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的禮物

消息似乎被封鎖得很好,學習生活依舊。

谷學浩問起昨晚的事,他沒心思扯皮,說了句“朋友生病”搪塞過去。

今天下午思修課劃重點,唐祁鎮坐在了前排,後面陸續有人來,閑言碎語間似乎提起了那件事。

“不可能吧,她不是小學就開始養了嗎?”“都長蟲了,惡心得要命。”……

他聽了個大概,發現是學長完全沒提到的細節。誠然,倉鼠是種嬌貴的動物,得病後死得快,那個女生既然養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拖到長蟲再去處理。

可昨晚他那副緊張樣子也不像是騙人。唐祁鎮心裏疑惑,猶豫再三給費知白發了條消息。不過學長們似乎都很忙,許久不見回複,他只能先埋頭記筆記。

就在他都快忘了這事時,手機總算震了一聲。

費知白回複道:放心吧沒事,防控中心來把死老鼠處理掉了,醫院那邊也來了消息,排除了甲類傳染病的風險。

唐祁鎮趕緊問:人醒了嗎?

[沒醒,但病情已經控制住了。]

頓了頓,他又發來消息:多虧了你提供信息,不然那些老鼠不知道要被埋到什麽時候。

能幫上忙就好。唐祁鎮又問了長蟲的事情,消息發出去沒多久就打了下課鈴,老師說了句“預祝大家考出好成績”,同學們便沖出去吃飯了。

谷學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見他一動不動,催促了幾聲。

“你先去吧,我還有事。”

“诶,你這人……”谷學浩以為他真談戀愛了,連聲啧啧,酸臭地走開了。

唐祁鎮繼續擺弄手機,奇怪的是剛才還秒回的費知白就和人間蒸發似的一聲不吭。他只能先去吃飯,晚上六點天已經全黑了,剛出教學樓就聽見學校廣播在放關于流感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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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春季節都是流感高發期,學校作為人群聚居地是高發場所,為了有效防治,學校已在每層廁所投放了千瓶洗手液……”

是學長的聲音,大概是整宿沒睡,聽起來有氣無力。

唐祁鎮知道這條廣播針對什麽,認真聽完卻發現只字未提倉鼠的事。按理違反學校規定,就算尊重隐私也會順帶警醒幾句,可現在卻俨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完全不像他的作風,費知白那兒也不肯松口。唐祁鎮心中奇怪的感覺愈演愈烈卻無從下手。剛打開寝室門,就看見谷學浩挽着袖子,手裏拿着一瓶84消毒液。

“你幹什麽?”他皺眉。

“廣播不是說學校最近流感嗎,作為寝室長當然要有點擔當了。等高同方回來我們就把寝室好好的打掃一番。”他一副幹勁十足的樣子。

唐祁鎮無語,轉身把自己那塊地收拾了下:“晚上寝室光線不好,明早弄吧。”

“那可不行,去除病菌刻不容緩!”

唐祁鎮沒理他,徑自坐下背書,實則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響了。

是費知白的電話。對方似乎很着急:“小唐你在哪兒,能來一趟學生活動中心嗎?傅研生出了點事。”

唐祁鎮聞言砰一聲拍案而起,差點撞到了頭。

“你先過來再和你解釋。”

“好你等我!”他披上外套就往外跑。

谷學浩一副“地鐵老大爺看手機.JPG”模樣地看他跑出去,捶桌大罵:“你看這人,重色輕友啊!”

匆匆趕到那邊,費知白把他拉到了室內,一邊解釋:“是這樣的,傅總下午好像和會長吵了架,打電話也不接。他前幾天寫實驗報告熬夜,昨晚又通宵,狀态已經很差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又道:“我怕他出事。”

唐祁鎮恍然大悟,急得大吼:“那你叫我來有什麽用,那麽大個學校上哪兒找?”

費知白拍了拍他的肩:“傅總這麽在意你,肯定不會不理你。”

“……”唐祁鎮卻甩開了他的手,“你先和我說清楚,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那個,”他突然語塞,尴尬地笑了聲,“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經歷了什麽,據說出過車禍,但看起來又沒這麽簡單。”

他在轉移話題。唐祁鎮氣得瞪眼,罵了句髒話。

但他打過去的電話也沒有接通,在經歷了一段漫長的嘟嘟聲後自動挂斷了。“卧槽,”費知白在一旁小聲罵道,“他想急死我們嗎?”

“還不打算和我說實話?”唐祁鎮努力壓住心中的焦慮,口氣裏反帶着幾分淩冽。

“其實就是傅總和學校的處理方法出了分歧,被會長拉回去罵了一通。”費知白揉了揉眉心,“我真的只知道這麽多。”

唐祁鎮狐疑地斜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那天被強行位置共享的恐懼。學長曾認真地解釋過他寫的病毒程序,還把插件的安裝包發給了他。雖然當時不以為然,但現在……

“你等下,我有辦法。”唐祁鎮轉身背對他,聽聲音還有點心虛。大概過了幾分鐘,他把小程序發了過去,位置共享成功,相距10KM。

“他在校外。”唐祁鎮把地圖縮放,深深吸了口氣,“嘉禾路人民公園的……”

橋上。

橋上!?

當唐祁鎮腦中第二次響起這個聲音時,心髒徒然漏了一拍——他想幹什麽?

“真的?”費知白不可思議。

“你別管了,我馬上去找。”唐祁鎮摔門而出,邊跑邊打叫車電話。他的位置始終沒動,唐祁鎮在心裏想了千萬種可能,又一個個排除、劃掉。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想。

地圖上兩人一點點靠近,心卻越跳越快。等到大橋附近人流開始擁堵,他付了錢徒步跑過去。

天上飄着小雪,大橋兩側被裝飾流光溢彩,滿是過節的氣氛,卻絲毫不減他心中的慌亂。唐祁鎮握着手機一路飛奔,一深一淺地踩在積雪裏,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終于,在四下金色的光彩裏,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燈光映着雪色,也映着他颔首的眉間。

“傅研生…”唐祁鎮跑得快沒氣了,遠遠喊了聲,歪歪斜斜地跑過去,“學長你下來,別在橋上傻站着了!”

風帶着熟悉的聲音飄來,傅研生停頓幾秒機械性轉身,胸口突然落下了一份重量。

唐祁鎮邁着笨重焦急的步伐撲進了他懷裏。傅研生被撞得往後靠在了欄杆上,随後一只冰冷的小爪子環住了他的脖子,伸進了衣領。

“有沒有發燒?身體舒服嗎?幹嘛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去?”他墊起腳才勉強試到了他脖頸的溫度。

然而碰到他溫熱的身體,唐祁鎮就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慌亂咳嗽了聲,肩膀動了下。

卻被按住了。

傅研生的眼裏尚存幾分茫然,睫毛輕顫了下。

冰冷的觸感在脖頸竄開,漸漸壓住了灼熱滾燙的記憶。

——“你這麽做無非就是想證明自己多優秀多高尚,還要把我們往泥裏踩。”

——“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那麽差,根本不适合學醫。不就是車禍嗎,連你妹妹都走出來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這麽沒用?”

突然間所有的聲音都消散了。

我的小花貓抱住了我,他心裏只剩這個聲音。

“我讓你擔心了嗎?”看他泛紅的兩頰和閃着水光的雙眸,傅研生漸漸找回了理智。

唐祁鎮縮了下脖子:“你覺得呢?”

“抱歉,我只是想找個地方靜靜。”他摁住他的後背,兩人隔着幾層衣服貼在一起,僅是微弱的呼吸聲,也讓他心安許多。

雪依舊在下,細密地鋪在兩人柔軟的發頂上。唐祁鎮往上瞥了眼,抽出手想去撣他頭頂的雪。

又被握住了。溫熱的觸感一下裹住了他的手,随後揣進兜裏。

“不冷嗎,會長凍瘡的。”

傅研生口袋裏有層絨,抓着唐祁鎮的手在上面蹭,弄得他發癢,埋頭伏在了他胸口。

“怎麽能這麽可愛……”傅研生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咬了下嘴皮,堪堪笑了聲。

“你還好意思笑我!”唐祁鎮氣急敗壞地掙開,卻反被他鉗着轉了圈,摟在懷裏。

對面開闊的景色撞入眼簾,厚重的幹雪上鋪滿大小腳印,通向中心的聖誕樹。彩燈忽明忽暗,在雪夜裏映出淡色的粉彩。

他晃了下神,問道:“到底怎麽了?如果覺得壓力大最好立刻去找心理醫生,別拖太久,……我們會擔心你的。”

傅研生點頭,剛在喉嚨裏嗯了聲,分針便劃過最後一個弧度與時針重合。周圍安靜片刻,一首熱情洋溢的《Jingle Bells》傾斜而出,随即是兒童們的歡呼,彩帶撒滿了雪色星空。

“今天是聖誕節嗎,我日子都過糊塗了……”唐祁鎮吃驚地扭頭,兩人四目相撞。

一個人始終活在過去,只是因為沒有找到那個陪他去未來的人吧。

傅研生突然笑出聲,在他清澈的棕色眼眸裏尋找着自己的身影,指間也不自覺用力幾分,順着指縫扣住了他的五指。

“你!”唐祁鎮身子一斜。

“我不會再讓你擔心了。”傅研生在他耳邊哈出熱氣。

——我的小禮物,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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