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任意調控

回學校後唐祁鎮發現了一件要人狗命的事情——他的壓感筆壞了,估計是那天被給傅研生摔爛了。

調壓感、卸載軟件、重啓電腦再複原……他嘗試了所有方法,依舊毫無起色。

盯着那支破筆和空白的屏幕,唐祁鎮心如死灰,恨不得立刻馬上沖出去找傅研生理論,讓他賠自己的寶貝,順帶精神損失費。

然而想到傅研生的氣勢,小唐同學的笑容瞬間凝固。還是命重要,他可不想再被捆一次。

好在他生日快到了,爸媽手松發了個紅包。本來他還想拿着錢去市中心大吃大喝一頓,現在只能去修筆了。

臨近交稿日,編輯催得很緊,唐祁鎮一天都不敢耽擱,當天就買了車票飛奔進城。

他的筆和板子是Wa公司的三代款,市中心有專賣店,但因為品牌合并,市面上已經停産,修起來比較麻煩,需要送到總部,或者直接從庫存裏調一支新的。

“小朋友,你手裏這款真的很難修,下次建議直接買套pro,或者是672那款。”店主大叔熱心地安利道。

唐祁鎮聞言說了聲謝謝,回了個禮貌而不失優雅的微笑。

——你當我不想買新板子嗎?窮,窮是原罪啊!

想到這兒,他隐隐覺得心痛。其實高考結束後他爹就提議給自己換套設備,但小唐同學覺得自己還不到全職畫畫的地步,也舍不得陪了自己多年的板子,拍着胸脯豪情壯志說要自己賺稿費買。

悔不當初啊,誰知道上了大學之後這麽多屁事,一幅稿子拖兩三個月,就算一幅畫能買幾千塊錢,平均一下也只夠生活費。

這就是小酷鴿的下場。

從店裏出來,他萬念俱灰地和編輯發了條消息,如實交代了情況。

蚊香小姐很快回複了他一個表情包:大小兩只鴿子緊緊依偎在一起,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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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祁鎮盯着滿屏的無情嘲諷,在寒風中淩亂。

編輯又問:最近怎麽這麽不小心,不是扭到手就是摔筆摔板子?搞得和人打架似的,注意點安全。

唐祁鎮冷得不行,草草看了眼選擇無視。走了會,他終于拐進附近的肯德基店裏,要了個大漢堡和雞排,把凍得發僵的爪子搓暖和,幸福地啃着肉,又把編輯的話看了一遍,有苦說不出。

連打架都算不上,他明明就是挨揍。對方一個一米九的彪形大漢,整天把自己按在床裏摩擦,他特喵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照他的水平,如果真把自己吓暈了,還能瞬間來一套标準的心肺複蘇,救活後再捆起來。

……操,唐祁鎮越想越害怕,想起那天傅研生說的話,鬼使神差地打開手機找了家防狼器材專賣店。

到店裏的時候,店主大叔正在吃晚飯。他推門進去,問道:“你們這裏賣電擊棍嗎?”

“啊?”店主擡頭,空氣中飄着股菜香,“不賣的,這種東西地鐵安檢都帶不過,不賣!”

“那你們這裏賣什麽?防狼噴霧,催淚瓦斯,辣椒水?”

店主又扒了口飯:“防狼噴霧有,但這玩意兒也帶不過安檢。你要買可以,到時候被扣下了可別罵我黑商。”

“……”唐祁鎮沉默,心說怎麽防個狼還有這麽多限制,難怪總有女孩子出事。

店主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搖頭道:“沒辦法啊,這些器材能防狼,也能被狼利用。壞人……難防啊!”

“好吧,”唐祁鎮嘆了口氣,“那還有什麽其他能過安檢的?”

“甩棍,防衛筆,這些都能過。”店主指了下玻璃櫥櫃,“還有皮拍子…哎,皮拍子不錯,頭上是鉛做的。”

“能讓我看下嗎?”

店主又狐疑地看了眼:“你一個男孩子還需要防狼?”

“那不然呢!?”唐祁鎮對方懷疑的眼神看得很不爽,氣憤道,“男孩子出門也有風險啊,變/态下手又不分男女老少。”

說完他還覺得很不服氣,拿出身份證和學生卡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是C大的學生,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好好好,我知道了。”店主嗤笑了聲,“要皮拍子是吧?喏——”

唐祁鎮接過樣品在手裏掂了掂,覺得裏面那塊鉛還挺沉的,問道:“會把人砸成腦震蕩嗎?”

“廢話,你一大男人,力氣本來就比女孩子大,可千萬別對着人腦袋砸。”店主無奈笑笑,“說實話,看你也挺結實的,還不如去練練拳呢。”

聞言唐祁鎮陰了下臉。

就目前情況來看,就算他把跆拳道柔道合氣道,散打武術峨眉拳都學一遍,練到腳踢南慕容拳打北喬峰的境界,都不一定搞得過傅研生。

跟何況……

他只是一個快樂小肥宅啊。

他尴尬地笑了聲,把東西塞進書包,付了錢轉身離開。

感受到包裏沉甸甸的重量,他心裏也沉了下。

他還是希望傅研生能早日從那些糟糕的事裏走出來,而不是逼得自己和他動手。

回校後幾天一直過得很安靜,他借了室友的數位板把初稿畫完交給了金主爸爸。上次車禍中受傷的患者也脫離了生命危險,她的家人敲鑼打鼓給學校送了面錦旗。

正好12月是學校的安全常規月,借着醫學院的光榮舉動,校方趁熱打鐵,安排了急救知識培訓的公共課。

唐祁鎮從小學起就聽過無數類似的科普講座,都是換湯不換藥的內容。原本以為這次也是水課,等走到教室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每兩個桌上都放着一個急救箱,還有個半身的假人。

“哇,”他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到底是全國有名的醫學院。”

谷學浩也很激動,拉着他選了個前排的位置入座。

很快就走進來一位老師,身後還跟着四個穿白大褂的身影。唐祁鎮正聊得起勁,下意識往門口看了眼,餘光撞上了……一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輪廓。

傅研生,又踏馬是傅研生!

刺啦一聲響,椅子和陶瓷地板發出酸牙的聲音。

傅研生淡淡地往他這兒瞥了眼。

!!唐祁鎮身子一挺,端坐在桌前一動也不敢動。不過這次對方沒做什麽,很快收起目光走上講臺。

“我們這裏四位學長學姐都是考過證的優秀醫學生,今天給大家來講解下急救知識……”班裏安靜下來,老師在上面講得滔滔不絕,唐祁鎮卻開始走神。

他是被一陣刺耳的鳴笛聲拉回思緒的。

定睛一看,大屏幕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放急救宣傳片。

【時間就是生命。】

【責任重于泰山。】

兩行加粗的大字赫然醒目。

唐祁鎮一下就被代入了緊張的氛圍裏,幾分鐘的小短片變得無比漫長、凝重。

宣傳片的構思很精妙,到最後以家人擁抱的片段結尾,屏幕倏然變黑,只剩孩子一聲清脆的“爸爸”,溫馨而悠長。

唐祁鎮看完沉重地吐了口氣。

“希望通過今天的課程可以喚起大家的學習意識。如果有條件,建議假期回家去當地紅十字考證。”老師說完又把目光投向四位學長,“接下來把時間交給學長學姐。”

班裏陷入一片嘈雜,很快就被傅研生一聲“安靜”喝住了。他面無表情地從講臺上拿起一份名單:“現在給大家分組,61-70號跟着這位學姐,71-80號……”

唐祁鎮見他冷冰冰的樣子,心裏一陣慌,心想這家夥該不會又行使特權把自己分到他手下吧?

但是沒有,傅研生把他們班分成了三組,把唐祁鎮塞給了費知白,自己則處于賢者模式,靠在講臺上慢吞吞地環顧四周。

唐祁鎮感到很意外,又暗暗打量了眼學長,懸着的心終于慢慢落下。

費知白比傅研生活絡很多,生生死死這樣嚴肅的話題在他眼中變得稀松平常。

他一邊打開急救箱,一邊似笑非笑:“說實話,要想救人,首先自己的心理素質要強。說句不吉利的,你看到人倒下自己先吓哭了,那些步驟還能記得幾個。”

說完他先把急救箱的常用配置逐一講了遍,還把止血帶拉長在假人的手臂上示範了一遍:“用止血帶壓迫近心端動脈,可以有效中斷血流。”

有些方法和注意事項唐祁鎮以前聽過,但都一知半解,現在聽完覺得清晰了許多。

“還有海姆立克急救法。”費知白把假人豎起來,從後面探頭道,“這是用于氣道堵塞患者,特別是小孩子被果凍卡住。”

“不過,呃……這個假人只有上半身,不太适合做示範。”費知白尴尬地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唐祁鎮,“那個小學弟,你介意我用你做個示範嗎?”

“啊?”唐祁鎮一臉懵,發現衆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遲疑地點了下頭,“好吧。”

費知白繞過桌子上前,輕輕拍了下他的肩:“放心,我們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唐祁鎮點頭,不料費知白還沒來得及抱住他,就被一道清冷的聲音打斷了。

“換個人,不要用他。”

哈?唐祁鎮回頭一看,傅研生不知什麽時候板着臉站在後面,極其篤定地看着他,眼眸微垂。

費知白一頭霧水朝他眨了眨眼:“不是啊傅總,這組基本上都是女生,我就認識咱們小唐……”

“我說不要,哪來這麽多廢話。”傅研生橫跨一步走過來,雙手環住費知白的腰,“我覺得用你更合适。”

“喂喂喂!”費知白大驚,還沒準備好就被傅研生摸住了肚臍。

“左手摸肚臍,右手握拳放于兩指之上,再用左手環抱拳頭,用力快速向後上方沖擊。類似于這樣——”

只用了幾秒,動作已經完成。

“啊啊啊操!”費知白後知後覺地慘叫了聲,揉肚子道,“傅總您下手也太重了,老子是活人啊!!”

傅研生不再多言,松開了手,掃視一圈:“大家記住了嗎?”

說完還特地瞥了眼唐祁鎮。

唐祁鎮覺得費知白可能被傅研生勒疼了,不自覺地往他那兒瞥,有些走神。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唐祁鎮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慢慢拉回目光,一下就和傅研生撞了個滿懷。

“唐祁鎮,記住我的話了嗎?”

!!小唐同學瞪大了眼,趕緊點頭:“記住了,記住了!”

傅研生這才轉身走回講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祁鎮覺得學長氣壓變低很多。

費知白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強顏歡笑地講了最後一項內容——心肺複蘇。

從醫學院大樓走出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天全黑了,讓人意外的是,呼嘯的北風送來了一片片棉絮似的雪花。

“哦哦哦——下雪了!”沉默幾秒,人群中爆發出興奮的吼聲。

而且已經下了很久,草叢裏已經積了兩三厘米的雪了。成團的雪花在靜谧的夜空中彌漫、飄落,落在路燈光暈裏的那些,隐約還可見六角構造的輪廓。作為一個出生到現在沒經歷過冬天的南方人,唐祁鎮瞬間眼前一亮。

“老唐你看你看!下雪了!”谷學浩激動地抱住他,“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雪!太激動了,我要拍照!”

“那你還抱着我!”唐祁鎮縮了下肩膀,從他手臂下鑽出來,嫌棄地瞪了眼。

身上很快就落滿雪花,他拉上羽絨服帽子,放慢腳步欣賞起雪景,還伸手接了幾片。

突然一陣風過,夾帶着細密的雪花吹到他臉上。雖然被吹得淩亂,他依舊興奮地抹了把臉,還呼啦呼啦地在雪地裏轉了兩個圈。

但他不知道,傅研生就在他身後某處,看到小胖貓開心成這樣,輕輕揚了下嘴角,随後低頭自嘲地笑了聲。

他已經看不透自己的心意了。

可以只在遠處冷靜地看,也可以選擇把那只小花貓捆到自己身邊,不知為何……這種任意調控的感覺讓他無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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