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戰》第一期開播的時候,第二期的錄制才同步開展。時隔一周,左斟再次見到任眠北。

在過去這周裏,任眠北不知道從哪兒得到左斟的手機號并打來電話,不接陌生號碼的左斟沒有接通來電,不過之後任眠北發來短信邀請他共進晚餐。左斟沒有說謊,他直接回對方說自己沒空。被拒絕的任眠北好說話的又回了句“等你空下來再約你”,之後便沒有再打擾。

不久之前的确偷懶空閑很久的左斟在這周參加了不少飯局,曾經經紀人帶着他争取資源都沒那麽拼,這周卻是四天裏趕了五場。大概應了病從口入這句話,左斟什麽都沒做,只是吃了點食物喝了些酒,身體自己抗議起來,參加《來戰》錄制的早晨,他量了體溫,正有低燒。

助理小杜其實是個挺細心的人,但左斟有意隐瞞,他也就沒能察覺。一大早小杜陪着左斟趕飛機抵達布達佩斯。因為航班延誤的關系,左斟是最後一個到達的,節目組不得不等了他近一小時。到達酒店後,左斟抓緊時間換好衣服便直接來到拍攝現場。

之前左斟已經看過本子,知道本期有落水的游戲,不過當他被帶到泳池邊上的時候,還是不覺感到身上一陣發冷。

根據慣例,向量主持着大局進行開場的錄制。他照顧周到地讓每個人都說了幾句,左斟盡完義務便站到最邊上趁機休息一會兒,很快,任眠北移動過來。

“你看起來很累?”趁着大家正說得熱鬧,任眠北關心地低聲詢問。

左斟挺想說“是很累,所以別煩我”,但畢竟他懂人情世故。“還好。”最終簡單打發道。

任眠北絲毫不介意左斟地冷淡态度,他接着問:“我聽說最近你在為一部電影拉贊助?”

“是啊。”

“說起來我很有興趣投資電影,能不能算我一份?”

“我會考慮。”這是經紀人教了無數次的說辭——當你要拒絕一個人的時候,必須得這麽說。

面對左斟的回答,任眠北還想再說什麽,不過,在此之前導演已經開始介紹本期節目的規則。

“本期來戰我們進行的解密尋寶對決,尋寶範圍将在整個布達佩斯。不過,在開始尋寶前,我們得先分配交通工具。交通工具分為汽車、電動車、公共交通工具、自行車、滑板車,以及高跟鞋……”

導演話沒說完就有人叫了起來。“導演要不要玩那麽大!”

導演淡定繼續:“至于怎麽分配,就要通過接下來的跳水游戲來确定。跳水游戲的規則很簡單,游戲一共進行6輪。大家輪流上前抽簽,抽出兩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單只有抽簽的人能看,看完後,該成員負責給剩餘5人提示——提示可以是真的,也可以是假的。大家自行判斷,然後選擇是不是跳下泳池。如果抽中的兩個人沒有自己跳下泳池,就将接受高臺落水懲罰。在游戲結束後,按落水次數從少到多排列名次,獲得相應交通工具。”

左斟擡頭看了看那個高臺。真的很高。高到即便從那裏落水,他的膝蓋也未必承受得了。左斟還記得曾經醫生給自己的告誡,這些年他一直有在當心,這時候不至于為了一個節目讓自己冒受傷的險。

思前想後,左斟不得不暗自嘆氣。看來,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自己只能先跳下泳池。

原本左斟以為自己會是最後一名,但幸運的是,最終他拿到了滑板車。

而任眠北成了不幸的高跟鞋獲得者。這應該是節目組的安排,如同之前節目組一個導演過來建議左斟把任眠北推下泳池的操縱行為,節目組顯然知道,廣大觀衆更想看網球明星穿高跟鞋的樣子。

這麽一想,左斟覺得自己有些冤。節目組既然想要任眠北穿高跟鞋,那就給他一些提示啊,別讓他不停跳下水,差點攪和了任眠北的好事。而且,雖然不是冬天,室內泳池的水也是溫水,但上岸站一會兒,左斟的身體很快就冷下來。身上的毛巾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他只感到身體一陣陣發冷。

所幸,今天的錄制工作終于告一段落。左斟抱着小杜送過來的熱水杯搭乘電梯準備上樓休息。

左斟就是那麽不合群又孤僻的,其他戰團成員還在泳池那裏可能和節目組工作人員接下來有些夜宵活動什麽的,拒絕了向量邀約的左斟獨自上樓。不過,在電梯門合上之前,忽然有人鑽進電梯。

進來的人是任眠北。

左斟低下頭沒搭理對方。任眠北不以為意,直接關注向自己的正題:“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覺得你在發抖。”

已換了幹衣服的左斟也覺得自己在發抖,但他沒必要承認。“沒事。”

聞言任眠北微微皺起眉:“從以前起你就這樣,身體有什麽問題,從來就不肯好好說。”

左斟懶得反駁,随口回了句:“嗯。”

任眠北忽然伸過手來。出乎左斟意料。這讓左斟一時忘記閃躲,只能眼睜睜看着任眠北摸上自己的額頭。

“好像有點燙。”任眠北評估着手下的溫度,擔憂追問,“看過醫生沒?”

左斟想了想後簡單說明:“只是太累有點發燒。”

這種情況以前不是沒有發生過,相反,左斟對此擁有豐富經驗,所以相當确定病情。

任眠北不放心地觀察了左斟一眼,随即又問:“吃過退燒藥了嗎?”

“吃了。”實際左斟沒吃藥,但如果老實回答,誰知道後續任眠北會不會盯上讓他服藥的事,為避免麻煩,索性就說個善意的謊言了事。

然而,這沒用。

“你沒吃。”任眠北盯着左斟看了一會兒,自顧自得出結論。

好歹是個演員的人從電梯間的鏡面觀察自己的臉孔,想不明白自己的演技是不是真的那麽差。

這時,電梯抵達任眠北所按的樓層。不過任眠北沒有走出電梯,相反,他重新關閉了電梯門。

左斟戒備地擡頭瞥向對方。任眠北若無其事揚起招牌溫柔笑容安撫道:“我保證看你吃完藥就立即下樓,所以,別報警。”

左斟真的想要報警。

媽媽,這個人又來了!

還是這似曾相識的劇情。

曾經,任眠北也是如此溫柔體貼,随随便便把根本不熟的對手當戀人那樣一個勁攻略,那時左斟年輕不懂事,天真單純地走上不歸之路,等到發現任眠北不過就是把他當朋友來溫柔以待,他已經再無法回頭。不是沒有思想掙紮過,可是從小臉皮薄的人最終依舊選擇了向同性表白,報着肯定會被拒絕的覺悟和視死如歸的勇氣。

後來發生的事讓左斟吸取了足夠的教訓。現實教會他很多事。他不再年輕,也終于懂事,這一次,任眠北再拿出那套攻堅玩戀愛游戲的态度也絲毫不會起作用。關鍵是,如今左斟還暗自怨恨着任眠北,這讓他根本不會再将任眠北的關心照顧當回事。所以,既然任眠北一定要看他吃藥,那麽左斟就如對方所願。他不害怕接受這些溫柔的好意。

抵達自己房間所在的樓層,左斟領着任眠北進屋。他用內線電話讓服務臺送退燒藥過來,還沒放下聽筒,任眠北接過來又讓服務臺再送一份夜宵。

“空腹服藥不好。”任眠北在挂斷電話後向左斟解釋。

左斟心想你開心就好,然後不可置否點了點頭。

五星級酒店的服務也不是那麽快的,在等酒店服務上樓的過程中,任眠北示意左斟在沙發椅上坐下。兩人落座後,他兀自開啓話題:“不要太累了,而且你已經沒有債務要還,身體第一。”

左斟有些意外,為任眠北突如其來提及的“債務”。他懷疑任眠北調查過他,不然照理對方不該知道這件他特地隐瞞的事。

似乎看透左斟所想,任眠北也不辯解,相反,他沖左斟坦誠承認:“我請私家偵探調查過。”

對此左斟相當反感,可他又不可能真的因此報警,再說,對方也沒有違法犯罪。“你有權有勢,我無可奈何。”最終只冷淡嘲諷了一句。

任眠北苦澀地嘆了一口氣,他凝視向左斟,說:“無可奈何的人其實是我。我在那麽多年後才知道自己錯得那麽離譜,可是,現在再道歉還有什麽用?”

左斟忍不住贊同地點了下頭。

任眠北從來從容的鎮定在這一刻消失,他顯得小心而不安,“你的腿?”忽然沒頭沒腦問。

左斟照實回答:“不能打網球,不過能跳舞。”

“我看過你以前在十三團的mv,”任眠北遲疑着問,“你的舞步都是簡單的,是因為沒有辦法完成施加腿部太多壓力的動作?”

門鈴在這時響起。客房服務到達。

左斟沒有再回答任眠北的問題。他在請客房服務送來食物和退燒藥後便勉強着沒什麽胃口的自己快速用了夜宵,然後幹脆利索地服藥。

他那麽努力當然是有原因的。在服下退燒藥後,左斟擡頭迎向自己最不歡迎的客人。

“我已經吃過藥,你再不走,我就真報警了。”

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希望任眠北當他是在用玩笑送客,但實際他很清楚自己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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