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避

白景姝身子輕輕一顫,扶着廊柱捂住胸口,大約是宿醉的原因,腦袋裏似乎被捅了一個木棍,尖銳的棍子在裏面不停翻攪,痛得她站立不穩,就連心口,也仿佛被刀絞。

原來,她這般匆匆趕來,連早膳都不吃,也來不及等自己,就是為了給那個人送別嗎?

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足夠讓他們彼此可以互生好感了麽?

“景姝小姐,您怎麽不帶着鬥篷都出來了?這要是被小姐知道了可饒不了奴婢啊。”冬梅抱着雪白的鬥篷跑來,嗓門很大。

樓凰譽原本要吐出來的話生生地咽了下去。

景姝在外邊?

“您的臉怎麽那麽白?您可別又要受寒了。”

白景姝勉強地牽了牽嘴角,“我沒事。”

不遠處的門一下子打開,凰譽和樓陵站在門口。

“景姝來了?”樓陵快步走過來,“怎麽不進來站在外面?”

白景姝很快斂去了眸中的痛苦,漆黑的眼深邃如潭,她面帶笑意,依舊和平日無恙,“我也是剛到的,”她看向樓陵斜後方的凰譽。

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樓陵笑得爽快,一眼看透她心中所想,打趣道:“你是來找凰譽的?我說你們兩個是真的是好姐妹,剛起床就要找對方了。”

白景姝垂下頭去,掩蓋住裏面的精光。

只是樓凰譽突然感覺到不自在,要是在之前她一定不會覺得這句話有何問題,可是如今,知曉了某些秘密,她暫時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麽多年的好友,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家大哥毫無懷疑的話。

她上前兩步,卻沒走到景姝身邊,對面的人那張臉白得确實不像樣,“冬梅,還不送景姝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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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和她一起回去?”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嗎?”

他們二人異口同聲。

樓凰譽看了眼自家大哥,最後的目光落到她嬌弱的身上,解釋道:“我有些事情要問大哥,你先回去吧。”

白景姝眼中的冷靜微微破裂,但還是可以保持往常的笑意,“那我等你吧。”

她的心很是沒有支撐點,虛虛浮浮,仿佛随時都有沉下來粉身碎骨的危險,暫且抛卻楚然的問題不談,就憑着今日凰譽表現出來的态度,直覺地,她都能感覺到這個人似乎并不願意和自己親近。但是為什麽呢?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樓陵以為自己的妹妹是想要質問昨夜的事情,立刻道不好,他可不願意讓凰譽知道朝堂的肮髒事。連忙幫着景姝說話,“你快回去吧,景姝身子本來都不好還來找你,你存心要讓她生病?”

樓凰譽瞬間啞口無言,确實看到她那張臉白得實在是過了,這些年地照顧已經讓她養成了一種關心景姝的習慣,不好拒絕,只能答應。

這兩天的風很大,樓凰譽走得稍稍靠前,卻只是問了兩句景姝的身子,便不再開口了。

白景姝頭疼得厲害,冷風吹就更加難受,可她一向好強,就算有任何的異樣也不願在除了凰譽面前的人表現出來,她身後有個冬梅還沒忘記。

眼看就要到院子了,白景姝只覺天旋地轉,身子驀地往外歪了過去,見狀,冬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景姝小姐,您沒事吧?”

婢女的驚呼聲讓樓凰譽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她轉過頭就見景姝半閉着眼,半靠在侍女身上,頓時兩步上前抱過她的身子,“怎麽了?不舒服?”說着就快速地往院中走去。

白景姝拉住她的袖子,輕輕吐出兩個字:“凰譽。”

樓凰譽微微一頓,沒有回答,快步往房間走去。

白景姝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面前的人正要走,她一把抓住人家的手腕,努力地想要将眼前人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些,那人似乎想要掙脫開,景姝拉的更近,“我沒事,你陪我一會兒就行。”

那個人終于沒說話,卻坐到了床上,被子蓋在身上,她微微阖眼,手卻死死的抓着,不願放開。

“怎麽還是學不好照顧自己?”清冷的嗓音蘊着責怪。

“反正有你在。”白景姝眨了眨眼,有恃無恐,“你會照顧我的。”

那般的毫無保留,袒露信任和依賴,倘使在之前樓凰譽定會覺得這個人還沒長大,可是,當自己知道了那層情感之後,對着這番話,不知為何,除了隐隐的不适外,竟然有些心疼。

這個人究竟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說出的這些話,卻被之前的自己一次一次的忽略,或者當做了朋友間的關心和體貼。莫名地,她有些心疼。

然而,心疼是出于在乎,在乎是源于多年情感,多年的情感,只是姐妹情。

樓凰譽身形微微僵滞,對着那雙清澈滿含期待的眼,苦笑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我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很多事情,都是需要你一個人面對的。”

白景姝眼神一閃,她雖然身子難受,可沒有喝醉,也沒有意識模糊,凰譽的話并沒有錯,放在任何一對好朋友身上都不會有異議。

她彎起嘴角,依舊是之前天真的樣子,吐出的話偏偏讓人憐惜,她說:“沒有你在身邊,照顧自己有什麽用?”

樓凰譽猛地站起來,條件反射般的想要甩開手腕上的手,不敢去看好友的樣子,但是,忽然覺得不對,或者是覺察到了一絲危險和瘋狂,空氣裏仿佛充滿了硫磺的味道,只要一把火,什麽東西都可以毀掉似的。

白景姝不明白為何她的反應這麽大。

“凰譽?”

“我……我們以後不可能一輩子在一起,”這是第一次樓凰譽這麽清楚地将未來的事情說得那般透徹,“我們以後都會嫁人的,所以好好照顧自己,這是對你好。”

嫁人?

“那……其實可以不嫁的。”白景姝喃喃自語,聲音極小,可房間寂靜,那話雖然小,卻足夠清晰。

白景姝的手輕輕一松,不動聲色地藏到被子裏,她不敢去看凰譽,垂眸再一次重複:“女子就一定要嫁嗎?”

“是啊,等景姝長大了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每個女人都要嫁人的,我不會是例外,景姝也會是例外的。”她的嗓音柔和得不得了,如同三月溫煦的春風,拂過臉頰,暖烘烘的,看起來是安慰,落到心尖,偏偏就變成了尖刀,一瞬間,刀起血落。

樓凰譽不忍看她瞬間蒼白的臉色,在她看來,景姝只是一不小心走了彎路,她還小,只要告訴她什麽是對的,什麽事錯的,她總能做出正确的選擇的。

萬事開頭難,也許一開始會痛苦,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矯正時會疼也實屬正常。

白景姝覺得腦袋更加昏沉,她不适地扭了扭身子,手抓住床下的被單,勉強地勾起嘴角,“也許,我會是例外,也說不一定。”

凰譽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會的,誰都不會是例外。你先躺一會,我去看看她們将藥熬好沒。”

眼前的光線灑下來,她已經起身而去。

白景姝終于将所有的情緒頃刻間流瀉,苦澀,悲哀,害怕,恐懼,痛苦,齊齊呈現,清澈的眼哪還有湖水般澄淨,分明是暗沉似海,襯着蒼白的臉,黑幽幽的空洞的眼愈發地令人害怕。

“你真的喜歡上了楚然嗎?”她在身後低低地問。

樓凰譽的腳步一滞。

“兩天的時間,真的足夠一個人可以交付真心了嗎?”白景姝輕聲問。

聲音缥缈,仿若山島上朦朦胧胧的霧氣,看不清面前的路,甚至于眼前的那一片山水也恍惚得厲害,伸手穿過一片白茫茫,偏偏是處在荊棘叢中,等回過頭才發現早已經被傷得遍體鱗傷,鮮血淋淋。

樓凰譽不答,她對楚然,并非有風花雪月的情感,甚至連好感都談不上,只是欣賞罷了。

“凰譽,你為什麽不說話了?”白景姝捂住眼睛問。

“不。”她回答,就在白景姝心頭一松時,那個人又說,“但是,喜歡和時間無關,我若真的喜歡一個人,也許用不上一天,兩天,可倘若不喜歡,一年,兩年,甚至是一輩子,都沒用。”

白景姝咬住唇,蒼白的顏色慢慢變得緋紅,眼角隐隐透出點晶瑩。

端來藥的,是一個侍女,不是那個人。

她走了,就再也沒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虐點這麽低呀,這個……接下來,唉╯▂╰要堅強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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