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篇、

兆示伊旅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吃着進口的薯片,咔嚓咔嚓地,直搞得年存真心裏煩躁不安。

“伊旅,咱們商量個事兒行麽?”年存真放下書回過頭,拍拍他的腿。

“但是這個真好吃。”伊旅知道年存真想說什麽,但他停不下嘴。

“號稱黑暗料理國産的不知道啥做的總之一股腳氣味兒的東西,能好吃到哪裏去?”年存真懷疑伊旅的鼻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臭豆腐好吃不?”伊旅反問。

年存真搖頭,一臉嫌棄反駁道:“不不不,臭豆腐,外酥裏嫩汁水豐富,吃到嘴裏就是一股豆香,也不看它還加了辣椒香菜蒜蓉青蔥……可你這個……啧啧啧,跟塑料片似的,你從哪兒刨到的這種玩意兒?喂豬,豬都不吃!”

伊旅不管,把“腳氣味兒薯片”的空袋子往年存真懷裏一塞,又開了一袋新的,咔嚓咔嚓嚼起來。

年存真嘆氣搖頭,索性放下書,打開他的電腦炒他的股票,還拿起兩團面巾紙塞進鼻孔裏。

玩了一會兒股票,年存真覺得肚子餓了,轉身纏着伊旅要吃肉排飯。伊旅一如既往沒有拒絕他,拿着薯片袋子一邊吃一邊走向廚房。

等到吃上飯的時候,年存真的電話響了。

“什麽?死而複生?這真有意思……确實,最近總感覺很多人死不掉似的……”年存真接起電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就知道是自己的好哥們兒鄭則。

伊旅坐在他旁邊,往自己那份什錦素炒飯裏撒辣椒醬的動作頓了頓。

年存真發現了伊旅的異樣,把電話放下之後轉頭問:“伊旅,你知道有人會長生不死嗎?”

“那不是什麽好事。”伊旅顯然知道,他的回答也讓年存真震驚。

“為啥?活得越久,可以做的事情也就越多啊!”年存真說。

“太無聊了。”伊旅把炒飯的顏色都染紅了,才拿起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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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怕屁股開花?”年存真對于損伊旅的問題,總是樂得多問幾遍,比如問他怕不怕胖,怕不怕拉肚子,怕不怕辣屁股……

“好吃啊。”伊旅面無表情地說:“很好吃。”

年存真很少見伊旅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人脾氣淡得很,唯一能夠刺激他胖揍別人的,就是當着他的面,對他說——我愛你。

年存真是真的不知道這三個字哪裏戳了伊旅怒點。

年存真趕緊轉移話題:“我想知道你和你那些道友這次聊的是什麽話題?”說着還沖伊旅擠眉弄眼:“告訴我吧,我給你多買點瑞世奇的乳酪蛋糕。”

伊旅面無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潤,他低下頭,搖搖頭說:“沒事,就是以後十年要做什麽。”

“十年的事你們一天就說完了?”年存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一個季度的會議都要開大半天的。

“因為沒什麽好說的,吃飯,睡覺。”伊旅說。

“要不要打豆豆?”年存真玩了個網絡上流行的梗,但伊旅一頭霧水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算了,我覺得你也挺神的,是不是也活了很久啊?”年存真換了個話題問。

伊旅拿起一袋薯片,年存真嫌棄地捏住鼻子,往旁邊躲了躲。伊旅見他這樣,又把薯片放下了。“活多久,才算是久?”伊旅這個問題,反而把年存真難住了。

“這個……反正人類一般就是活一百年。超過一百年就算是長壽,現在據說最長壽的是一百二十多歲……”年存真放開鼻子,一邊掰着手指頭一邊說。

伊旅盯着他的手指,伸出手去,捏住一根指頭。

年存真知道他體溫比常人低,但這冷不丁的觸碰,還是吓了年存真一跳。

“一輪回,我們是這麽算的。一個世界,一個輪回。但我不知道你們怎麽換算。”伊旅說着,捏了捏年存真的指頭,低聲念道:“蛋糕……”臉上又浮起一絲紅潤,把他原本天使般的面孔襯托得更加漂亮。

“行,我明天讓外邊給你買去,不過你要吃新鮮的,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年存真寵溺地摸摸伊旅柔軟的發絲,站起來穿外套。

他要出去和鄭則見一面,聊聊報道的事情。

鄭則約年存真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見面,兩人擺出最近收集的資料,都是一些不死人的相關報道。

“光是在我們這就有三宗起死回生的報道,昨天的新聞你看了吧?那個老頭,突然間嗝屁,又突然間活過來……”鄭則說着,拿起水杯悶了一口,才接道:“我一早過去,看那老大爺已經在院子裏散步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年存真心想沒什麽,他還見過被捅得沒了心跳呼吸的人又活過來了呢。

鄭則敲了敲玻璃桌面,對年存真說:“這些人到底怎麽會起死回生,還真是值得研究……已故科學家封時崖先生說過,每個人身上存在一個廢棄基因,這個基因使人長生。你說,這些人會不會是被啓動了這個基因,才死而複生的?”

年存真點點頭:“不無可能。我們家族早前做的是醫藥生意,對人類長生也有研究,我回去找找資料,看看有沒有起死回生方面的相關記錄。”

封時崖,這個人的名字年存真聽過,據說這人活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不知為何,并沒有被載入史冊。對年存真來說,長壽的确是很重要,但他不想看自己老去的模樣,所以也不願意以老人的模樣活太久。

“除了這個,最近還流行癔症,你知道癔症嗎?”鄭則突然轉移了話題,問年存真道。

年存真用拳頭捶了捶掌心,笑道:“這個我前天剛從一個心理醫生那裏聽說過,就是精神病嘛,出現幻覺什麽的,行為也不正常。”

鄭則呵呵笑道:“這個,在以前的人看來,就是見鬼了。之前法制報的同事說,前段時間有個女的在街上突然發瘋打人,把路人打得差點骨折,那個倒黴路人還被告了,說是騷擾了人家姑娘才會被打……但是姑娘打人的原因還真是她自己的毛病,她把路人當怪物了。”

年存真搖着筆杆,整理那些複活的人和産生幻覺的人之間有沒有什麽聯系,唯一能夠把這兩點聯系起來的,就是那個叫做符博勻的人了。當然,殺不死并不是符博勻的癔症,而是真實存在的。

“阿則,你去精神病院采訪一下,看看有沒有關于癔症患者的情況……”年存真話說一半,就被鄭則揮手打斷:“你當我沒想過去?那些心理醫生嘴嚴得很,根本撬不出什麽東西來!也是,一行有一行規矩,我也沒法讓他們違規不是?”

年存真看采訪的路給斷了一條,心裏有些無奈卻不願意放棄,他站起來,決定去找符博勻。那天送符博勻回去,他悄悄跟在符博勻後邊,所以知道符博勻住在什麽地方。年存真分析:符博勻應該不是一個人住,否則不會吃都沒吃就要打包一份,極有可能是跟那個心理醫生住在一塊。而且兩人……有可能是情侶關系。別人年存真是看不出來,符博勻可是個妥妥的同性戀,他們作為同類,很輕易就能嗅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但兩人都會為對方保守秘密。

年存真收拾了東西,和鄭則一起走出報社,鄭則打算去醫院看看,年存真則去找符博勻聊天。

先說鄭則那邊,他的第二次拜訪讓護士有些不耐煩,早上正是最忙的時候,護士見鄭則不是來看病的還站在那兒擋路,直接把他轟出去,讓他到樓下大廳去。

鄭則沒辦法,只能先去化療室轉轉。

所幸化療室的人閑得無聊,病人們難得抓住一個可以聊天的人,鄭則一說死而複生的事,那些老頭老太太便七嘴八舌地回應起來:什麽親眼目睹那老頭半夜起來溜達神情古怪了,什麽那老頭其實是墳墓裏爬出來的了,什麽那老頭晚上睡覺都聽不到呼吸了,什麽那老頭其實不是人了。

鄭則無奈,他想告訴這些老人們诽謗是罪,但他聽着聽着甚至有點相信這些人對那個老頭的“非人結論”。

趁着那些老頭老太太為那個死而複生的人的身份争論得唾沫橫飛無暇顧及旁人的時候,鄭則偷偷溜了出來。他覺得還是親自去找那個老人比較靠譜。

老人就在樓下急診病房,因為看起來沒大礙,家人差點就給他辦理出院手續了。不過醫生說老人的情況不是很穩定,所以建議再觀察觀察。老人的子女也算是孝順,想想也同意了,這突然間死去活來的,子女們自覺經不起老人家這麽折騰。

采訪老人的記者很多,那些人削尖了腦袋想要擠進病房,想要獲得第一手資料,還有記者僞裝成各種身份想要接近老人,都被老人的家屬趕了出來。

鄭則是衆多記者中的一個,不過他其實是個作家,本來寫的是紀實文章,還當過編輯,在業內也小有名氣。他想到一個接近老人的辦法……

“齊老先生這一生肯定做過不少好事才會被老天爺垂憐,我想從他身上采集資料,編寫一本勵志書籍,希望你們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如果書出版了,我會給你們寄一本的。”鄭則對老人的家屬說。

老頭的家屬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借口,他們看鄭則也是一副文化人的模樣,心裏信了七八分。加上鄭則擺出自己已經出版的書籍給幾個家屬看,其中一人還被鄭則寫的鄉村故事吸引了,這群人見鄭則的确是個作家,那一臉誠懇也實在讓人不忍拒絕,幹脆同意了,但只給鄭則一個小時做采訪。

反正有一就有二,鄭則不怕以後沒機會再見老頭,他一進去,便嘴甜地誇老頭看起來精神蓬勃,老人也知道他是來采訪的,但聽兒女說這人是作家,來采訪他的生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哪個好漢會不願意讓別人聽聽自己當年勇的那些故事呢?老人很快就對鄭則打開了話匣子。

老人當過兵,上過前線,外援戰勝利歸來後,他下了鄉,在農科所當了一輩子科學家農民,盡管他自己認為沒什麽,但全球人都應該感謝這些農民科學家對糧食增産付出的努力。老人從農科所退休之後,還不甘心,繼續在家裏研究花花草草,有時候會寫幾幅墨寶,挂在牆上自己欣賞,自娛自樂。

老人捧起放在床頭的老式收音機,可以放磁帶那種,現在已經是古董了。他摁下播放鍵,收音機裏傳出悠揚的古筝琴聲。老人跟着哼了兩段,才對鄭則說:“當年,鳳莳靈女士可是幾乎全國男性的偶像,我還年輕的時候,就對她深深着迷,不僅是琴聲,還有相貌,真是我見猶憐啊……”

鄭則聽着悠揚的琴聲,閉上眼,似乎能想象到一個體态柔美的女子,穿着古裝,坐在竹林空地上悠閑撫琴的樣子。鄭則出生的時候鳳莳靈早已隐退,老一輩人以及熱愛古筝曲的人肯定還認識她。

“如果說是什麽力量讓我醒來,一定要加上這琴聲的魔力……”老人感嘆道:“好幾次我疼得死去活來,是抱着這收音機,一遍遍聽鳳女士的曲子,才撐了過來。”

人真的是能夠依靠心中信仰努力活下去,這老頭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我知道你來,其實不僅是來聽我的生平,還有我為什麽能夠死而複生的事吧。”老人看談話時間還有五分鐘,笑着把收音機放回床頭櫃上,也不再假裝被蒙在鼓裏,開門見山對鄭則說:“我也不知道,或許真的是命。但我知道,有的人是真的長生不老。”

鄭則聽到這裏,沒忍住心中激動情緒,眼睛一亮,咬了咬牙,最終決定問老人,是誰長生不老。

“鳳莳靈,沒人知道她到底幾歲了,到她決定隐退的時候,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但她那時候至少維持了年輕人的樣貌在臺上表演了二三十年。”老人說。

這次收獲頗豐,寫作題材有了,還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長生人材料。鄭則恭敬地從房間裏退出來,抓緊了手裏的紙條,直往舊物市場奔去。希望還能找到鳳莳靈錄音磁帶的複刻版。

花開兩支,各表一頭,年存真那邊找到符博勻居住的地方,懷着激動的心情摁下門鈴。

符博勻知道年存真不是壞人,就讓他等等,換了身衣服走出來,兩個人一起下了樓,在樓下運動廣場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聊天。

“我就不跟你廢話了,現在很多地方接連出現死而複生的情況,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好事。”年存真坐下來後,直接挑明了話題:“我想知道你之前接觸過什麽,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你都想一下。”

符博勻皺緊了眉頭,他不得不再次審視自己的不死是不是涉及一個天大的陰謀。

“接觸過什麽才導致死而複生我不知道,但我身上的确出現過奇怪的現象,比如那天,醫生摸到我背上有一條跳動的東西……從這裏,到尾巴骨。”符博勻一邊說,一邊從後頸往下摸。

年存真伸手,扶着符博勻的身子,用手在他身後摸,卻沒摸到那所謂跳動的東西。

“好像我一知道有這個東西,它就不跳了。對了,我之前感覺自己窒息一樣難受,在洗澡的時候……”符博勻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回來,站在蓮蓬頭下剛洗完澡,正打算關水,仰頭接水漱口,卻不知為何突然嗆了一下,然後整個人仿佛掉進海水裏,拼命咳嗽起來。

年存真耐心聽着,一邊拿筆記錄。

“其實我之前是被男友丢進海裏了,本來我不會游泳,身上還被綁了一塊石頭,肯定是死定了,但我回來了。那天洗澡的時候突然窒息,我感覺我……好像又被扔進海裏一樣……”符博勻說着,輕輕撓了撓自己的脖子。

年存真看了看符博勻的脖子,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塊淤青。不是被人種草莓留下的,那塊淤青足有四厘米長,看起來倒是有點像是被刀背壓出來的。

“幸虧喬醫生在……不然……”符博勻想到喬思文,就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後來你怎麽好轉的?”年存真問。

符博勻摸着脖子上的淤青,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好像是吐出來什麽東西。”

年存真看資料也就只能收集到這裏為止了,他翻了一下自己的包,拿出一管清淤止疼的藥膏遞給符博勻:“這是我們家的祖傳秘方,要是疼的話,抹一點上去就可以了。”

符博勻笑着接過并道謝,但他說自己不是覺得疼,而是感覺脖子上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一樣。

年存真湊過去看他脖子上的痕跡,伸手摸了摸。

這不摸不要緊,一摸竟然摸到淤青下居然有什麽東西在跳!但那個地方下邊一般是摸不到頸動脈的!

年存真輕輕抓住符博勻的手,讓他把手摁在淤青上,看着符博勻漸漸睜大眼睛。

“摸到了嗎?”年存真問。

符博勻點點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年存真。

“也許所有死而複生的人身上都有這種東西,我去那些老人身上找找看!”年存真說完,扶起符博勻,和他一起回去。

“對了……”年存真要離開之前,突然想到一件事:“雖然瞞着你男友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他是心理醫生,對幻覺應該有所了解,請你最近幫我問問他近期是不是接診過産生怪異幻覺的病人。那個……問的時候要稍微用點技巧,我可不想讓他知道有人在逼他違規。”

符博勻一聽年存真是誤會自己和喬思文的關系了,當下害羞到臉紅得快燒起來,不過他還是聽到了主要的任務,他心裏也願意幫忙探尋不死的真相,聽年存真說幻覺和不死可能會有聯系,不疑有他,便答應了。符博勻知道心理醫生不能透露病人的資料,但是病情病症,并不是不可以透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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