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從前聽徐師兄說,陸離本科剛畢業時,就有亞璟電子這樣的安全巨頭對他遞出過橄榄枝,但被他以讀研為理由拒絕了。

能讓亞璟電子親自出手,許秋來相信他很有實力,但所聞始終不如所見來得更震撼。

陸離幾乎在對方快要成功逃匿時才接手電腦,加入戰局。

最初開始在鍵盤上敲打時,他甚至還疲懶地微微打了個小哈欠,然而一旦陷入狀态,他的指尖加速操作,很快扭轉了當下的劣勢。

許秋來只來得及看清屏幕上的代碼一行行閃現,他專注的側臉緊盯屏幕信息,每每能在最快的速度檢索到所需數據,成功向黑客反向傳輸了數據包,自動收集對方電腦信息,甚至還恢複了對方已經删除的攻擊記錄。

這裏面每一個步驟看似簡單,卻需要極高的技巧和精準的思路,還有龐大的經驗去支撐完成。

“Yes!”黃毛握拳,“爽!”

圍觀這種頂級操作,能獲得一種一擊即中的巨大快樂。

那種感覺,具體可參考圍觀高手玩競技游戲。尤其當另一端不再是虛拟數據和玩家,而是真真實實的罪犯時,現實的爽感來得更強烈。

就在他說話的時間裏,陸離又鎖定了對方IP和地理位置,是個距離本地六十多公裏的地級市。

他掃了一眼,就把電腦扔還給韓延,讓他完成後續掃尾,“警報了嗎?證據包和地址給他們,讓警方抓緊時間逮人。”

徐景盛拍胸脯:“放心吧,都交給我。”

胖子師兄的存款因為察覺及時,沒有被對方得手,抓到現行,但好在陸離找出了更充分的證據。在他們之前,确實有很多人中過招,而且受害人群不局限于這家酒店。對方很狡猾,金額相對來說都不算大,不到叫人十分重視的程度,但積少成多,如果沒有遇到陸離,大家就算報警,很有可能警方查來查去還是一無所獲。

陸離頂着頭上一小撮睡亂的翹毛,穿着拖鞋離開房間,深藏功與名。

許秋來擡手看表,此刻離他進門過去不到四分鐘。

不似黃毛師兄他們激動,陸離全程表現得十分平靜,恍若只是做了件吃飯睡覺一般平常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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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秋來而言卻是驚心動魄的四分鐘。

她從來沒有真正目睹過陸離在反追蹤方面的實力,直到此刻,她才不禁去假設,如果網線另一端的人是她,會不會也這麽輕而易舉就被擊破?

許秋來平日在學校裏,除了對上蔡仁師兄那次,她其實對自己攻擊方面的實力是有所保留的,許多劍走偏鋒但是更省時間的辦法,被她刻意棄用了,每回訓練掐點在韓延前後完成。就像剛才,她明明能和師兄們一起追蹤,但還是選擇去叫醒陸離。

在這一行,只有隐藏鋒芒,才不至于在事情發生時候一下子懷疑到頭上。

她并非在做無端的假設,徐師兄說過,陸離的工作室除了開發一些安全系統和軟件,此外就是為這些大互聯網公司和行業巨頭提供安全顧問服務,既然亞璟電子能找他第一次,也能找他第二次,如果以後他們真的對上,她真能在他手下逃脫嗎?

答案是不确定的。

許秋來的指尖在棋牌桌上煩亂地敲了兩下,她沒有那個自信。

她在腦裏慢放陸離剛剛所有的操作。

他的速度,絕對是千百次真木倉實劍的經驗錘煉出來的,就像游戲裏大師壓槍,每一發子彈都不會落空,他從頭至尾沒有發出過一道無用的指令,敏捷和精準度由此可見一斑。

冰山之所以龐大,是因它只有八分之一浮在海面。

陸離在這一點上,根本不像只比她們大兩三歲的年輕男孩子,他沒有表現欲,也從不炫技,平日在他們面前只字不提自己工作上的事,每每需要時才出手,然而一出手就能讓秋來重新定位自己對他的認知。

分區賽當早,秋來是熱醒的,家裏有小孩,她不習慣開着空調睡覺,汗淋淋睜眼。

時間才六點,洗了個澡,她換上印有Q大校名的白色Polo恤衫,尺碼有些寬松,但按賽方規定,每個隊都得穿着統一入場,如無意外,這件衣服她得穿到決賽去。

酒店離科大很近,吃過早飯,兩支隊伍只花了十分鐘就步行到學校。

除了Q大,秋來還沒去過別的大學參觀,這座城市的自然風景和人文建築都很特別,大家一路上對着和B城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讨論點評,覺得挺有意思。

他們看別人,別人也看他們。

畢竟穿着Q大的文化衫,很有精神氣,加上首都人個子牛高馬大,一行人裏最矮的胖子師兄也有一米七幾,在校園裏結伴而行顯得格外醒目。

路上大家都還比較輕松,到了賽場大禮堂,人一多,都各自小聲說話,氛圍就有些凝重了。

幾十所高校不同顏色的制服紮堆,火木倉手隊一到現場就找了個遠離他們的位子,雖然是一個來的學校,但兩支隊伍泾渭分明。

分區賽分為三個環節,分別是Build、Break和Fix。

其中第一環節安全應用開發,他們已經在賽前花整整一周時間,把賽方規定難度的靶标場景搭建提交完畢,技術委員會經過選取,會将合格優秀的靶标場景打亂,分到不同賽區,成為今天上午第二環節Break的賽題。

相當于賽區之間相互出題做,每一支隊伍都可能是潛在的對手,題當然出得越難越好。徐景盛相信誰抽到他們小虎隊精心準備的大禮包絕對是倒了大黴,但他雙标地祈求,自己隊伍抽到的題越簡單越好。

這一環節在分區賽中分值權重占比60%,雖然沒有規定比賽時間,但前三解出賽題的隊伍,依舊分別有5%、3%和1%的動态分值獎勵。而且分值随着解出隊伍數量的增加而遞減,題越難,被淘汰的幾率也就越大。

陸離與校方的老師和大賽承辦方溝通好之後,吩咐他們開始檢查電腦,然後叫人上去抽簽。

因為是隊裏唯一的女隊員,秋來被大家一致推舉,委以這個重任。

她連連搖頭擺手,“師兄我是小黑手,使不得!使不得!”

可惜解釋無效,她還是被推至臺前,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中,秋來伸進號碼箱的小手都有點顫抖。

她胡亂攪了一通,指尖千挑萬選,終于抽出一張紙條出來。

“在14組。”

隊長的祈求沒作數,師兄們剛剛還興奮的笑臉一張張僵硬,師妹說她黑手,大家都以為是謙虛,沒想到還真是。

十多個號碼裏,要弄個不吉利排行榜,十四稱第二,絕對沒有號碼敢稱第一。秋來臉上一副“我就說吧”的無奈樣,把紙條交給老師之後就努力縮小存在感,躲回隊伍裏。

找座位的路上,徐景盛安慰大家:“沒事,都沒見到題呢,封建迷信要不得……”

不過在電腦裏輸入號碼,第一個場景刷出後,連徐師兄的笑容也沒影了。回頭再看同組其他抽到這套題的小隊,面色比他們還慘白。

平心而論,這套靶标場景難度和他們自己搭建的水平不相上下,可能還更卑鄙點。

因為它恰到好處地卡在技委賽前難度測試的最高門檻上,而且出題隊伍知道怎麽做最耗費時間,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很有經驗,絕對不是第一年參賽。

如果換支實力不濟的隊伍,有人很可能連第一環節的漏洞無法挖掘出來。

徐師兄遠遠看了眼遠處在別組喜形于色的火木倉手隊,心中絞痛,他倒不怕題難,就是想到完成時間會比高振晚,就渾身不舒服。

比賽一旦開始,領隊老師禁止入場了,只能留在場外觀看。

周邊拉起賽區分界線,秋來解題時偶爾擡頭,一眼就能看到陸離。他這次倒沒有找個地方睡覺了,全程站現場外圍觀。雖然站的是後排,但因為個子高,并沒有被人群淹沒。而且以他的年紀,在那群高校領隊老師中間,其實很醒目。

陸離今天穿了和小隊一樣的文化衫,寬松的版型他撐起來後很好看。

他大概有一段時間沒來得及修理頭發了,那黑發柔順垂在耳側,明明是很乖的發型,但他眼眸半垂,冷淡插兜的樣子看上去卻還是很酷。

身邊的老師和他搭話,他側耳聽着,約莫感應到視線,掀起眼皮,漆黑的眸子正對上許秋來視線,口型動了動。

他說:“專心。”

許秋來抿了抿唇角,低頭把眼睛埋在屏幕上,十五分鐘過去後,終于奪下第一旗。

這一環節是應用攻擊破解,他們需要攻破靶标環境獲取Flag得分,每個環境的初始分值第一的分值是五百,按攻破排名依次往後遞減,她甚至來不及看自己拿到幾分,就又開始分析下一個場景漏洞。

謝天謝地,好在後面的靶标場景,都不如第一個難度大。要是再來一題這樣的,饒是他們實力強勁,恐怕也要被時間拖垮。

小虎隊的解題歷時三個半小時結束,因為太緊張激烈,許秋來都沒察覺時間流逝得這麽快。

她第一時間擡頭看大屏新刷出的排名:小組第一,但分值已經排到整場六十多名,而火木倉手隊在二十分鐘前就結束了。

這個成績不算爛到家,但也絕算不上好。

可在後方,還是有好幾個同組其他高校的小隊羨慕盯着小虎隊收拾設備離場。

今天上午一結束,他們中間可能會有很大一部分無法完成全部賽題,只能被無情淘汰。

時間不等人,下午就要進行第三環節Fix,現在多出來每一分鐘,都要争分奪秒讓大腦休息。

大家返回酒店吃完飯,之後就是午休時間。

許秋來回房時,酒店的免費wifi和密碼标識已經被客房部撤下了。昨晚一接警,警察馬上就趕到酒店來,但考慮到舉報人還有比賽要參加,對方會特意等到她們今晚比賽結束,之後才來了解情況和做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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