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徒契
正午,雲籬變回玄貊,趴在單冬淩懷裏,打了個哈欠,眼皮子又開始打架。
化人歸化人,她的身體卻還是跟幼崽時期一樣,嗜睡弱小但能吃。
單冬淩扶了扶背上竹簍,抱着她在雪地裏往回走。釣來抓來的魚都被冰凍起來保存好了,竹簍裏裝的是一些野菜和靈草,全是雲籬采的。
作為第一次飼養玄貊的鏟屎官,只是和雲籬接觸一天,單冬淩便覺得自己對玄貊的了解實在太少。
幼年的玄貊竟會喜歡吃小魚幹和蕨菜,看來她的記事靈箋上又要添幾筆了。
回到山洞,雲籬困得不行,十分自覺地從單冬淩懷裏跳出去,在火堆邊找了個地方趴好。
“雲籬餓不餓?”單冬淩放下竹簍,問她。
雲籬搖頭。一條烤魚一塊牛排的早飯過于豐盛,夠她支撐到晚上了。
單冬淩坐到她身旁,揉了揉她光滑黑亮的毛。
“那便睡罷。”單冬淩道,“只是黃昏時分必須起來,道宗的大長老要來給我們登記身份。”
雲籬迷瞪着眼睛點點頭,在單冬淩的撫摸下,打着小呼嚕睡着了。
見她睡熟,單冬淩沒有停手,而是繼續輕撫。
妖獸和魔獸都是以骨齡判斷真實年紀,昨晚她已經探過雲籬的骨齡,十九歲,今早又通過化人,确定雲籬的十九歲骨齡并不假。
至于十九歲的玄貊為什麽會是幼崽狀态,單冬淩始終沒想出頭緒。
玄貊本就是舉世罕見的魔獸,成年玄貊能穿越時空,随意在任何時空旅行,世間有關它們的記載太少,找不到可供參考的典籍。
又捋了兩下,單冬淩忍不住抱起雲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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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止雲籬驚醒,她的動作很慢很輕,托着雲籬的手能感到這副小身體的微微起伏。
單冬淩試着動了幾下手指,見雲籬沒有反應,低頭将臉埋進她的毛毛裏。
好暖和。
雲籬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在熟睡時,已經被這匹白狼吸了個遍。
因着一會兒要登記身份,雲籬心裏有事,趕在黃昏之前就自己醒了,化了人,幫忙處理剛采來的蕨菜。
看她主動抱着竹簍去洗菜,單冬淩什麽也沒有問,只是一心一意剖魚。
她捉了不少魚,有大有小,做成小魚幹和鹹魚塊,可以供雲籬吃很久。
“冬淩姐姐,你能不能碰一下這棵菜?”雲籬拿着一根洗淨的蕨菜,走到她身邊問。
面對她遞來的蕨菜,單冬淩遲疑了一下,才把手放過去。
被她觸碰之後,只是過了幾秒,蕨菜就開始呈現出枯萎的狀态。
單冬淩眸光微變,正要解釋,雲籬卻迅速把蕨菜塞進嘴裏,邊咀嚼邊思考起來。
和單冬淩一起采野菜和靈草的時候,雲籬其實就已經發覺不對了。
和抓魚不同,單冬淩采靈植,并沒有動手,而是用雪華劍把靈植割下,再迅速甩進竹簍。
想起單冬淩雖是妖族,卻能凝出濃郁又純淨的魔氣,雲籬覺得她可能還沒法有效控制魔氣。但雲籬現在沒法用靈識,不然就可以觀察單冬淩的身體情況了。
現在親眼看到單冬淩只是觸碰,就讓蕨菜因為魔氣的侵蝕而失活枯萎,雲籬篤定了心中所想。
她剛下完結論,就被單冬淩捏住兩腮,嘴裏的蕨菜也被摳了出去。
“生蕨菜有毒,不能吃!”單冬淩嚴肅道,順手将手中蕨菜用火訣燒毀。
第一次被奪食的雲籬:……
不!魔獸才不怕這種微量毒!
黃昏時分,道宗大長老如期而至。
大長老造訪時,雲籬和單冬淩已經收拾好山洞,坐在用來待客的碩石上靜候。
這回雲籬沒有像初見倚淳真人那樣随意,而是正襟危坐,一張小臉也緊繃起來。
道宗大長老名喚段梳筱,根據雲籬看書時的感覺,眼前這位看起來不茍言笑又一本正經的大長老,本質是個白狼師父和女主的頭號cp粉。
那她就更要給對方留下好印象了,待會兒乖軟的人設可不能崩!
雲籬緊張地坐着,看着身穿道宗标準淺藍長老服的段梳筱從容走來,二話不說,取出一片靈箋,一枚靈珠。
靈箋雲籬見過,是修真者專門用來記錄的法器,但一看到那枚靈珠,她渾身一顫,愣住了。
如果設定沒變,這枚靈珠,應該是書裏專供即将合籍的新人定契用的“共魂珠”,也就是只有準道侶才能使用。
書裏說,合籍新人将血滴入珠中之後,就可以共享五感,感應對方的生死傷病。除此之外,這種共享可以随時屏蔽,非常方便。
雲籬忍不住偷偷瞄了單冬淩一眼。
白狼師父面上依舊平靜,不知是不曉得共魂珠的用法,還是她猜錯了靈珠的種類。
“單長老是要先定師徒契,再定道侶契,可對?”
段梳筱的問題立即引起了雲籬的注意。
只見單冬淩點頭:“對。但定契之後,我與雲籬先以師徒相稱。”
“此事随你們,不歸道宗管。”段梳筱瞥了雲籬一眼,一揮手,那片靈箋飛到單冬淩面前,“這孩子還未能用靈識罷?勞煩單長老代她填寫師徒誓言。”
單冬淩接過靈箋,閉上眼,專注地将靈識探入當中。
雲籬坐不住,趁着單冬淩填寫誓言,她悄悄湊到段梳筱身邊,小聲問:“師徒誓言是什麽呀?”
段梳筱便看向她。
“雲小友想知道?”
雲籬點點頭,滿眼期待。
好奇是真的好奇,書裏沒有提及師徒誓言的具體內容。
段梳筱籠手入袖,正色道:“我不知道。”
雲籬:???
“親傳師徒和普通師徒不一樣,每對親傳師徒需在定契時許下誓言,只要誓言靈箋不毀,違背誓言者,不論是哪一方,都要依照門規接受對應懲罰。”見她驚愕,段梳筱不緊不慢地解釋起來,“師父和徒弟先作商量,确認下來誓言後,由師徒一起填寫。我的職責只是保管填寫完畢的誓言,不負責提供誓言內容參考。”
雲籬這才恍然大悟。
段梳筱又道:“至于親傳師徒到底是怎麽個特殊法……要看你師父的習慣了。玄仁宮中的親傳師徒各不相同,有的師徒親密無間,同寝同食;也有的互相尊敬,為師的一方偶爾會做徒弟的徒弟,向徒弟讨教。”
“是挺特殊的。”雲籬點頭。
段梳筱喚來懸浮在半空的靈珠,輕輕推到她面前。
“這是你和單長老之間要結的特殊契約,合籍契。‘命定道侶’的事,她已經告訴過你了罷?”
雲籬遲疑一下,沒有繼續點頭,而是問段梳筱:“大長老,您知道我師父在這裏面壁思過的原因嗎?”
順便改了對單冬淩的稱呼。
段梳筱似是笑了一下,“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
雲籬心道:就因為突然來了個“面壁思過”一整月,現在劇情都偏離原著八萬裏了!
嘴上則道:“師父那麽好的妖,怎麽可能犯錯呢?”
“反倒正是因為她太好了,才險些鑄下大錯。”段梳筱說話時非常平靜,也沒有将聲音刻意放低,好像此時在講的事跟單冬淩毫無關系,“此為逆天改命之事,具體如何,你既然要做她的命定道侶,且問她自己罷。”
雲籬失望地“哦”了一聲。
“來,先将你的血滴一滴在‘共魂珠’內。”段梳筱催她,遞給她一把小刀。
雲籬拿起小刀,正要割手,忽聽單冬淩道:“慢。”
刀刃在距離手指一寸的地方停住,雲籬和段梳筱齊齊朝她看。
先将誓言靈箋歸還,單冬淩起身走到雲籬身邊,拿過共魂珠,還給段梳筱。
“單長老這是不打算定合籍契了?”段梳筱接過共魂珠,略略有些驚訝。
“魔獸玄貊的能力之一,是在各個時空進行穿越。”單冬淩道,“倘若我與雲籬定下合籍契,便會将她約束在當前時空。”
此言一出,雲籬先吃了一驚。
她雖是玄貊,卻自小就跟在姐姐們,還有兩位強大的主人身邊,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情況。
“恕我冒犯,是誰人突然将此事告知與單長老?”段梳筱微微蹙眉,倒并不是因為單冬淩的出爾反爾,而是因為申領共魂珠與放棄共魂珠都要辦不少手續,單冬淩既然要放棄共魂珠,她就得問個合适的理由回去交差。
單冬淩卻撫上心口,不确定地道出一個名字:“将蕪。”
段梳筱眸光驟變,雲籬也變了臉色。
将蕪,這是上古時期一位大魔的名字,是位八劫散魔。
雲籬記得自己的出生地叫做“将蕪鄉”,就是以這位大魔的名字命名的。
根據傳承到未來都市的古籍記載,将蕪在渡第九道散魔雷劫時失敗,從此道消身殒。
由于魔族死後無法轉世,也不入輪回,從那之後,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将蕪”這個魔了。用簡單易懂的話來說,她連詐屍都做不到。
但白狼師父卻說……共魂珠會約束玄貊的穿越能力,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将蕪告訴她的。
“如此……我明白了。”沉默片刻,段梳筱道,慎重地收好共魂珠,朝二人行過一禮,瞬移離去。
雲籬還懵懵地站着。她想不通,為什麽書中世界裏會出現真實的人名。
她到底是穿了一本書,還是穿越到真實存在的古修真界了?
一只手忽然放在她的頭頂,慢慢摩挲她的耳朵與發絲,“徒兒?”
單冬淩在她身後輕喚,聲音依然如水溫柔,如水沉靜。
“徒兒在!”雲籬趕緊收起雜念,雙手相握,挂上笑容轉過身。
單冬淩自剛才歸還共魂珠起,便始終立在她身旁,波瀾不驚。
“以後,我們是師徒。”單冬淩道,“你要喚我‘師父’了。”
“師父~”雲籬乖乖地喚了一聲,伸手抱住她的胳膊,輕輕晃了兩晃。
單冬淩猝不及防,被這聲“師父”叫得打了個激靈,怔了怔才回過神,順着雲籬的發絲撫了撫,點點頭。
小徒弟的聲音,很好聽,像糯米糍一樣,又甜又軟。
作者有話要說:
單冬淩:糯米糍好吃麽?
雲籬:好吃呀!
單冬淩:嗯,我以後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