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深夜, 萬籁俱寂。

墨藍色天幕上點綴着幾顆稀疏的星。

陸清晏站在樹下,Lucky圍着他腿邊轉圈, 邊轉邊叫。

喝過酒後, 腦袋被冷風吹的昏昏沉沉,他索性席地而坐。

Lucky拱着他的手掌,陸清晏不為所動,将它推開, 冷淡的聲音透着消沉感, “一邊玩去。”

Lucky嗚嗚了兩聲, 在陸清晏身旁刨着地面。

lucky平常就喜歡在院子裏挖坑,然後藏一點自己的東西進去, 對此陸清晏見怪不怪,懶得搭理它。

直到它把土越刨越多,翻出來的土灑到陸清晏的身上。

陸清晏眉頭微蹙,站起身, 正要讓lucky回犬舍, 目光不經意掃過 。

燈光下, lucky刨出的坑旁, 有一個小盒子,跟泥土混在一起。

陸清晏蹲下身, 把那個盒子撿起來,盒子外面套着一個塑料薄膜袋子。這顯然不是lucky藏的東西。

陸清晏把袋子打開, 取出裏面精致的禮品盒, 打開。

月光下, 一對黑寶石袖扣, 安靜躺在盒子裏。

裏面還有一張小小的卡片, 陸清晏取出卡片, 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體:祝大帥哥生日快樂:)

陸清晏拿着卡片,看了半晌,目光再次落在袖扣上。

所以,那一晚,她明明準備了生日禮物,卻藏起來,沒有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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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晏腦海裏浮現出她當時的模樣,原本興致勃勃的給他生日驚喜,當他拿出項鏈向她求婚,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也不是抗拒,而是不知所措。當他說出父母的心願,她哭了起來……

陸清晏拿着袖扣,回到別墅裏。

他走入卧室衣帽間,櫃格裏擺着他送給她的那些包,一個不落,完好如新的放在原處。

那些珠寶首飾,奶奶送的翡翠手镯,統統都在這裏。

就連那張副卡也在,沒有消費過一分錢。

他在回憶裏,一幕一幕翻找着曾經相處的細節。

她的衣着打扮總是很簡單,除非參加宴會,這櫃子的昂貴禮服沒碰過。

她沒有富家千金的驕縱散漫,對誰脾氣都很好,對待工作積極賣力。

她會刻意讨好他,但始終與他保持距離。兩人擁抱接吻,都是他強求來的。曾經他以為她是在害羞……

她的所作所為,無非在恪守替身的分寸,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陸清晏靠着櫃門,握着袖扣的手掌緩緩收緊。

自以為把握分寸,問心無愧,就可以走的幹幹淨淨嗎?

連生日禮物都不敢送給他的膽小鬼,憑什麽敢騙了他之後玩消失?

陸清晏前往書房,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給我調查一個人,之前在頌歌市場部任職副部長的陸黎。”

“我要知道她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

陸清晏的人工作效率很高,一周後,關于“陸黎”的一切資料,被送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陸黎本名莫黎,27歲,江洲衡安人,母親未婚先孕生下她,自幼跟母親生活在一起,有過兩任繼父。母親第一次離婚是在她小學六年級,繼父屢次家暴母女倆,母親報警,後判離。在她初三時,母親患病,并第二次離婚,而後母女倆相依為命。高中時成績名列前茅,但高考前母親過世,導致發揮失常,沒有進入頂尖名校。大學期間曾申請助學貸款,畢業後進入江洲國有車企工作,工作期間将貸款還清,後跳槽進入頌歌江洲分公司。

莫黎在鵬城活動期間,消費記錄都被擺在了陸清晏眼前。

那對戒指和那對袖扣,都是她刷自己工資卡購買。

陸清晏看完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心中有股難以遏制的悶痛。

他沒想到,那個有着蓬勃生命力的女孩,居然是這麽成長起來。她自信樂觀的笑容,不是因為被生活保護的很好,而是從淤泥裏開出的花朵。

她是頌歌的員工,被宋佑安用來當替身,同時還兢兢業業的工作。

“……”陸清晏突然又很想揍宋佑安一頓,無良黑心資本家。

陸清晏坐在辦公室裏,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直到一包煙抽完,那些不甘和憤怒,都随着煙霧散去。

她一定是被宋佑安威逼利誘來騙他。

她在他這裏謹小慎微,沒有貪圖任何不屬于她的東西。

她只是被人利用了,身不由己,這一切前因後果都不該由她來負責。

陸清晏想通之後,整個人豁然開朗,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掙紮的痛苦。

他當即又打了一個電話,調查莫黎的下落。

很快,陸清晏得知莫黎被調到海外事業部,目前在泰國開拓市場。

從江洲到總部,做過替身後,又從總部到海外,宋佑安的意圖再明顯不過,讓她離他遠遠的。

不久後的一次業內峰會上,宋佑安與陸清晏偶遇。

宋佑安想着兩家已經化幹戈為玉帛,主動跟陸清晏微笑打招呼,“晏總。”

陸清晏冷冷睨他一眼,臉色不帶絲毫笑意,“如果頌歌下季度財報不好看,東星将采取一定方式止損。”

宋佑安:“……??”

什麽意思?這是要秋後算賬?

……

泰國。

海島度假酒店。

今晚在這裏有一場政商聯合舉辦的晚宴。

莫黎作為頌歌汽車海外拓展總監,受邀前來。

當初宋佑安給她安排任職時,左思右想,把她放在了東南亞市場。等到合适機會,将在這裏建一個海外生産基地,輻射周邊國家。目前莫黎在與本土的汽車經銷商接洽,打算找一個強有力的合作夥伴。

莫黎對這次商務晚宴很重視,特地打扮了一番,身穿一條紅色露背禮服裙,濃烈的顏色,将她氣質襯的更為張揚出衆。修身的剪裁,使婀娜的身段展現的淋漓盡致。輕薄的後背,膚如凝脂,蝴蝶骨與背溝清晰可見。那張含着淡淡笑意的臉龐,更是讓人挪不開眼的豔麗。

莫黎帶着助理,在場中游走,與潛在的合作夥伴們談笑風生。

酒店大門外,一輛黑色勞斯萊斯停下。

司機拉開車門,陸清晏由車內走出。

男人矜貴的氣質和帥氣的臉龐,瞬間引起旁人注意。

他目不斜視,大步走入酒店內。

陸清晏來到宴會大廳,一眼就看到了莫黎。

他魂牽夢萦的女人,如蹁跹的蝴蝶般,游刃有餘的面對旁人驚豔的目光。

原本充溢在陸清晏心間的心疼和迫切,又轉為一種微妙的不快。

陸清晏作風低調,很少在公開場合亮相發言,除了有生意往來的人,大多數人沒見過他本人。

這場晚宴上的人,大多不認識他。

但他憑借優越的外形和鶴立雞群的氣場,一出現就獲得了在場異性的注意。

不斷有人來找陸清晏搭讪閑聊,陸清晏冷淡拒絕,目光始終落在莫黎身上。

明明才分開三個月。

卻仿佛很久很久沒見了。

久到他一秒都不舍得移開視線。

她哪裏都沒變,卻又仿佛哪裏都變了。

她不再是他的未婚妻宋茉琪,她是一個叫莫黎的女孩。

莫黎在與人交談時,一位女士笑道:“嘿,那邊有位英俊的男士一直在看着你。”

莫黎聞言,只是笑了笑,她并不好奇是誰在看她。

“我敢打賭,那一定是你這輩子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女人道,“如果你對他不感興趣,你幫我要一個聯系方式,好不好?”

“好啊。”莫黎笑着應聲。

這位是王室貴族,跟她搞好關系,沒有壞處。

莫黎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撞進陸清晏眼底。

她呼吸一窒,迅速轉回身,不受控制的心如擂鼓。

她是不是看錯了?

為什麽他會出現在這裏?

莫黎一時間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對方問她:“你認識他嗎?”

莫黎牽起微笑,半是認真半是調侃道:“他是合作公司老板,算是我的領導,我可不敢要聯系方式,怕被扣薪水。”

“那好吧,我只有自己去要了。”說着,她朝陸清晏走過去。

莫黎不敢回頭看,佯裝無事的走遠。

她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跟陸清晏碰面。

她要再一次見到他,只會在雜志上媒體上。

舞曲奏響,男男女女紛紛滑入舞池。

一位當地名流對莫黎發出邀請,莫黎搭上他的手,與他共舞。

另一邊,把身邊所有麻煩清除的陸清晏,獨自站在角落,目光沉沉。

他由路過的侍應生托盤裏端過一杯酒,送入口中。

他很确定,她看到他了,但她置若罔聞。

陸清晏将手裏的一杯酒喝完後,一舞落畢。

他不再等待,大步走向莫黎。

那位共舞的男士,再次邀請莫黎。

莫黎正想婉拒,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清冽氣息籠下,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她心尖瘋狂顫抖,後背僵直。

陸清晏毫不客氣的扣住莫黎的肩膀,将她擁入懷中,以宣誓主權的語氣,用流利的當地語言對男人道:“不好意思,她接下來的時間屬于我。”

“……”莫黎在他臂彎裏,試着動了下,被他不動聲色的握的更緊。

陸清晏低下頭,看向莫黎,按捺着滿腔的情緒,要笑不笑道:“該回家了,陸太太。”

莫黎迎上他的目光,瞬間又尴尬的垂下眼。

陸清晏牽着莫黎的手,走出會場。

莫黎知道躲不過,只能跟着他走。

……

花園無人的角落,陸清晏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莫黎。

莫黎垂着眼,就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言不發。

“我不來找你,你就一直躲在國外嗎?”陸清晏冷冷出聲。

“不是……”莫黎低聲嗫嚅,“我在這邊工作……”

“沒有什麽要跟我解釋的?”陸清晏雙手抄兜,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對不起。”莫黎低低道。

“就這樣?”他聲音更冷了。

莫黎沒做聲。

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切應有盡有,她彌補不了他什麽。

除了這句對不起,她不知道還能怎麽樣。她沒想到,過了三個月,他會來找她興師問罪。

陸清晏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她的消極躲避,令他更為不快。

“你覺得你的所作所為,只是對不起三個字就完了?”陸清晏盯着她,冷淡的語氣帶着逼壓,“你明明知道是場騙局,還要答應我的求婚。所有人都知道婚期,你卻逃了。你這個替身,比起當初宋茉琪的行為,有過之而無不及。”

“對不起……”莫黎再次道。

他的話刺痛了她的心。每每想起他的求婚,都是她內心無法釋懷的難過。

她誠摯又愧疚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陸清晏快要被氣笑了,對不起多說幾遍就有用了嗎?

“……”他低下頭,堵住她的唇瓣,掐住她下巴的手轉為扣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将她送到自己跟前。

莫黎的“對不起”被悉數淹沒,她吃驚的瞪大眼,男人在她口中輾轉索取。

她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膛,雙腿發軟。

他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後背,牽起她一陣陣顫抖。

在理智的拉扯下,莫黎猛地推開陸清晏,不斷往後退。

“陸……陸先生……對不起……”莫黎滿心慌亂,硬着頭皮道,“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該騙您……”

她已經不是當初的替身,她不是宋茉琪,不是他的未婚妻。

她不能跟他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她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她跟他的人生不會有任何關系。

任何的妄想,只會令她萬劫不複。

“全都是演戲?”陸清晏步步逼近,“莫女士,沒有一絲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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