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無論事業還是生活,有貴人幫助都是件有福氣的事情,嚴冬沉對此深信不疑。
如果沒有童譯北在後面幫襯,嚴冬沉清楚,那麽多可望不可及的機會也根本落不到自己的手裏。
人情比金錢更難償還,因為有一層被幫助的關系在裏面,有時候童譯北的邀請就變得格外難以拒絕。
好在童譯北十分懂分寸,但凡聽出點嚴冬沉語氣裏的無可奈何,便找個借口将邀請的事情作廢,如此一來兩個人相處就變得越發默契。
走最後一場T臺前,已經換好衣服的童譯北給嚴冬沉發短信:明天陪我去個酒會,怎麽樣?
嚴冬沉此時正坐在後臺的一個角落喝水,雖然走過不少秀,該緊張的時候嚴冬沉卻一次也不會落下,每次上臺前都不停地深呼吸不說,為了不受影響手機也都早早的關了機,直到秀場順利走完才開機。
還不等屏幕完全亮起,童譯北就走到了嚴冬沉的身後,忽然出聲倒是驚了她一跳。
“走的那麽好,還怕會被短信影響?”
嚴冬沉到現在手心裏都是冷汗,長舒一口氣:“當然緊張啊,緊張的不得了,這麽難得的機遇要是毀在了我的手裏我得恨死自己。”
終究不像小時侯,認為每次需要幫助的時候都會有許多好朋友無條件的幫助,每一條自己想要走的道路都是通向羅馬的光明大道。
“這話說的就見外了,要是真沒走好也沒有什麽關系,我下次帶你走別的T臺就是了,更何況你走的那麽好,剛剛我在後臺看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說話間手機也已經開了機,第一個跳出來的短信就是童譯北的。
站在嚴冬沉身邊的童譯北也看到了這條消息,便開口說:“是個葡萄酒商辦的酒會,明面上說是廣交朋友,邀請了不少模特界和娛樂圈比較有名氣的人物,實則是為了給這衆人推薦一下他的女兒,聽說想進娛樂圈。”
嚴冬沉說:“聽着不錯,各路朋友聚在一起,資源也可以共享。”
“跟我是沒什麽關系了,聽說他女兒比較嬌小,當模特是有些玄了,但是進娛樂圈應該會一帆風順。”
“那你邀請我去做什麽?”
Advertisement
童譯北侃侃而談:“原因有二,一呢,去酒會一般都是成雙成對,我一個人幹巴巴的過去實在是不愉快,這第二點呢……”他沖嚴冬沉眨巴眨巴眼睛,賣起關子,“你猜猜是為什麽。”
這怎麽可能猜得到,嚴冬沉簡單了當地伸手要答案,然而童譯北今天玩心很大,兜來兜去都不願意直接說出答案,只肯循循善誘:“你去年跟我說過的那個公司,總部在四季如春的一個城市,公司的老板是位年紀很大的男士,最擅長做女裝的秀場……”
“是他們之前計劃要做的‘憧憬’主題的T臺秀!”
“對咯!”童譯北伸手刮他鼻頭,“就是你一直惦念着的‘憧憬’主題的T臺秀,聽說這個項目的負責人也被這個葡萄酒商邀請了過去,就在明晚,如果有機會同他碰杯酒再多說上幾句話……”
“說不準我就有了上那個T臺的機會!”
“哎冬沉啊,怎麽一說到工作的事情你就變得格外聰明呀?前段時間我想請你吃頓飯你怎麽就要裝傻糊弄過去呢?”
童譯北這種玩笑一開始嚴冬沉也會放在心上,久而久之發現不過是童譯北随口說的打趣的話,現在便也不當回事:“那是當然,你能跟事業比嗎?”
“是,我是不能比。”童譯北拉長了語調,轉過身就往門口走,悠悠然地說出後半句話,“既然用不太上我,那酒會我就自己去好了。”
“童譯北,明天不見不散啊。”嚴冬沉朝着他的背影喊,換來他揮了揮手。
————
推薦女兒的場合自然不能小氣,從外場至內場,一路的金碧輝煌,嚴冬沉跟随着服務人員走進了內場以後,一眼便看見了正在一旁同人聊天的童譯北。
一身得體大方的西裝将本就标準到苛刻的身材勾勒的更加極致,加上翩翩公子的氣質,讓人不注意他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嚴冬沉将放在童譯北身上的注意轉向別人,發現正如童譯北所說,今天酒局上的人并非是那些非富即貴的達官貴人,一眼望過去倒像是模特界或是演員界的年度最佳作品的頒獎典禮,好一片光彩奪目的景象。
酒局上的大部分人嚴冬沉只認識一半,剩下一半都是在各大雜志或廣告上見過,沒有過什麽交集,正考驗自己的識人能力的時候,不遠處的一位身着鵝黃色禮服裙的女士吸引了嚴冬沉的注意力。
因為距離稍有些遠,嚴冬沉看不太真切,走上前幾步仔細觀察,才認出來那人是誰。
冤家路窄。
是那位以前跟晉複升炒緋聞炒的昏天黑地的許媛芽。
許媛芽保養的很好,歲月在她臉上幾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她還是像當年那樣的美豔動人,舉手投足間是骨子裏散發出的優雅,那是多年被人疼愛的結果。雙手不沾陽春水,亦不用行走在複雜詭辯的人心間。
“看什麽呢?”走到了嚴冬沉身邊的童譯北問道。
嚴冬沉飄忽的思緒被這麽一句話喚了回來,随口答道:“沒事。”
“我們今天想見的那個人還沒來,我帶你去見見今天的正主。”
葡萄酒商人姓周,大家都都尊稱一句周先生,同周先生站在一起的看起來大概十幾歲的女孩是他的女兒,出落的落落大方,談吐得體,逢人竟然也能熱絡地聊上幾句,看來私下做了不少功課。
童譯北與周先生聊了幾句後便引薦道:“這是我的朋友,嚴冬沉。”
周先生到底不是從事娛樂圈的行當,只知道嚴冬沉最近走秀走的很紅,請她做代言人價格很高,微笑地打了個招呼:“你好啊。”
倒是周先生的女兒站在那裏盯着嚴冬沉看了好一會兒,恍然大悟:“啊,我看過你的攝影作品!”
“嚴小姐還喜歡攝影?”周先生的印象裏搞攝影的大多都是男孩子,吃得了苦受得了罪,認為女孩子從事這一行實在是少見。
“何止是喜歡,她的攝影作品都是拿過獎的,後來還跟晉導一起合作過電影呢,爸就是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最喜歡的那部電影!”
周先生喜愛女兒的特征全部展現在細節中,聽到女兒這麽一說連忙笑容更盛幾分,向嚴冬沉抛出了橄榄枝:“嚴小姐見笑了,我女兒一向這樣,碰到個喜歡的攝影師就高興的不得了,不過她是真的很喜歡你,平時總是跟我說你的攝影技術有多好如果,嚴小姐還有意在這方面發展的話,我這邊倒是有個機會,不嫌棄的話會後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這話正中周小姐的心意,也不願意再在自己父親身邊枯燥地站着,上前兩步走到嚴冬沉的身邊,興奮卻有拘謹地問:“我能跟你和晉導一起合照嗎?”
晉複升?
嚴冬沉心裏一驚,還來不及說些什麽的時候周小姐已經開始四處張望,随後朝着一個方向招了招手,嚴冬沉順着她招手的方向看去,那個此刻正同許媛芽談笑風生的人不是晉複升又是誰?
晉複升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遇見嚴冬沉,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陪伴着嚴冬沉一起來的還有童譯北。
周小姐如願地同晉複升和嚴冬沉一起拍了一張照片,随後又閑聊幾句後便去招待其他客人。
于是站在原地的只有晉複升,嚴冬沉還有童譯北。
晉複升內心別着勁不肯先開口,嚴冬沉也懶得理他。
倒是童譯北覺得氣氛實在詭異,于是出聲道:“沒想到在這兒能碰上晉導,看來我跟晉導緣份還真深。”
“緣份是深。”晉複升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晉導今日是帶哪位女伴來的呢?我和冬沉也好過去敬杯酒認識一下。”
嚴冬沉一臉詫異地望向童譯北,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可之前一直進退有度的童譯北像是絲毫沒有認識到話裏的問題,依舊固執地說:“原本冬沉并不想來,還是我連哄帶騙的把她帶了來,如果早知道晉導要來,想必我也不用勸說的那麽累了。”
童譯北這話明擺着炫耀自己同嚴冬沉的關系深,更是表明了他知曉她同晉複升的關系好,可又對此毫不介意。
晉複升還是那平平淡淡的語氣,回道:“如果真的知道我會在這裏,她可能更不願意來了。”
“怎麽會,”童譯北笑着看了看嚴冬沉,“我和冬沉一直都很感謝晉導的,要不是借了晉導的光,我們兩個人的也不會這麽快就認識。”
這話聽着很像是結婚時對紅娘的感謝詞。
“是嗎?”晉複升目光轉向嚴冬沉,僅僅是兩個字的問句卻問的抑揚頓挫。
嚴冬沉本能性地想解釋一下,可忽然腦海裏閃現了他同許媛芽站在一起的畫面,一直認為已經不痛了的傷疤仿佛被人猛地一下揭開,鮮血順着白皙的皮膚逐漸流下來。
嚴冬沉笑答:“晉導貴人多忘事,不是你的引薦我們兩個也沒有機會合作,更沒有之後的種種。”
之後的種種。
之後的什麽種種?
“嚴冬沉。”晉複升喚她的名字,用低沉又冰冷的語氣,像是在警告有紅杏出牆念頭的愛人。
“晉複升。”嚴冬沉回叫了對方的名字,輕松的語氣裏甚至帶着幾分調笑,幾分不屑,幾分難以控制的嚣張。
“晉導,許久不見就別對冬沉那麽兇了,我看我們等的人已經到了,那就,先行一步了?”話雖然是對晉複升說的,可眼睛卻絲毫沒有看晉複升一眼,所有的目光完完全全的落在了嚴冬沉的身上。
童譯北剛剛那句話并非只是句托辭,他的确是看到了‘憧憬’主題的T臺秀的負責人,可嚴冬沉卻知道,今天看似溫和的對話下是童譯北的劍拔弩張,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嚴冬沉,喜歡這件事情會讓人沖昏頭腦,不顧一切。
童譯北作為引薦人之前就同那位負責人有過合作,于是一碰面就相談甚歡,只是嚴冬沉有時會心不在焉,會想回頭看一眼晉複升,看看他現在在做什麽,看看他是不是強忍着暴跳如雷的沖動在晚會中依然維持着風度翩翩的形象。
只是最後也沒回過頭看一眼。
嚴冬沉在心裏告訴自己,身後沒有什麽是值得她回頭看一眼的,已經是離婚了的人了,他跟許媛芽的事情無論怎樣都與自己無關。
晚會結束以後,童譯北說:“我覺得你很有可能拿下那個夢寐以求的T臺邀請。”
“謝謝你,童譯北。”
童譯北裝作一臉疑惑的模樣問她:“謝什麽?”
“謝謝你帶我來酒會,也謝謝你剛才幫我出氣,不過以後我可能不需要了。”
“你當我只是為你出氣嗎?”童譯北感慨,“我看你面對我的時候,剛剛對待晉複升的的小精明就都不見了。”
“我們不合适。”嚴冬沉說的随意,就像這麽多年對其他追求者說過的一樣,輕松随意卻又堅定無比。
“不試試怎麽就不合适?”童譯北坦誠道,“本來也沒想這麽快跟你表明心意,可今天看到了晉複升……”
他忽然上前靠近她的耳邊,輕輕道:“我怕你舊情複燃。”
實在是太有可能的事情了。
嚴冬沉:“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童譯北:“之前他教你戲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你大概是沒注意到他當時看你的眼神,怎麽會是初相識,分明是戀戀不舍。”
“你想的太多了,我跟他之前的确有過一段情,但是現在橋歸橋路歸路,我拒絕你也不會是因為他。”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有一個孩子,”嚴冬沉坦誠相對道,“我要為他着想。”
———
晉複升酒會過後一直心思不寧坐立不安。
他知道自己在煩心什麽,無非是嚴冬沉這只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紅杏準備伸出牆外讓別人看一看。
也不止是看,照目前的發展來說,也可能是直接被摘走。
晉複升頭一回覺得嚴冬沉的骨子裏是個這麽任性的人,明明知道自己有孩子,這孩子還沒管她叫一聲‘媽媽’呢,她就打算直接再找一個男人?
話又說回來,說不準正是因為晉然還沒沖她叫上一句‘媽媽’,所以她才可以毫無責任心。
明天就領着晉然去找嚴冬沉,直接讓小東西叫她一聲‘媽媽’,就不信這樣還喚不醒她作為母親的心!
越想越來氣,晉複升覺得有必要把這麽氣人的事情分享給晉複承,讓他也出出主意,看看怎麽挽救這一個即将失足落水的人,結果打車到了醫院卻被值班護士告知晉複承已經下班了。
前幾天還加班加手術,忙到不知道黑天白夜,這可倒好,難得需要他一回,他卻準時下班了。
晉複升在酒會上也沒有喝太多的酒,更何況從酒會場地到家,再從家到醫院,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已經酒意全無,只是這個時間并不好打車,晉複升打算在晉複承辦公室裏的折疊床上将就一宿。
他手裏有一把晉複承辦公室的鑰匙,是上次去醫院幫他取一份病例時拿到的,後來也忘記了還,于是一直放在錢包的夾層裏,今天也算是派上了用場。
打開辦公室的門,收拾好折疊床,正鋪被子的時候收到了群裏的一條消息。
某導演截了一張此刻熱度第一的圖片,照片上的童譯北靠在嚴冬沉的耳邊說話,親密非常。
這就是嚴冬沉所謂的要好好彌補晉然,好好彌補就是直接給孩子找一個後爸嗎?
晉複升想不明白也不這個想白費心思,他只想現在就見到嚴冬沉,想親口問問她到底怎麽想的,想問問她作為一個有孩子的母親,做事情怎麽還能夠這麽莽莽撞撞?
童譯北跟她認識才有多久,就這麽簡單地信任他然後托付終生了?
明明把自己的事業看的尤其重要,怎麽在愛情面前就可以什麽都不要了?
費了那麽都心思才走到了臺前,收入才剛剛穩定,買個房還成問題的情況下,她就要放棄這些直接奔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了?
晉複升想起了常子旭經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愛情這東西難琢磨的很。”
被氣昏了頭,被太多的疑問撞亂了正常的邏輯,沖動之下晉複升發了一條藏着彌天大謊的短信給嚴冬沉。
晉複升:晉然發燒了,現在在我哥的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