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陰陽師】“無論幾次,都不會後悔和你相遇

等到神龛裏的封印結界松動時, 籠罩在八原後山中的渾濁妖氣開始漸漸消散。在結界外焦急等待的夏目在感覺到身後的結界隐隐有了開啓的跡象時緊張的站了起來。

神龛紅色的小門緩緩打開,一道道白色光芒從中湧出,透明的封印結界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頓時破裂。

白色光芒逐漸褪去,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顯現出來, 見衆人渾身浴血卻又完整的從封印結界中出來,夏目終于放松的呼出一口氣,然而當他看到站在最後面那個披散着紅發的男人抱着被鮮血染紅的少年時,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身體下意識動了起來, 當他慌張跑過去時最先注意到的不是透也身上猙獰的傷口, 而是抱着他的那個男人眼裏籠罩着的濃厚死氣。

“酒吞先生……?”夏目的語氣變得艱澀起來, 印象裏這個男人從來只是一副強勢又不羁的樣子,此時卻露出絲毫不加掩飾的絕望氣息, 心頭倏地一涼,難道是——

看着酒吞懷中緊閉着眼的透也,夏目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 “桐島他……沒事嗎?”

酒吞這才有了些許反應, 他擡起頭瞟了夏目一眼, 見對方緊盯着懷中的小鬼不放, 眼神裏盡是擔心和慌張, 酒吞搖了搖頭,面色又恢複了正常,眼裏的死氣盡數消散,仿佛夏目剛剛看到的只是錯覺。

“他沒什麽事, 身上的傷口待會回神社讓螢草治療就可以了。”平淡的聲音在酒吞身後響起,一道冰藍色的靈魂顯現出來。

夏目訝異的看向那道突然出現的靈魂,他之前有聽貓咪老師提起過桐島的身體還有着其他靈魂存在,而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道神秘的靈魂。

與之前氣息微弱幾乎感覺不到的靈魂不同的是,此時的安倍晴明再次找到了肉體被毀滅前靈力充沛的感覺,他能感覺到那些在神社裏沉睡着的式神因為他的靈力暴漲而開始蘇醒,然而靈力恢複的感覺卻讓他心中彌漫起無法言喻的悲怆感。

看着酒吞懷中的那個孩子身上猩紅的鮮血以及逐漸流逝的氣息,安倍晴明本就沉重的目光愈加黯淡起來。

他早該預料到這種事發生的,如果能在酒吞決定實施他心中所想的那個計劃之前将實情告訴他的話,這孩子也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喂,你的那些式神應該都蘇醒了吧,現在趕快回去給這小鬼治療吧。”茨木不耐煩道,他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這小鬼似乎把自己所有的靈力給了安倍晴明……然而他現在只覺得對方被鮮血染紅的樣子一陣刺眼。

“那麽我們現在就回去吧,螢草他們應該已經在等着了。”安倍晴明微不可察的低嘆一聲,現在他與透也的精神連接已經完全切斷,即使對方現在暫時失去了意識,他的靈魂也可以脫離透也的身體單獨存在。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麽老夫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百百爺敲了敲手裏的拐棍,滿是褶皺的臉上變得愈加蒼老,“不過老夫完全沒想到酒吞大人竟然故意讓八岐大蛇打破陰界裂縫然後趁機将它的身體卡在夾縫之間……看着八岐的頭顱一個接着一個倒下的那個場景真是讓老夫由衷的感到敬佩啊,下次陰界裂縫再次打開也許又是千年以後了,這段時間足夠讓夾縫中的陰氣把八岐大蛇給吞噬,看來我們此次的目的算是超額完成了。”

“……如果那條臭蛇不是因為提前蘇醒而導致妖力紊亂本大爺也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把它扔到陰界裂縫裏。”酒吞的語氣毫無起伏,絲毫沒有大戰勝利的興奮感,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還在不斷滲出鮮血,而已經麻木的神經此時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他只想快點回到神社讓好好清洗掉懷中這個該死的小鬼身上礙眼的紅色。

擡起腳步率先離開了後山的這片森林,酒吞高大穩健的身影消失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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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酒吞抱着透也離開的背影,夏目下意識想要叫住他,卻被身旁的斑咬住了衣服的袖子沉聲對他道:“我們也回去吧,夜已經深了,附近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妖怪出沒,待會我可沒有精力再保護你了。”

茨木,大天狗和一目連也跟随着酒吞的身影離開了這片森林,腦海中浮現出剛剛透也那張毫無生息的蒼白臉龐,夏目不禁有些茫然,不是已經勝利了嗎,那為何,他在這些回來的人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喜悅的情緒。

……

……

回到神社時已是深夜,螢草是那些沉睡的式神裏最先醒過來的,當看到酒吞将渾身被鮮血浸染的透也動作輕柔的放在床鋪上時小姑娘吓得臉色頓時一白。

“螢草,拜托你幫透也君治療一下傷口吧。”安倍晴明輕聲道,虛幻的靈魂撫摸着螢草的腦袋。

“晴明大人……您終于回來了……”螢草聲音哽咽着,眼眶中滲出了淚水,她已經太久沒有看見過真正的主人了,“大家都很想您,我已經感覺到姑姑他們也快蘇醒了。”

“嗯,離開了那麽長時間讓你們受委屈了。”安倍晴明嘆息道。

螢草抹了抹眼淚,喚出了楓葉調動起妖力,溫暖的治愈之光充斥着昏暗的房間裏,她沒有來得及問透也身上為何傷痕累累,螢草只能使出最大限度的治愈之光讓透也身上的傷口盡快愈合。

見透也身上滲出的鮮血已經止住,螢草的治愈之光也在緩慢愈合着傷口,安倍晴明暫時放心的退出了房間,在庭院裏尋找着酒吞的身影,剛剛他把透也抱到這裏時就離開了房間,等安倍晴明找到他後,大天狗正面目扭曲着攥住酒吞的衣襟嘶吼道:

“你到底做了什麽?為何透也大人的氣息現在越來越微弱?!”大天狗顫抖的聲音裏充斥着恐慌,作為式神他最直觀的感覺到了身體裏屬于透也的那道氣息在逐步消減,想到了透也剛剛那副渾身彌漫着死氣的樣子,大天狗心裏無法抑制的升起另他窒息的恐慌感。

“冷靜點,大天狗。”一目連上前阻隔了劍拔弩張的兩人,盡管他心裏也有着和大天狗同樣的疑問,可酒吞從剛剛開始就異樣的狀态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唯一沒有參與進去茨木靠在庭院的那棵樹前抱着臂漠然的看着前面那幾個争執不休的家夥,可以說他是唯二了解過些許真相的人。

他的摯友在大江山日夜盯着的那面現世之鏡,鏡中出現的人類,以及摯友與安倍晴明的那個約定——

擡手撫摸着束起他白發的那個草莓發圈,茨木有史以來第一次生出了挫敗感,身體裏屬于那個小鬼的氣息正緩慢消減着,不管之前他再怎麽封鎖妖力也依舊無法阻止那股氣息消散,他有些茫然的擡頭看着屋檐下随風飄動的風鈴,風鈴發出的清脆聲音卻如同一塊塊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

“啧,都已經步入成年形态了性子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讓人頭疼。”沉默了半晌,酒吞撥開擋在中間的一目連,擡手将攥着他衣襟的那只手臂随意揮開,“你身上也受了不少傷吧,還不趕快滾回房間裏休息?那小鬼還在房裏接受治療,不想打擾到他的話就給本大爺安靜一點。”

“你——”被酒吞一副無所謂的态度激怒,大天狗克制不住怒氣抓緊拳頭揮向酒吞卻被對方張開五指輕松攔下。

“行了,該幹嘛就去幹嘛,別杵在這裏礙事。”松開攥住大天狗拳頭的手,酒吞轉過身随即又側過頭語氣冷淡道:“你們也應該準備準備要離開這個世界了……當然本大爺也一樣。”

丢下這句不明所以的話後酒吞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裏,留下沉默的三人。

将剛剛這一幕盡收眼底,看着臉色灰敗的大天狗,安倍晴明心裏驀地一緊,垂頭沉默了片刻,他來到了神社最右邊的那個房間,看到了正靠在門上拿着酒碟飲着酒的酒吞,紅發随意披散在肩膀上,甚至有一縷發絲垂落在酒碟中,而酒吞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朦胧的月光透過敞開的紙門打在男人身上,酒碟裏的清酒還剩下一半,男人就維持着這個動作一動也不動,想到那孩子在封印結界裏将靈力全部注入了他的靈魂時的場景,安倍晴明的呼吸一窒,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以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把那孩子護在心裏的男人。

沉默了許久,安倍晴明還是喟嘆道:“你後悔嗎,酒吞?”

酒碟裏的清酒微微一顫,酒吞側過頭看着與他隔目相望的安倍晴明,半晌後嗤笑道:“那條臭蛇已經永遠長眠了,本大爺又為何要後悔?”

冰藍色的靈魂微不可查的出現了一瞬間的抖動,安倍晴明語氣艱澀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走近了看着庭院外夜景的酒吞,安倍晴明抿了抿嘴還是開口道:“之前沒有告訴你這件事是我的疏忽……但我完全沒有預料到酒吞你會做出那個舉動。”

安倍晴明的靈力使本該死亡的透也再次複活,他原本是打算讓透也通過退治妖怪将那些妖氣轉化為靈力來修補他破損的靈魂,那個孩子在賦予新生後靈力出乎意料的強大,他的靈魂也在逐步修複着,離完全恢複也只是時間問題,安倍晴明沒預料到的是八岐大蛇會提前蘇醒,讓他只能冒着風險讓透也使出陣法填補陰界裂縫來拖延時間,而更讓他預想不到的是酒吞早在之前就計劃好的大膽行動。

在去封印之地前安倍晴明知道現在的透也根本無法将八岐大蛇再次封印,所以他只能保守的讓透也填補陰界裂縫拖延時間,可酒吞竟然讓那孩子直接将體內所有的靈力一點不剩的輸進他的靈魂裏想借由靈力暴漲的他将八岐大蛇壓制。

目的完美的達到了,八岐大蛇被酒吞丢進了重新打開的陰界裂縫裏任由裏面的陰氣将它吞噬,而那孩子身體裏靈力消耗殆盡的後果是什麽……他想酒吞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

将酒碟随意放在一邊,酒吞拿出了衣襟裏一條已經斷裂的鎖鏈,那是透也之前送給他作為束發用的鎖鏈,輕輕摩挲着冰涼的金屬,酒吞淡淡道:“跟你沒什麽關系,是本大爺幾乎快忘了那個小鬼本是已死之人,他沒立即消失在本大爺面前就已經……很好了。”

男人身上頹喪的氣息讓房間裏的氛圍壓抑起來,安倍晴明苦笑道:“那孩子的意志比你想象的還要強……但是有件事我還是要告訴你。”

閉上眼,安倍晴明回想起他看到的那個幻境:“八岐化成人形時對透也君施展出的幻境讓他看到了過往的真相……包括車禍那一幕,還有酒吞你私自穿過陰界之門和幼年的他相遇的場景……都被透也君看到了。”

“……包括他無數次喪命在那些惡心妖怪手裏的場景?”

“啊,他都看到了,八岐本是想通過這些場景刺激透也君的神經,進一步擊潰他的心理然後打算一鼓作氣吞噬掉透也君意識吧,不過沒想到透也君會不為所動直接打破了幻境。”

酒吞沒有說話,只是在聽到那小鬼看到了幼年時的他無數次死在妖怪手裏時心髒頓時一陣刺痛。

“透也君大概已經在幻境裏知道了失去靈力的後果,就算如此他還是聽了你的話堅持把靈力全部給了我……酒吞,那孩子到底是抱着怎樣的覺悟做出這個決定的呢?”

“……本大爺怎麽可能會知道。”

……

……

等到透也恢複意識時這座神社比起之前空曠寂寥了許多。

外面刺眼的陽光透過紙門照射在他的臉上,透也緩緩睜開了眼,身上的傷口的已經不痛了,只是從脖頸處一直往下延伸的繃帶看了讓人看了不禁頭皮一麻。

吃力的坐起身,捂着腹部纏繞的又厚又重的繃帶透也忍不住腹诽着到底是誰幫他綁的繃帶,現在連腰都直不起了。

“醒了?”

紙門被拉開,酒吞披散着紅發走了進來,見透也坐起來都一副吃力的樣子,酒吞皺着眉走過去坐了下來,讓透也的背脊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減少他支起身體的力度。

有了酒吞這個人形靠墊透也總算舒适的活動起了僵硬的手臂,過了會他有些不安分的開口道:“一直躺在這裏好悶,我想到外面曬曬太陽。”

“啧,哪來那麽多麻煩事。”酒吞語氣不耐的抱怨着,然而還是小心翼翼的抱起透也走出了房間外。

抱着他坐到了走廊上,透也久違的看到了外面的陽光,因為已經是夏末秋初,天氣不再炎熱,涼爽的微風拂過臉頰,透也舒服的眯起了眼。

執起透也軟趴趴的手腕,皺着眉看着手指上長出來的透明指甲,酒吞拿起了指甲刀給透也修剪起指甲。

新奇的看着酒吞拿着小巧的指甲刀有些笨拙的給他修剪指甲的樣子,透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之前都是我給你修剪指甲,沒想到酒吞你也會使用這個東西。”

“啰嗦,本大爺難得伺候你這個麻煩的小鬼。”

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盯着酒吞垂在他頸間的紅發看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突然問道:“大天狗他們呢?”

“回去了。”

“回去?回哪了?”

“當然是回到那邊的世界了。”将修剪好的那只手放下,酒吞執起另一只手頭也不擡的繼續道:“他們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陰界裂縫再次打開後陰界之門也出現了,就讓幾個家夥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對了,安倍晴明和他的那群式神也離開了。”

其實那些家夥本想着等透也蘇醒,大天狗他們更是不想離開這個世界,然而陰界之門卻強行把他們都吸了進去,他也無法制止,只能任由那些家夥去了。

“嗯……都走了啊。”目光黯淡了下來,透也心裏莫名空出了一塊,他擡起頭看着酒吞緊繃的下巴又問道:“那麽酒吞你呢?你不是也不屬于這個世界嗎?為什麽沒和他們一起走?”

修剪指甲的動作頓了頓,酒吞在沉默了片刻後平淡道:“之前已經說了,不管發生什麽本大爺都會陪着你的。”

沒有回應他的話,透也露出了清淺又柔軟的笑容,放松的靠在了酒吞的胸膛上。

将兩只手的指甲都修剪完成,酒吞将指甲刀放下,垂頭看着透也蒼白的面色,想了想還是道:“你之前說的那個什麽祭典……晚上要去嗎?”

“嗯?”透也愣了愣,随即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祭典是什麽,“你要陪我一起去嗎?不過以你的性子竟然會關注這種事還真是讓人感到驚訝。”

“啧,是那個叫夏目的人類三天兩頭跑到這裏整天向本大爺念叨祭典的事,本大爺不想記住都難。”

夏目才不會啰嗦的念叨這種事呢。

透也在心裏無奈的腹诽着,也沒有戳穿酒吞拙劣的謊言,他點了點頭,右手覆上酒吞垂在身邊的那只手輕輕道:

“那就一起去吧。”

吃了一點酒吞捏的梅子飯團後,透也回到房間裏從衣櫃裏扒出了之前穿過的那件月白色浴衣,将浴衣換上,穿好木屐,透也走出房間發現酒吞早已準備好倚在木柱上等着他。

沒有上次的提醒,酒吞自覺的換上了暗色條紋的浴衣,尖尖的耳朵也變成了圓潤的樣子,遠遠看去他和普通人類別無二致。

“慢死了。”擡眼看着透也走過來,酒吞皺着眉看着對方身上穿着的單薄浴衣,“現在起風了,穿成這樣小心着涼。”

靈力盡失的他現在身體也越發虛弱,穿的那麽單薄等回來鐵定要感冒。

“沒關系,參加祭典的人應該會很多,溫度也不會低到哪去的。”透也不在意的聳聳肩,拉起酒吞的手臂一起走出了神社。

和酒吞來到了後山的鳥居前,他們之前也一起來到這裏參加過祭典,不過比起上次今天的規模要更大,在遠處就看到了不少色彩斑斓的彩燈和源源不斷的人群。

“桐島。”

正仰起頭打量着鳥居上挂着的燈籠,肩膀猝不及防的被輕拍了一下,透也有些訝異的回過頭,發現是同樣穿着浴衣的夏目。

“夏目。”透也笑着向他打了招呼,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夏目了。

“酒吞先生果然帶着你來了。”腼腆的少年溫柔的笑了起來,随即目光又黯淡了下去。

果然和貓咪老師說的一樣,桐島他……真的失去了靈力。往常要是有人從後面拍桐島的肩膀時對方總會提前就能感知到是誰,然而剛剛自己在拍他的肩膀時桐島竟然一點沒有察覺到是他。

胸口變得悶悶的,夏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難受,“一起去參加祭典吧!對了,你的傷沒事了吧?”

“已經差不多愈合了,就是身上綁着的繃帶有些難受……”

兩個少年互相低語着走上階梯,身後的酒吞抱着臂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而他的眼神卻始終沒有從透也身上移開過。

熙熙攘攘的人群擠滿了狹窄的道路,透也和夏目去了小吃攤買了不少美食,将盒子裏的章魚燒遞到酒吞嘴邊,看着酒吞臭着臉垂下頭将章魚燒一口吃掉,透也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看着少年嘴角旁拉起的弧度,酒吞冷哼了一聲,三下兩下的把盒子裏剩餘的章魚燒全部送進了嘴裏。

“啊,我都還沒吃。”透也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盒子,語氣有些怨念。

“省的你待會又讓本大爺吃那些甜的膩死人的東西。”酒吞絲毫沒有把章魚燒全部吃光的愧疚感。

無奈的搖搖頭,透也把盒子扔進了垃圾桶裏,這個男人總是不分場合耍起小孩子脾氣。

和夏目将祭典從頭逛到尾,來之前空空如也的肚子因為一路上吃了不少小吃而漲起來,大概是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此時透也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一晚上不停歇的走動已經是他的極限。

一直關注着這邊情況的酒吞“啧”了一聲立刻上前将透也攏在懷裏,看着他愈加蒼白的臉色酒吞語氣不善道:“跟你說穿的太少了還不聽,逛的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可以回去了。”

“可是待會還有煙花……”

透也本想再多待一會,而在看到酒吞暗沉的眼眸後又把話咽了回去。

“本大爺把這小鬼帶回去了,你家的那只貓在那邊的章魚燒攤上偷吃,在還沒引起騷動之前趕快把他抓回去吧。”

懶散的撂下這句話後酒吞半扶着透也準備帶他離開這裏,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夏目的喉嚨一緊,最終還是大聲道:

“開學了我會等着你,一定要來啊桐島!”

回過頭看着因為大聲叫喊臉色微微發紅的夏目,透也露出了安撫的笑容。

“我會的。”

夜風開始微涼了起來,回到神社後酒吞找了一條毛毯披在了透也的肩膀上,環過他的肩膀讓透也舒适的靠在自己懷裏,這小鬼死活不進去休息,說是想看外面的夜景,酒吞見拗不過只能随他去了。

“漆黑一片看什麽夜景啊。”把滑落下來的毛毯重新攏好,酒吞将下巴放在透也的腦袋上,試圖溫暖對方的身體。

“都說了想看煙花,差不多也該開始了吧……”透也迷迷糊糊說道,腦袋上多出的重量讓他莫名的心安。

兩人沉默了許久,就在透也以為對方是不是已經睡着了時,酒吞卻突然開口:“你在那條臭蛇的幻境裏……都看到了嗎?”

這是自透也蘇醒後酒吞第一次問起這個尖銳的問題,本以為他至少會消沉一陣,然而透也的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語氣随意的像是在描述着今天晚上吃了什麽飯一樣。

“看到了許多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場景……不過酒吞你還真是無情,就這麽無動于衷的看着我無數次被妖怪撕碎。”

“啧,那個時候本大爺根本動不了好嗎?再說了之後那些曾經襲擊過你的妖怪本大爺早就一個個的給撕碎了。”

“這樣啊……那真是有些意外。”

兩人語氣随意的讨論着明明很沉重的話題,透也的臉上一直保持着清淺的微笑,而酒吞還是那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是環着透也肩膀的力度在不斷收緊。

透也靠在男人胸前擡起頭問道:“當時是什麽感覺?”

“啊?”

“看着我一次又一次死去是什麽感覺?”

酒吞緘默不語,明顯不想讨論這個話題,他撇過頭語氣生硬道:“在想你這個小鬼怎麽那麽短命,只有這個想法。”

意料之中的答案。

透也輕笑一聲,困意卻逐漸湧了上來,看着他快要耷拉下來的眼皮,酒吞皺眉道:“想睡就回去睡。”

“再等一會,煙花還沒開始放。”透也堅持等煙花放完。

酒吞不再說話了,閉上眼抱緊了懷中的少年。

“你會後悔嗎,酒吞?”透也冷不防的問道。

“後悔什麽?”

“後悔答應與晴明的約定和我相遇,無聊的看着我死了一次又一次……不覺得會浪費時間嗎?”

透也聽到男人輕笑了一聲,随即耳邊響起低沉又沙啞的聲音:

“确實,比起答應照顧你這個麻煩的小鬼,本大爺還不如留在大江山做讓人聞風喪膽的鬼王。”

“沒有人會管本大爺每天喝多少酒,也沒有人天天盡給本大爺惹麻煩操心些無聊的瑣事,更沒有人會讓本大爺……甘願放下一切來到這個世界做你的式神。”

不知道是不是透也的錯覺,他覺得男人的聲音似乎哽咽了一下,随即肩膀上多出了一道重量,酒吞埋在他的頸間繼續嘶啞道:

“但是沒辦法啊,誰讓本大爺無可救藥的離開不了你,一想到你随時有可能消失在本大爺看不見的地方,本大爺就恨不得立即親手結束你的生命!”

聽着酒吞最後近乎吼出來的話,透也恍惚想起那次從米花市回來酒吞在看到自己身上受的槍傷後眼眸裏的一片死寂……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抱着這種覺悟了嗎?

粗重的呼吸逐漸平複下來,酒吞擡起頭,用沒什麽力道的手輕輕捏了捏透也的臉頰。

“無論幾次,都不會後悔和你相遇。 ”

随着最後一個字落下,天空中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漆黑的夜空上綻放出一道色彩斑駁的煙花,瞬間點亮了整片天空,不同顏色的煙花此起彼伏的綻放,明麗的色彩盡情的燃燒在夜空中,短暫的時間裏綻放出了自己的絢爛和瑰麗。

透也微微張開嘴,折服在了這場盛大而又美麗的煙火中,他不由得輕嘆道:“真美啊……”

過了好一會身後才響起一道悶悶的“嗯”。

璀璨的煙花點亮了整片八原,兩人的臉龐在煙花光亮的照映下明明滅滅,側頭看着酒吞模糊不清的臉龐,腦海裏突然響起了那次在幻境中八岐對他說出的話,透也的心中一片平靜。

有些艱難的擡起頭,透也湊近了酒吞的耳邊,即使有天空中煙花巨大的聲響,他還是聽清了透也說出的話——

“謝謝你,我也不會後悔。”

夜空中的煙花還在不斷變幻着顏色,相擁的兩人如同耳鬓厮磨的愛侶般不曾分開過。

酒吞輕輕摩挲着透也柔軟的唇瓣,心髒疼得幾乎無法呼吸,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同一句話語,也不管透也能不能聽到。

衣襟裏他有好好保存的那塊十年後透也給他的玉石隐隐散發着微弱的光亮,随着最後一道煙花落下,夜幕漸漸恢複了寂靜。

而懷中那個安詳閉上眼的少年的身體也早已變得冰冷。

[綜]這個陰陽師有點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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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陰陽師】“無論幾次,都不會後悔和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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