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茍且偷生幾天 ...
李游又想笑了，怎麽會這麽可愛呢。
一定是餓壞了才會讓這麽驕傲的家夥說出這種話來吧。
“你笑！”沈星澤跺腳，“有什麽好笑的？”
他沈星澤可以有窘迫的時候，但別人沒有嘲笑他窘迫的資格，就是這麽不講理。
“我不笑，”李游看了看胡同裏到他家門口的路，“我把你背過去吧，這段路還是很滑。”
他看的出來沈星澤特別不喜歡這裏的街道，一深一淺，踩出來都是一腳的濕泥，沈星澤是那麽幹淨清爽。
李游也舍不得讓沈星澤走這樣的路。
沈星澤都從人家背上下來了，肯定是不好意思再上去。
不知不覺間耳垂兒又紅了。
沈星澤覺得自己很矛盾，他有時候覺得李游很土，比如他昨天的灰色短袖還有他的小名鐵蛋……但他又覺得李游心地善良，雖然認識還不到一天，但沈星澤知道，只要他厚着臉皮跟着李游，李游絕對不會丢下他的。
他現在對李游是一會兒感激一會兒愧疚一會兒又矯情。
“不用背，我跟着你就行……”沈星澤的聲音小的像蚊子一樣。
他想起來他高中參加辯論賽的時候看回放視頻，一度覺得自己不是因為有理有據贏的，而是因為嗓門太大才贏的，可現在到了李游這，他怎麽還有點兒慫呢？
李游走在前面，沈星澤跟在後面，李游想問要不要牽着他的手，但轉念一想，人家還不一定願意讓牽呢，只能放慢了步子，果然，沈星澤的小手悄悄拽上他的衣角。
李游看着他半截白嫩的手指，深呼吸幾口氣，鼓起勇氣小聲道，“星澤，我……我牽着你吧……”
“嗯？”沈星澤擡頭看他，一臉懵懂的樣子，“要牽着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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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被反問就顯得自己剛才的問題很唐突，李游不知所措，結果沈星澤的手已經拉住他的手腕兒了，“你可以喊我小星兒，你們這裏不是都喜歡喊人小名嗎？我入鄉随俗。”
李游又想到了自己的鐵蛋小名，心底異常羞憤。
“你們這兒，什麽時候才改革開放啊……修修路啊什麽的，山裏就沒出去個大學生嗎，混好了，把這裏的路修修，我從小到大……都沒想象過會有這麽窮的地方……”沈星澤燒真的退了，話也開始多起來，真是個軟綿綿的家夥，“我以後要是還有機會來這裏，一定全給你們修成柏油路。”
李游不好意思說他已經是年輕一輩人裏學歷最高的人了……要是修路，也要看他以後有沒有本事了……
“我們這裏不是山……”李游還想再辯解一下，這邊不是沒有山，但他們和那種大山裏的人家還是不一樣的，那些人是不想遷出去的，哪怕知道自己很窮，但他們這個村子，年輕人基本上都是想出去闖闖的，只是大部分人年齡一到就結婚了，一結婚有了孩子，就出不去了，要看老人還要下地幹活，養着成群的牛羊往後山去放，慢慢的，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
但他李游不一樣，他……媳婦兒跑了，他可以暫時不考慮這些事兒了。
“還說不是山，”沈星澤抓着李游的手突然用力，可能是腳下打滑了，松了一口氣又道，“我爸帶我來的時候，我一路上睜眼大概三四次，看到的全都是山，就算你們這裏不是山，要是走出去，肯定還是山，難的很。”
李游沒說話，确實難的很，他不知道外面有多好，但看到沈星澤的這樣的人，他覺得他很想出去看看，外面一定很精彩。
可他只是想想就已經無從下手。
兩個人就這麽牽着手到了李游的家門口。
李游家的大門，和李奶奶家的基本沒什麽差別，都是很厚重木質大門，只是李游家的門是敞開着的，兩個人一進去就看到院子裏一個男生滿手的黑色污漬，正蹲在一輛小車前修理什麽。
那男生頭也沒擡，不滿道，“你一晚上沒回來，幹嘛去了？”
“有事兒。”李游往裏走了兩步。
沈星澤松開李游的手跟着往裏走，然後又扯住李游的衣擺，小聲問，“李游，他是誰啊？”
沈星澤當着那男生的面兒問李游。
蹲着修車的男生一聽還有別人的聲音，這才擡頭看李游，然後開始盯着沈星澤上下打量，“哥，這誰啊……”
李游對沈星澤道：“我弟，李家福。”
沈星澤撇嘴，心道名字可真土啊……
李家福皺眉，“這誰啊？”
李游帶着沈星澤往堂屋走去，“李奶奶家的親戚。”
“你去陪床了還是咋着了，一晚上都不回來？”李家福盯着沈星澤的身子骨上下的打量，心道李奶奶的家的親戚真是與衆不同，這是個小子？真是弱弱的，雖然長的高，但是太瘦了，村裏的娘兒都相不中他這身架的。
李游沒理他，給沈星澤掀開門簾讓他先進去。
沈星澤只顧着打量李游一貧如洗的家，結果一擡腳差點兒被絆個狗吃屎被李游眼疾手快抱住了腰。
“什麽啊……為什麽門口會有這麽高的栅欄？”沈星澤驚呆了。
“……”李游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他們這每家每戶每個房間前都有這個絆腳的東西，大門上也有……沈星澤估計是沒走習慣，李游解釋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家福拿着個滿是油漬的扳手看的目瞪口呆，這他媽就是個城裏來的小娘們兒吧？除了沒胸，看起來比那些女人長的倒是好看……這李游還摟着他的腰，是在占人便宜？
沈星澤一進屋趕緊往裏走了兩步，他覺得李家福打量的眼神總是盯着自己的後背，讓人不自在。
李游家的地鋪的是紅磚，也是有些年頭了，好在磚都踩實了也不是很磕磕絆絆的，但屋內總歸還是破敗的，甚至沒有窗戶。
沈星澤往裏走了走，發現還是有一個窗的，小的像個麻雀似得，帶着灰塵的塑料布糊的整個窗戶都黑乎乎的，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的，破舊的牆上還一片一片的黑，像是曾經着過火一樣破敗，門中間正對着的，是豎着挂的兩幅仙鶴山水圖。
一切的一切看的沈星澤很壓抑，甚至想一頭撞暈自己。
沈星澤皺着眉：“快……我不行了，打完電話趕緊走。”
“這邊。”李游的床就在最左邊，特別窄又矮的小床，上面鋪着一個涼席子，一個破舊的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被單窩在床上，旁邊是一個木漆都掉了的半人高的桌子，上面一堆東西胡亂放着，最大的是一個紅色的電話。
話筒上有點兒像是面食幹了一樣粘在上面的痕跡，髒。
李游看到沈星澤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把話筒拿起來使勁兒擦了擦，“旁邊大娘的家小孫子喜歡來玩這個，沾上了口香糖……”
“沒事。”沈星澤一把奪過話筒，他不想看到李游這麽局促的樣子。
沈星澤坐在李游的床上開始撥他媽的手機號，結果是空號。
又撥了一遍還是空號。
他又試了一下其他的號碼，結果對方不是他媽。
沈星澤面無表情的愣在那兒：“……”
李游咽了一下口水，“……你是不是記錯了？”
“是……”沈星澤誰的手機號都沒記過，他是過目不忘而且非常聰明，但他從有手機開始，基本就從來沒離過手，他也沒想過自己還要記這些沒用的手機號，“我甚至都不記得我自己的手機號……沈忠的我也不記得。”
李游不知道城裏的孩子喊父母是不是都直接喊名字，但他不太敢。
“那怎麽辦？”李游怕沈星澤會不開心。
沈星澤：“……不知道，可能要茍且偷生幾天吧。”
李游覺得沈星澤這個成語用的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沈星澤想到外面的李家福，又看看李游的臉，“你弟……你是不是有兩個弟弟？我聽李奶奶說的。”
“嗯，他倆是雙胞胎，家福是老二，和同是老三。”
“為什麽就你的名字最好聽？”
李游驚訝了，“我的名字好聽嗎？”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被取的太随意了，這裏的小孩名字基本都有什麽家和萬事興富國強兵又強身健體的意義，只有他，完全沒有被賦予任何期待。
“當然了，還有比你弟弟家福的名字更土的嗎？但你不一樣啊，李游，證明你是個要走出大山的男人，游歷四方而不是窩在這裏，對不對？”
“嗯！”李游聽了有點兒高興。
沈澤星又壓低了聲音道，“李游，我說句話你別生氣哈……”
李游坐到他身旁，“嗯？”
“你弟弟……長的真老相……我剛才進門，差點就喊叔叔了……要不是聽他聲音還很小，我以為是你爸。”
李游：“……”
李家福就是早熟，長的也不高，身材也是又矮又敦實的那種，确實……不是很像十七歲。
“你生氣了嗎？”沈星澤看着李游的眼睛，他想聽真話，想聽真話的時候就會一直盯着別人，直到得到答案。
李游搖搖頭，看着沈星澤眼裏自己的倒影，好像是比李家福好看，“我沒生氣。”
“你……”沈星澤覺得自己很想再說句話，不說他會憋的難受，“我對我昨天說的話給你道個歉……”
李游挑眉，“什麽？”
沈星澤把目光挪開，他覺得剛才挑眉的李游很性感，他一定是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