能想象,在外面仿佛中二病患者拽得不可一世的陸神,在家裏小名叫栗栗!
再然後,自行車身後的座椅一沉,陸離沉默不發,報複般重重坐上來。
“走啊。”他臭着臉催促,“不是邀請我坐你車嗎?”
耽誤了幾分鐘,趕到考場的時候,離線上選拔開始只有不到一分半鐘了。
見他們兩人進門,小虎隊皆是如獲大赦,趕緊把簽字表遞到陸離面前,幫兩人拉開椅子。
選拔分為兩個環節,一個是知識問答,一個是場景實操。要求排名靠前的潛在入圍隊伍必須在八小時內提交解題報告。
知識問答采用在線考試模式,每個人用獨立賬號登錄回答,最後取賽隊四人的平均得分。線上選拔相對來說還是挺簡單的,如果他們Q大出來的隊伍,連這種基礎問答都不過合格,恐怕會被人嗤笑。
但題量擺在那兒,能得多高的分,多少是實力的一種證明。
說實話,這是許秋來的強項,比賽前陸離從外公他老人家那抱來一大堆書和資料,其中很多部分還有賀教授的親自注解。
別人翻書記住多少,她不知道,反正許秋來記住多少,別人就看她翻了多少書。
她看了一眼底下講臺那個懶洋洋撐着下巴等比賽結束的人,深吸一口氣,十指交叉按摩關節,登錄自己的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