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時隔六年,左斟再次見到任眠北是在《來戰》的“主戰場”。
《來戰》第四季第一期正在專用攝影棚錄制,按慣例戰團隊長向量充當着主持人的角色,他不緊不慢說了一堆劇本上的臺詞,然後,攝影機後的導演宣布,這一季他們請來一位新嘉賓。
“是誰?”向量裝模作樣問導演。事實上,他們都清楚新嘉賓的身份,剛才擅于交際的幾個已經到這位嘉賓專用的化妝間寒暄過。
導演故弄玄虛了一番,然後點出關鍵詞來。“他是一位奧運冠軍。”
“如果導演你讓他來和我們戰他的那項賽事,我們不是死定了?”
“咱們奧運冠軍還是挺多的。導演你再給點提示。”
導演繼續介紹說:“他拿過兩個大滿貫男單冠軍。”
“哦——”
向量故意搶下導演的臺詞:“讓我們有請——任眠北!”
聞言,左斟同大家一起轉頭往戰場入口望過去。
很快,移門打開,任眠北穿着《來戰》新戰衣小跑出場。他是打網球的,進入球場的時候從來不需要一路和自己的隊友擊掌,不過這時候倒是熟門熟路,跑過來頗有幹勁和戰團五位老成員一一high five。左斟站在最邊上,任眠北最後一個同他擊掌,之後便在他身邊站定。
向量讓出一個人的位置向任眠北招呼:“世界冠軍頒獎的時候習慣站中間吧。”
任眠北說笑着謝絕道:“不用了,我站左斟這兒就行。上《來戰》有個熟人比較安心。”
熟人。
這個說辭在左斟聽來有些微妙。
大概在八個月前,左斟的經紀人于濤黑着臉出現在他面前,要求他以後再也不許在記者面前提任眠北這個人,對方一邊使用祈使句,一邊将播放的視頻的手機遞給左斟看。
那是一段任眠北的賽後采訪,也不知道體育記者為什麽那麽八卦,他一邊誇着任眠北這場比賽底線對拉打得耐心,一邊莫名提及左斟。
“聽說你和左斟高中時是對手?賽前他還擔心你可能會輸在底線?”記者問。
視頻中,任眠北的表情明顯冷漠下來,他簡單回答:“我不太記得了,高中聯賽打過太多場。”
看完視頻将手機還給自己的經紀人,左斟向對方保證道:“等任眠北拿了溫網冠軍後,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提他一個字。”
當時于濤被左斟說得怔了好一會兒,随後才想到問:“那他這輩子都拿不到溫網冠軍呢?”
“他會拿到。”當時左斟沒向于濤解釋為何自己如此肯定,只是以這個結論結束他們的談話。
半年後,左斟的說辭得到證實。
當任眠北站上領獎臺的那一刻,屏幕後的左斟拿起遙控關上電視。
他也删掉了幾百T的視頻文件,任眠北的所有比賽,以及他溫網那些重要比賽對手的歷年比賽錄像。九年前,他與任眠北站在溫布爾登網球場握手系上的羁絆,終于消失。
自此以後,左斟與任眠北再無瓜葛。
——而現在,任眠北站在左斟的身旁。
戰團的天真擔當柯享笑着提醒任眠北,“眠北哥,我們節目最喜歡殺熟了,你要當心。”對此,任眠北只不以為意地大氣回答,“以前左斟也總是扣殺我的,要殺就殺呗。”
左斟的助理杜昔是個網瘾少年,還特別喜歡和左斟分享,左斟從對方那兒增長不少見聞。例如說,左斟知道網友從《來戰第二季》開始直接管這個節目叫做“來基”。這不怪網友,節目組在每年六個常駐嘉賓中能湊出七八個CP,連因為人設關系和其他成員并不親密的左斟都有個“向左”CP,可想而知節目組有多擅于賣腐。最初聽說《來戰》找來任眠北的時候,左斟有想過節目組是不是搞事情,但他想不到的是,任眠北的設定居然是和他裝熟人?更進一步,左斟想不通,以任眠北的個性,怎麽可能允許自己進行如此虛僞的表演?
幸好左斟的人設碰巧和他不愛說話的性格不謀而合,本着少說少錯的原則,他不可置否的保持沉默。
經驗豐富的向量立即接口:“左斟還贏過世界冠軍?那得是什麽名次啊?世界冠上軍?”
“我覺得把世界冠軍和上組合在一起,這有點微妙啊。”之前左斟就覺得有些缺心眼的戰團成員的趙長新發表的評論才比較微妙。
任眠北不是娛樂圈的人,即便不會播出,這種程度的玩笑也有些過,就左斟認識的任眠北來說,或許對方看起來像好相處的人,但得罪他必須不是好玩的。
當然,左斟認為這不關自己的事,想了一下,他開口解圍道:“我沒贏過。”
“打球可能我更行,所以,最終左斟成了我的教練之一。”任眠北神情自若介紹道。
這個歡迎新成員的環節本來就是讓任眠北多說兩句的,向量順着這個話題好奇問:“左斟還是一個網球教練嗎?我還以為左斟已經夠多才多藝,唱歌跳舞演戲都會,居然還會當教練?”
“溫網的比賽,每一場賽前左斟都會指出面對那個對手我更應該注意什麽,加強什麽,事實證明聽了這些建議的确幫我一場場贏下來。可以說,溫網的冠軍,和高中時我和左斟約定的那樣,是我們倆一起努力獲得的。”
有那麽一會兒,左斟為任眠北突如其來提到的九年前的約定而失神。他不确定這是否只是場面話,也不确定對方是否當真如他一樣天真固執堅守當年的約定,但不管怎麽說,對方還記得這個約定,并且實際贏得溫網的冠軍獎杯。也許很多事情都變了,甚至從來不曾存在,但至少,他們共同的夢想,在左斟再也無法打網球的情況下,被任眠北實現了。
“謝謝你,任眠北。”左斟緩緩道來。
視線一直自然切換在鏡頭和說話之人間的任眠北這一刻凝視向左斟的眼睛,“應該是我說謝謝。”他一字字說。
“你們這是在做益達廣告嗎?”向量用說笑拉回主題,推進進度,“好了,我們現在每個人用一句話歡迎一下我們的新成員,好不好?”
按站位順序,柯享首先雙手合十作歡迎詞:“眠北哥,你是我的偶像,不過,在《來戰》裏我是不會客氣的,你最好有足夠的思想準備。”
接下來是趙長新,他裝模作樣放狠話:“打網球我不行,玩來戰,你不行。”
第三個是戰團最會玩游戲的施時,他也配合着節目風格歡迎道:“有機會我們來一場網球,我一定能贏你,只要你敢用左腳執拍。”
輪到左斟。反正節目組從來不指望左斟多說話,這時候他只簡單道:“準備好輸吧。”
任眠北點了點頭,回答:“好的。”
大家都被任眠北說得愣了愣,包括左斟。接着,向量笑着指點道:“世界冠軍別那麽無害啊,我們這個節目組吃人的,你必須往食物鏈頂端爬才行。”
“我試試看。”
“那好。最後,我的歡迎詞,”向量繼續拍攝任務,綜藝節目主持人出身的人誇張比出如同美少女戰士變身的動作,“來戰吧!我會貼心地在賽後安慰你勝負乃兵家常事。”
任眠北神情自若地回應道:“最好別那麽說,有人曾經告訴我,是男人就不要把勝負乃兵家常事挂在嘴邊。”
左斟意識到那個“有人”似乎是自己,不由為曾經中二的自己感到羞恥。
幸好,任眠北沒有具體點名,而向來擅長時間管理的導演也很快進入到下一個環節。
“大家想要戰勝我們的世界冠軍,今天就有機會了。下面,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第一戰的比賽規則。”
向量插科打诨着說:“導演急着下班嗎,我還沉浸在活了那麽多年忽然意識到自己搞不好是女人的沖擊當中,導演就已經開始講規則了嗎。”
導演不為所動繼續介紹道:“今天是第四季的回歸戰,所以我們還是傳統的集卡賽。唯一的區別是,這次不是個人戰,我們将大家分成三組,每組兩個人,一個國王,一個騎士,以組合形式進行三國大戰。”
左斟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國王一旦死亡,這一組就将被淘汰,騎士負責保護國王活下去。在一個組合中,誰是國王,誰是騎士,只有這組人員自己知道。詳細規則還是老規矩,會在卡牌上提示。接下來,我們先進行分組。”
左斟正心裏想着,導演你最好別把我和任眠北分到一組。結果,工作人員布置現場的時候他熟悉的一個導演走過來交代。“左老師,待會兒誰贏了誰先選搭檔,決勝負的方式是用網球打保齡球瓶,我們會拍你贏,然後左老師你選任眠北,行吧?”
怎麽能回答不行?畢竟,這是他的工作。左斟神情不變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