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選擇你

事實證明,傅研生的一個眼神比北方的寒風更讓人清醒。跑出咖啡廳後,唐祁鎮睡意全無,徹底清醒了。

他走回建藝學院的食堂随便吃了點飯,找了間自習教室開始畫小裙子。

洛麗塔版型一般分為三種:無袖連衣裙、有袖連衣裙和半身短裙。唐祁鎮研究了一下19世紀歐洲女性的穿衣風格,又考慮到護士服的簡潔性,最後選了有袖高腰長裙款。

開始畫設計稿後唐祁鎮才發現這次柄圖确實有點問題。他用的是半厚塗油畫風格,描繪了雪夜中護士提燈前往小木屋照看傷者的場景。全圖以厚重的深藍色夜幕為背景,與護士手中橙黃色的馬燈形成色彩和亮度上的對比,再用被燈光照亮的微黃色雪地作前景。三大色塊調和碰撞,以光源為中心點透視,确實是一幅構圖不錯的油畫。

但不太适合畫在裙子上。甜系、哥特都和這幅畫的風格不相容,古典又以純色為主,而畫面配色略顯雜亂。

唐祁鎮盯着屏幕看了許久,被一個月前他執筆時放飛自我的勇氣深深“打動”,就差沒淚流滿面。

不過,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倒我們未來的小畫家。唐祁鎮嘗試降了下部分圖層的飽和度,逐漸調整了畫面配色。

正準備畫草稿,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正思路泉湧,不爽地抖了抖腿,沒有理睬。

但手機一直震個不停,弄得他大腿發麻。唐祁鎮不耐煩地啧了聲,掏出手機一看——居然七點多了。

天已經黑透了,窗戶有些反光,望出去還能看見自己模糊的輪廓。

似乎很疲倦的樣子。

唐祁鎮這才覺得肚子有點餓,嘆了口氣,低頭看消息。

果不其然,是費知白發來的。他從後往前掃了一眼,發現對方居然連着發了三個“收到請回複!”,看樣子也被學長吓得不輕。

……傅研生這個男人啊,實屬狠人。

唐祁鎮默默嘀咕了一句,開始看他布置的任務。

【1.本周六将舉行校學生會幹部提拔,你必需參與競選,競選部門為紀檢部,只能填一個,具體要求見附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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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周五要組織大一師生進行安全消防演練,紀檢部負責記錄出勤情況、維持現場秩序,需要你寫一份策劃案,詳細見附件2。

3.下下周要開展為期一周的違規電器突擊檢查,需要你安排表格,人員名單見附件3。】

唐祁鎮盯着幾乎溢出屏幕的對話框,罵了句操。

傅研生打算是把他培養成下一任紀檢部長還是把他當成了廉價勞動力?一上來就布置這麽多活??

關鍵是,這狗屁玩意兒他踏馬不會寫啊!

他又往下一劃,見費知白還補充道——

這些任務都是傅總幫你整理的,我只是代為轉發。他還說有什麽不懂的當面去問他,我沒有資格回複你。

“……”唐祁鎮被傅研生的霸總風範秀了一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傅研生很聰明,充分利用了他的善良。唐祁鎮就算一百個不情願,也不會任性爽約,害費知白被狠批一頓。猶豫再三,他還是打開了附件,逐個看下來。

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參加校學生會競選。唐祁鎮回想了一下事情始末,估計傅研生早把自己內定了,現在只是走個流程。

競選采用無領導小組面試,一組5-8人不等,考官抽題,三分鐘讀題、理順思路,之後按順序發言,內容為90秒自我介紹加3分鐘觀點陳述,然後是自由讨論,最後選出一名代表總結。

考官會結合該小組的讨論情況和每個人的發言狀态打分。想要拿高分,既要兼顧團隊合作,也要展示個人特色。

唐祁鎮只在高中時聽過相關講座,但從沒實際操作過,看完要求心裏慌到發麻,忍不住又罵了句髒話。但罵歸罵,他也只能在嘴皮子上過把瘾。

既然下定決心做了某事,即使不情願唐祁鎮也會認真對待。他上網搜了下面試的技巧,又找了不少視頻,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做足了準備工作,到周六那天,他穿了一套比較正經的衣服去面試。

根據時間表,他被安排在早晨10點,同批次還有4個人,都是他不認識的。

小姐姐把他們帶進會議室,唐祁鎮一眼就看到了中間的那圈桌椅,旁邊分散着五六個穿正裝的考官。

唐祁鎮掃了眼,看樣貌應該都是學長學姐。一圈看下來,目光在靠窗的位置撞見了傅研生。

他垂眸看着桌上一沓厚厚的A4紙,慢悠悠地把玩着鋼筆。今天穿的是深藍色西服,沒有印象中那麽冰冷威嚴,反倒像個成熟穩重的大哥哥。

唐祁鎮吞了口口水,按照位次入座。

他是一號,然而在看到號碼牌的瞬間,唐祁鎮呆住了。

一號座位……居然在傅研生正對面??

這踏馬絕壁是濫用私權!他氣得不輕,又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不敢擡頭确認,可憐兮兮地翻開答題紙。

題目如下:

八月酷暑,你和同事乘小型飛機考察時,飛機意外墜落在撒哈拉沙漠,所幸你們兩人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擦傷很嚴重。在飛機完全燒毀前,你有10分鐘時間返回機艙。

已知機艙內共有15件用品,你們只能取出其中六件,為了提升你和同伴的存活率,請謹慎做出選擇。

1、一把瑞士軍刀;2、一個指南針;3、一桶18.5升的礦泉水;4、一支手電筒(有電);5、一本沙漠動物百科全書;6、一本沙漠植物百科全書;7、一幅沙漠地圖;8、一件厚棉襖;9、一件雨衣;10、一盒火柴;11、一把手槍(六發子彈);12、一面化妝鏡;13、一瓶伏特加;14、一卷紗布;15、一瓶維生素。

唐祁鎮瞬間懵逼,又擡頭試圖觀察周圍同學的臉色。但他們一個個都把頭埋得很深,看不出端倪。

好在他高中地理學得還不錯,對沙漠的氣候特征很了解,先用筆圈出了三件他認為最重要的物品——厚棉襖、手電筒、礦泉水。

還有三個選項。

他嘗試把每件物品的用途想一遍,剛看到第九個,就聽見“叮咚”一聲。

傅研生冷冷道:“還剩三十秒,請考生注意時間。”

操,唐祁鎮急得罵髒話,腦子裏一團漿糊。千鈞一發之際,他想起高考前班主任的諄諄教導——拿捏不準的時候把題幹多讀幾遍,弄清楚出卷人的意圖。

對對對,讀題幹!唐祁鎮的眼神慌亂地往上瞥,飛快掃過那幾行文字,才發現自己漏了一個很重要的前提——嚴重擦傷。

那應該要選伏特加和紗布吧?但仔細想了想,又覺得為了處理傷口一下選了兩件物品,有點虧。

突然又是“叮”一聲,時間到。

“請一號同學開始答題。”下一秒,傅研生的聲音響起。

唐祁鎮應聲擡頭,與他的眼神撞了個滿懷,瞬間被勾走了大半意識,腦中一片空白。

這個混蛋絕對是故意的。唐祁鎮恨恨咬牙,錯開他的眼神,開始組織語言。

除了最初選定的三件,他又加了軍刀、沙漠植物百科全書和伏特加。說了大約一分鐘,他的思路逐漸順暢,開始嘗試和考官進行眼神交流。

按照網上的說法,眼神交流三秒為宜,但唐祁鎮的心理素質還沒這麽強,短促地看了眼就立刻收回眼神。

随後的四位同學也開始輪流發言。唐祁鎮在一旁耐心地聽着,記下他們的觀點,在心裏給這些選擇歸類,試圖分析他們的心路歷程。

其實這就是學長們出題的目的。通過同學的選擇判斷他們的性格、能力和勝任崗位。聽到後來他才恍然大悟,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一輪發言結束,教室裏倏然安靜下來。自由讨論開始前,同學們似乎都在默契地等什麽。

唐祁鎮暗暗打量了一圈,見大家神态多少有些扭捏,就大膽地站起來發言了。

他就着題幹要求的自己的思路把大家的發言歸類,委婉地提出了“首先考慮生存而非走出沙漠”的觀點,反駁了第三位男生的觀點。

幾回合交鋒下來,他很快占了上風,又綜合了其他兩位女生的觀點,得出了相對可靠的答案。

最後做總結的時候,同學們一致同意唐祁鎮代表他們發言。聽到大家整齊的掌聲,小唐同學仿佛開啓了新世界的大門,不禁有些飄然。

“感謝大家的信任。”他先起身鞠了一躬,“接下來由我代替我們小組彙報最終的選擇。”

他們定下的六件物品是厚棉襖、手電筒、礦泉水、伏特加、化妝鏡、軍刀。唐祁鎮按照衆人理出來的思路自信滿滿地講了遍,最後還不忘補上總結:“其實在這場讨論中,我們組各位成員都做得很好。不同的思考角度恰恰反映了同學們自身與衆不同的能力,何種性格、勝任何種崗位。我想這也是出題人的目的所在。”

說完最後一個字,還未坐下,小教室裏已經響起了一片掌聲。

傅研生眯了眯眼,就在準備提醒他們離開時,坐在正中間一個體态微胖的男生突然開口:“一號,我看你的志願表上只填了紀檢部一個部門,這麽自信嗎?”

??唐祁鎮慢慢把目光投向他,疑惑地皺了下眉。如果沒記錯,無領導小組面試是沒有考官與面試者的互動環節的。

再說了,只填紀檢部還不是傅研生的破要求?您問我,我問誰?

唐祁鎮不爽地啧了聲。

那人又問道:“服從調劑嗎?”

“……”唐祁鎮猶豫了一下,悄悄把目光投向傅研生。沒想到學長也在看他,微垂着眼眸,看不出喜怒卻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他“嘶嘶”吸了口冷氣,但轉念一想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不服從調劑實在太過嚣張,頓了頓,硬着頭皮道:“服從調劑,第二志願…宣、宣傳……”

“咳咳,”話未說完就被傅研生的咳嗽聲打斷。

“不調劑,這個人我要定了。”

唐祁鎮猛然一頓。既然那人坐C位還有權利問這問那,應該是會長吧?

但學長就和沒事人似的,擡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揮了下:“本次考核到此結束,入選情況會在三天內以短信的形式發送。”

同學們如獲大赦,長出了一口氣,拍着胸脯走了出去。唐祁鎮邊上那個男生還忘了把椅子歸位,他又幫忙整理了一下現場。

說實話他還是頭一次被這麽多西裝革履的家夥圍成圈盯着,不免有些緊張,走出教室後去衛生間上了個廁所。

沒想到剛洗完手,就在廁所門口撞見了傅研生。

“學、學長?”他磕磕絆絆地打了聲招呼。

“剛才不還口若懸河,怎麽見了我就結巴?”傅研生順手從紙盒裏抽了兩張紙遞過去。

“哦,謝謝。”唐祁鎮微微颔首,道了聲謝。

“放心,這次我不會讓你去別的部門了,待着我這兒是最安全的。”

唐祁鎮不知怎麽接話,點了點頭,岔開話題道:“那個……我表現得還好吧?”

“還不錯,”傅研生環胸立在他眼前,低頭笑笑,“還學會猜考官的心意了,我很滿意。”

他最後一句話拖着長長的尾音,乍一聽是表揚,又讓人覺得奇怪。

唐祁鎮縮了下肩膀,後撤半步,問道:“那學長作為考官,心裏有正确答案嗎?”

“有啊,”傅研生微揚嘴角,往前追了半步,把他逼退到洗手臺前,居高臨下,“我選你。”

“什麽?”唐祁鎮大驚。

“我選你。”他又篤定地重複了一遍。

“因為不能同生,那便同往。”

傅研生斂起眸子,深黑的眼眸不知怎麽含着一點水光。

像冰冷的泉,像夜空的星。

唐祁鎮被他堵在洗手臺前,不知怎麽覺得兩人間空氣有些燥熱。

傅研生說完滿意地笑笑,潇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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