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打鬥中倆人都停了下來,虛陽收回真氣時,氣息還有些不穩,悶哼了一聲,面上卻分毫不顯。
段譽回身一看,忍不住皺了皺眉,姣好的面容也暗沉了許多,對這突然冒出的老頭,非常不待見。
虛竹葉不怕他難看的臉,倆人已經這麽多年沒見過,可想死他了,若不是到了約定時間,他可能還見不到他。
結果去雲南,連人影都沒見着,那個出家的小和尚,沖着他念叨了幾天阿彌陀佛,說什麽叔父一定會回來的,讓他稍安勿躁。他顯得發慌,心底長了草似的,他實在等不了就跑了,沒想到在這竟能見到他!
“阿譽,你這些年過得可好啊?”譽竹搓了搓手,黝黑的臉,也能看見那微紅的顏色,若是楊康醒着,也會忍不住調侃虛竹,都是過百歲的人了,害什麽羞呀。
奈何段譽不想理會虛竹,只是淡漠的一撇,就又默默站在一旁,神色薄涼,根本沒有見到老故人該有的情緒。
虛竹眼中的光也暗淡下去了,段譽還在生他的氣呢,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不能忘懷?當年的事又不是他們的錯,為何一定要背負着呢!
想到這,又忍不住的狠狠的瞪了一眼當初那個臭小子。
虛陽自從虛竹來了,再也不動作了,就默默的站在一旁,這是從小習慣所致,他從心底畏懼他,畏懼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虛竹踱步來到虛陽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處理到臉頰的火焰标記,皺着眉道:“怎麽弄成這幅鬼樣子?”
又想到自己剛剛看到的情形,語氣頗冷,“我不管你想幹嘛,當年那事我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靈鹫宮也已交于你掌管,你還有什麽不滿足?”
當年出了那檔子事,靈鹫宮和逍遙派的弟子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莫名收到退隐江湖的命令,以及少主當上了宮主,逍遙派與靈鹫宮分成兩派。
洪七公幾個外門弟子,則是得知虛陽身死的消息,靈鹫宮和逍遙派也就漸漸隐于人世,到現在新一輩人都不知道這當年至尊地位的門派。
虛竹沒想到這混小子竟然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竟還敢和段譽動手,當年的教訓沒吃夠是吧?
“出息了,都敢和你小爹動手了。”話音剛落,直接出掌揍了上去,虛陽反應極快,一個側身,堪堪躲過這暗含內力的一掌。
虛陽心裏也憋着一口氣,每次都是這樣,父親心裏只有段譽一個人,其他人他都不在乎,不管自己有沒有做錯,挨打的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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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心裏就越發火氣旺盛,也不一味的躲閃了,開始還手,伸手格擋住虛竹的攻勢,“你什麽事都護着他,當年的事不容分說就把我趕走,現在又是,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兒子?”
虛陽眼裏蹦射出仇恨的光芒,将心底的怨恨全都宣洩出彩,那張消受蒼白不成人樣的鬼臉印稱得有些滲人。
虛竹動作一頓,見到他這副模樣,心底有些不忍,可還是忍不住發怒了,不教訓教訓他,是不是就以為沒人能管教得了他了嗎!
狠狠的拍了虛陽一掌,這掌他用了七分力,百年功力,可不是虛陽能抵擋的,直接噴出一口血,被打飛了出去。
右護法也不在理會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郭靖,連忙上前扶住還在不住往後退步的虛陽,焦急的問道:“宮主,你怎麽樣?”
虛陽又噴出一口血,眸色暗淡看了面色冰冷的虛竹,搖了搖頭,好似失了魂一般,他沒想到虛竹竟然真的對他下狠手,全然不顧情面。
那邊正在照顧楊康和郭靖的洪七公,抽空往他這望了一眼,眼底有些不忍,很快又被他掩蓋了,若無其事的給郭靖度了一些內力。
都不敢直接觸碰,隔空的傳了些,郭靖面色依舊青紫,甚至都開始脹鼓起來,等他脹到兩倍大的時候,也就和之前洪七公觸碰的那個屍體一樣,炸開了,徹底死透了。
段譽見虛竹不容分說的就打了虛陽,直接沖了上去,将其推開,微怒道:“你幹嘛?”
下那麽重手,他也打得下去!
虛竹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放心他死不了,你終于肯理我了,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有沒有想我呢?”
段譽滿頭滿面的黑線,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黑着臉将虛竹推開,又看了虛陽一眼,眼底滿是失望,聲音也不在沒有溫度,柔和道:“陽兒,你不相信小爹嗎?”
從小都是他教導他,事事寵着他,就被人随便攪和就能讓他忘了他們之間的那些親情麽。
當年那一次,他從來沒有壞他,只怨恨虛竹,認為是虛竹沒處理好,可現在看來,就是虛陽自己心底的想法,企圖光複西夏麽?可笑!
也不待虛陽聽沒進,直接将地上的郭靖扶了起來,毒物方面雖虛竹也不弱,但終究還是差了些,這小夥子若是得不到就治,恐怕活不了一個時辰了。
那個受了內傷的小子,虛竹自有辦法管他,那可是他的徒弟,而且看上去這倆人也和他們的關系一樣,嘆了口氣,希望這倆人也能好些吧。
眸光在洪七公身上停了一瞬,又移開了,洪七公立馬會意。
雙手舉起,“小師父,我本願和你一道,這可是我徒弟,但……我還有事求大師父呢,所以……”
面帶歉意,拒絕了段譽,他的确有事找虛竹。
段譽微微點頭,也沒說什麽,皺着眉看了虛空一眼,就要離去。
虛竹連忙攔人,“譽兒,我們這剛見面,你就……”
段譽冷冷一哼,将其推開,“你好好反省吧!”
便直接離去,速度快得虛竹只見一摸殘影。
虛竹頹廢的走了回去,現在才有時間幫楊康把脈,眉頭突皺,冷冷的在右護法身上掃了幾眼,讓右護法心下生起一股寒意。
虛陽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虛竹諷刺一笑,果然養了一個白眼狼,給楊康渡了一些真氣,護住他的心脈,将人扶起。
“你兩個跟我走吧!”
歐陽克和黃蓉對視了一眼,這位前輩武功極高,跟着他肯定沒有危險,他可是楊康的師父,二人沒有什麽遲疑,便答應了。
虛無冷着臉和段譽一個清冷性子,虛空心底哀嘆一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将他哄回來了。
但虛竹來了,他也只能硬着頭皮迎了上去,啞聲喊道:“師父……”
虛竹不耐煩的擡手打斷,不着痕跡的瞥了虛陽一樣,虛空點點頭,虛竹這才繼續道:“你要走什麽路,你自己清楚,師父也沒什麽好教你的了,你好自為之。”
說完将楊康背起,帶着黃蓉和歐陽克往外走去,那些靈鹫宮弟子紛紛讓開一條道,這可是老宮主,雖現在已經不管事了,可沒人敢略其鋒芒,沒看到武功高強的少主連一招都接不住麽?!
虛無最後走的,臨走時,緩步走到虛空面前,俯身在他耳旁低語,倆人身高相仿,只是虛無身形更為消受,顯得單薄些。
“阿空,呵呵……”低聲笑了笑,便也轉身離去。
可虛空卻起了雞皮疙瘩,那家夥恐怕是知道些什麽了,那他也依舊不會好過,可能會清心寡欲的當和尚當個幾個月,甚至是幾年?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他恐怕只能和五指姑娘過日子了。
“宮主,你還好嗎?”緩緩的蹲在虛陽面前,這個師弟,真的是沒有心嗎?小師父對他那麽好,對他視如己出,甚至比他和虛無都好,可他呢,他幹嘛了?!
當年的那事,他也敢做出來,良心簡直被狗吃了。
右護法面帶怒色,将虛陽護在身後,“剛幹嘛去了?眼看着宮主受傷,你是不是存有異心?”
虛空就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讓右護法極其羞惱,若是在平時,恐怕已經招呼上去了,可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虛陽胸口悶疼,剛剛虛竹有些狠,他看到他眼底那股狠勁了,當年若不是段譽求情,恐怕他真的會被那個無情的人殺了。
可段譽那失望的眼神,萦繞在心,久久的揮散不去,他…難道真的誤會可能嗎?
可義父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他甚至見到了母親的遺書,怎麽可能是誤會。沒錯,義父對他如此好,是不會騙他的,虛竹心底暗暗想道,可之前堅定的心,現在也不由得動搖了起來。
“你姓黃,你姓歐陽?”虛竹淨了手,那了塊抹布擦了擦手,倒了杯茶,示意站着的黃蓉和歐陽克坐下。
倆人有些緊張,還是歐陽克鎮定些微微一笑開口道:“是的前輩,我叔父是白駝山門主,不知您聽說過嗎?”
虛竹哼笑一聲,淡笑不語,這孩子恐怕就是歐陽鋒的親生兒子,卻還以叔侄相稱,的确是歐陽鋒那小子可能做出來的事。
歐陽克頓時更加緊張了,難道前輩和叔父有仇嗎?
歐陽鋒他是知道的,自己也受了些他影響,做事不會想着留一線,要不是遇到黃蓉他們,他或許依舊如此,而不會像這樣有了人情味。
但這回是歐陽克想差了,虛竹只是知道歐陽鋒這個後輩罷了,“莫緊張,我與你叔父無仇。”
歐陽克這才舒了一口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楊兄弟怎麽樣了?可有大礙?”
虛竹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他的關心不作假,哀嘆一聲,搖了搖頭。
黃蓉猛的抓着歐陽克的手,苦着張臉,都快哭了,“不太好嗎?”
虛竹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呷了口茶,“沒事,養個一兩個月就好了。”
黃蓉、歐陽克:“……”那你幹嘛那副表情!!
虛竹好似看破了他們心思似的,“你們不知道,我這徒弟,沒什麽本事,可這做菜的手藝可是一絕,我已經好久沒吃到他做的飯菜了,現在好不容易碰到,又吃不上了。”
虛竹抹了抹嘴,楊康那廚藝可是沒話說。
楊康修養一兩個月,還得天天泡藥浴,不能動真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他給自己做菜,甭想了。
就連一旁打瞌睡的洪七公都不由得嗆了一下,這師父,簡直就是個老饕鬄,他這麽能吃,恐怕就是從他這來的。
虛竹并沒有正式的收他為徒,但他在靈鹫宮呆的幾年裏,已經是把他和段譽當做師父了,雖然他們在名義上是他的師叔,但也師徒無異了。
虛竹不是不想收這麽個有天分,悟性高,心性又好的徒弟,但這是丐幫弟子,他大哥的傳人。喬峰早亡,沒有傳承,這個小徒弟正好,所以虛竹也就沒有收洪七公為徒,但實際上待他和虛空虛無是一樣的。
“臭小子,笑什麽呢?”虛竹将手中的杯子朝洪七公扔去,洪七公身手敏捷,穩穩的抓着,陪笑着,連連說沒有沒有。
黃蓉溫婉一笑,在陌生長輩面前,她總是會把張揚的一面給收斂了,“放心,前輩雖然我廚藝不如康哥哥,但也不差的。你放心,康哥哥這修養兩個月,大家的夥食我包了。”
虛竹和洪七公雙眼放光,“此話當真?”
黃蓉甜甜一笑,點了點頭,本以為又要過喝粥吃素的日子,現在看來不用了。
虛竹起身拍了拍歐陽克的肩膀,“小子,你有福了,哈哈。”
笑着将地上白狐貍抱了起來,便往屋外走去。
小白狐正乎乎大睡,被虛竹打醒,非常氣憤,直接擡起爪子,抓胡子,把那長長的白胡子抓個稀巴爛,像雜草一樣挂着。
虛竹氣惱的狠狠拍了它腦袋一下,“小子,你是不是又發情了?你爹的媳婦兒都沒找回來,你發什麽情!”
憤憤然的拍了拍那吃得肥碩大屁股,将其往肩上一扔,悠悠的走了出去。
黃蓉直接笑躺在歐陽克身上,前輩一把年紀了,竟還這麽開朗,不由得好奇他的年齡,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可看那滿頭白發又不像,于是便問了坐在門檻上,正看着不遠處蓮花池的洪七公,七公定是知道前輩的年齡的。
洪七公聽了,詭異一笑,将雙手合起來墊在了脖子上,靠在門上,“你們猜猜。”
歐陽克站起身,同洪七公一同站在回廊門口,笑着道:“莫不是已經古來稀了吧?”
洪七公笑着搖了搖頭,哪能啊,那兩個老家夥怎可能是七十歲。
黃蓉将歐陽克擠開,同洪七公一同坐在了門檻上,“那有可能那麽老,我看也就五十來歲,不到花甲的模樣。”
洪七公又搖了搖頭,但笑不語。
“不可能吧,四十多歲嗎?那都沒我父親年紀大,怎麽可能,前輩他不就是少年白?”黃蓉一臉驚懼,這前輩也太顯老了。
洪七公也不逗這兩個小輩了,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他呀,一個老不死,一百二十歲啦!”
哀嘆一聲,搖頭晃腦的從洪七公剛剛出去的那個門出去,還是去找虛無師弟吧,這實在是無聊,這就是他不願意來逍遙谷的原因,幾年才來一次,實在是這裏悶得慌。
歐陽克瞪着大眼,嘴唇抖了抖,一副驚恐的模樣,他是有想過前輩年紀應該是挺大的了,但沒想到竟已一百二十歲的高齡了,實在是不敢想象。
黃蓉捂臉,前輩的年齡實在是……和那張臉對不上,難怪他楊康說他和他父親是同輩,看來父親應該是和前輩有些關系的了。
“華筝,你說我們這次去中原,能碰上楊康和郭靖嗎?”托雷已經長得虎背熊腰,妥妥的蒙古大漢,也越發的有了鐵木真的模樣。
華筝悠閑的靠在一個男人身上,那人比托雷更高更壯,華筝那和中原女子差不多的身材,和這大漢一比,就像個小女孩似的窩在人家懷裏。
那人還占有欲十足的将手放在華筝的腰上,倆人十分親密,明眼人都知道他倆的關系。
不待華筝開口,都史哼哼一聲,他已經和華筝訂親了,也不怕那兩個家夥來和他搶了,但想起楊康小時候把他的牙揍掉了,他心裏本就憤憤不平。雖然那兩顆牙本來就要掉的,但也是因為他才掉的。
還以為華筝還喜歡他,都史就更氣了,“見他倆幹嘛?不見,我們是去和大宋結盟的,可不是見朋友的。”
華筝回頭瞪了他一眼,都史立馬慫了,“好好,就當我沒說。”
華筝這才沖着自家大哥笑了笑道:“兩位哥哥可是已經好久沒見了,也不知過得如何。”
“誰說不是呢。”托雷嘆了一口氣,他還怪想念楊康的,兒時一別,一晃就過了這些年了,若不是大汗讓他們來與宋廷結盟,恐怕還沒有機會見面呢。
哲別揮了揮馬鞭,“靖兒恐怕已經見到康兒了,我們這次說不定就碰上了呢,別想那麽多,有緣自然會相見的。”
“是,師父!”三人恭敬道。
一行人揮舞着馬鞭,快速的趕路,過了燕京,很快就要到大宋的地界,卻不知他們已經被人盯上了。
皮毛大襖,大粗辮子,黝黑高壯一看就不像中原了,又有那高頭大馬,細細一張想便也知是從蒙古來的。
如今的蒙古可是鐵木真的一言堂,除了與他和親的紮合部,就是他親弟弟的部落都已經被他吞了,紮合部也算是鐵木真部落了。所以如今的蒙古再也不算是散沙,反而是一頭躲在身後的猛虎,一個不留神就會給你致命的一口,金朝不得不防。
若是讓他們與大宋結盟,他們大金可就是腹背受敵了,完顏洪烈早就收到消息,就等着蒙古使者來呢,如今看來會有一番收獲。
那幾個探子一路跟随,一路從北往南,絲毫不敢怠慢耽誤。
“靖兒,師父教你的淩波微步學會了嗎?”段譽穿着一身翠綠的衣服,衣底依舊刺着綠竹,那頭白發也高高的紮了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歲月仿佛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麽痕跡,依舊如同年輕時一樣,就頭發變了。
郭靖從梅花樁上下來,不甚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師父,我……才會一點。”
接着又非常肯定道:“師父放心,我一定會學會的!”
段譽難得暖和了臉色,顯得有些溫潤如玉,“師父當年可比你差遠了,就是祖傳的六脈神劍都使不出呢。”
他就喜歡這種踏實認真學的徒弟,資質并不是首選,品行才是最為重要的。于是毫不猶豫的收了郭靖為徒,誰叫那老頭默不作聲的收了一個,他也得收個小弟子,而且洪七公那狗腿子跟了虛竹,他報複性的挖了他牆角,也不為過吧。
所以還在逍遙谷悠哉空度日子的洪七公,還不知道他的徒弟已經被人撬牆角,徒弟成了他的小師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