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左斟內心是拒絕的,當任眠北将無人機遞給他的時候。

這是《來戰》第四季第五期的錄制現場,一棟大到可以迷路的古宅。傍晚的時候,節目組先拍了開場的鏡頭,游戲環節将在第二天集中錄制,當晚所有人都暫且在古宅裏休息。

左斟有些怵,并不是說他怕鬼,但獨自住在古樸空曠的房間,以正常人的标準來說,難免有些慌。左斟正想着眼不見為淨,打算早點休息,有人敲響他的房門。

開門的時候左斟暗自期盼着也許助理小杜房間的屋頂掉了下來,不得不過來和他拼床,然後,他在門後看到任眠北,以及一架無人機。

在任眠北說明來意後,左斟明确地搖頭拒絕:“我不會收。”

“這只是生日禮物。”任眠北沒有在意左斟的拒絕,他積極游說,“就當是粉絲送的不就可以?我也算是你的粉絲。”

左斟繼續搖頭:“我不收價值一百元以上的粉絲禮物。”

任眠北顯然是有準備的,左斟沒能想清楚,所以讓前者占了先機——

“如果你不收我的禮物,大概之後就會收到好幾架粉絲送的無人機。”

左斟沒能聽明白,他狐疑皺眉:“為什麽?”

“因為你在節目上說想要無人機,粉絲看到,一定會行動起來。”

說起來,左斟是偶像團體出道,對于粉絲應援那一套相當熟悉。其實,這也可以說是業界的潛規則,明星藝人不會在節目上公開表示自己想要什麽。正因為如此,左斟認為《來戰》節目組在剪輯這一期內容的時候會把他的問答剪掉。

似乎知道左斟在想什麽,任眠北很快開口說明:“之前我和節目組确認過了,為了确保記分的可驗證性,當時所有‘真心話之戰’的問答都保留了下來,你的回答也會在其中。”

任眠北沒有必要說謊,左斟只能相信。

他低頭望向任眠北手中的無人機。當下,這的确是他需要的東西。

“我知道你不會願意見到你的粉絲破費,但你的那幾個粉絲會很可能會行動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有了無人機。所以,”任眠北如同法庭上的律師進行總結陳詞,“這只是一份生日禮物,我希望你能收下。”

微微遲疑後,左斟伸手接過了無人機:“謝謝。”

左斟的接受讓任眠北揚起愉快明朗的笑容。“我們先來拍張照放上wb吧。”

這的确是左斟的打算。畢竟他不可能特地開個發布會說自己已經有一架無人家,大家千萬別送。不過,這件事并不需要任眠北幫忙。

“我會發微博。如果沒其他事,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左斟說。

然而,任眠北沒走。

任眠北站在原地,在短暫停頓後露出個讨好的笑容打商量:“我挺怕這種古宅的,能不能在你房間打地鋪?”

有那麽一會兒,左斟不禁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一次,任眠北拉着左斟參加他們同學組織的露營,一幫精力充沛的男孩女孩在大半夜拿着手電輪流講鬼故事。左斟對鬼有些過敏,聽了鬼故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等到大家去休息,一個人一個帳篷的左斟覺得自己大概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然後,任眠北抱着自己的包出現在他的帳篷前。剛才聽鬼故事時若無其事笑着的少年抓着頭發說自己不敢一個人睡,希望左斟能收留他。左斟看得出,他們兩個人中唯一害怕的人是自己,相對于對方特地陪自己的行為,那為了顧及他好面子的自尊心而故意扯謊說自己害怕的心意更讓左斟感動。

左斟能為了任眠北對他做過的事記恨他一輩子,但那些任眠北為他做過的事,他也同樣一輩子忘不掉。這時候,身體不自覺動了起來,左斟側身讓開,示意任眠北進屋。

……事實證明,請任眠北進屋還是很明智的決定。

左斟沒想到這個古宅還自帶杜比音效,房梁大半夜忽遠忽近的嘎吱響着,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手機上,暗自慶幸任眠北就坐在他的身邊,出來個妖怪難說誰先被吃掉。等他終于成功把無人機的照片發出來,早拿着自己手機等着的任眠北立即轉發了他的微博。

左斟有看到任眠北轉發的內容。那裝模作樣說着送他生日禮物的人一定是好朋友的幼稚模樣讓左斟無言以對。他退出微博,轉頭打量向自己的房間。

盡管任眠北客氣地表示願意打地鋪,但左斟并不好意思當真。如果能有個沙發什麽的就好了,但實際,完全保留古宅風格內裝的房間裏除了床之外,連一張貴妃榻都沒有,這讓左斟找不到第二個地方留宿任眠北。

思前想後,他只能說:“床挺大的,我們都睡床。”

聞言任眠北揚起笑容裝模作樣保證,“放心,我不打呼,睡相很好。”他的動作很快,就像生怕左斟反悔,在左斟一個沒留神間,已經直挺挺在床外側平躺下。

左斟看得目瞪口呆。他心想你脫鞋的速度怎麽那麽快?果然穿鞋不應該穿有鞋帶的鞋比較方便嗎?

床上的任眠北轉頭朝他望過來。“時間不早了,趕緊上來吧。”

“你睡裏面去。”左斟走近床邊本能說。

任眠北沒有動,他耐心解釋道:“我晚上會起夜,免得吵醒你了。”

左斟并不認同任眠北的說辭,但他忽然反應過來,如果半夜有鬼造訪的話,睡在裏面是不是更安全一些?

……雖然好像更不方便逃跑,但反正,他是個無神論者,他知道這世上又不可能真的有鬼,所以,睡在裏面果然還是更好的選擇——至少可以讓他更安心一些。

主意既定,左斟爬上床翻過外側的人,在裏面躺下。

“還記得高中時有一次我離家出走,然後爬窗進你的房間蹭你床的事嗎?”

左斟剛躺下,任眠北便開口問道,一副準備卧談會的模樣。

的确記得當年所有往事的人并無意回顧,通常來說他不屑說謊,但必要時也還是可以使用一定的修辭手法,例如說,“不太記得。”他引用名人名言答道。

任眠北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道歉有用就好了。”最終,他突如其來說。

左斟心想,這不是廢話?道歉又不是咒語,能起到什麽作用?然而,他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而是轉身背對,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身後的任眠北似乎并無意結束卧談會,左斟明顯冷淡拒絕的态度只是換來他若無其事的自言自語。

“我還記得那時候和你擠在一張床上,你的床很窄,我們不得不背對背貼在一起。我們都沒睡着,過了很久都睡不着那種,于是,我們便開始聊天,就那麽聊了整整一個晚上。當然,所謂聊天,主要還是我說,你聽,因為你話太少。”

說到這裏,任眠北輕輕笑了一下,回顧往事似乎讓他很愉快。

“第二天我和朋友們說到前一晚住你那兒,和你聊了一晚上,他們都不信。他們問我你話那麽少,我們是怎麽聊起來的?我就告訴他們,你話是少,但我話多。聽我說完,他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質疑地問平時我究竟哪裏話多了?”

“……當時我怎麽就沒注意到只有在你面前的時候,我才會變得話多?”

左斟聽着任眠北那話多的絮絮叨叨,房梁的聲音或者其他什麽的詭谲動靜因此消失,不知不覺安下心來的左斟迷迷糊糊陷入睡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左斟察覺到自己正抱着任眠北。他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睡過,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睡覺有這個壞習慣。趁着對方似乎還在熟睡,他小心松開手,之後手腳并用着翻山越嶺地爬下床。

等他剛剛落地站穩,任眠北便伸着懶腰睜開眼睛,一副剛剛醒來的模樣,坐起身來轉頭望向左斟若無其事開口道:“早啊!”

面對這浮誇演技,左斟實在無力點評,他默默看了對方一眼,想起正事來,從一旁拿過手機。

“我能加你微信嗎?”他問。

事實上,《來戰》戰團的所有成員都在同一個微信群裏,包括新加盟的任眠北。不過,并不是所有事都方便在群中交流的,左斟更習慣私下的溝通。

面對左斟的問題,任眠北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他立即從床上起身,在自己外套口袋中找出手機來。“我掃你?”

“不用。你通過一下。”左斟熟練從戰團群裏找到任眠北,然後發送添加好友請求。

任眠北通過得很快,他還發來一個笑臉的表情。

左斟打開對方的對話框,使用微信轉賬功能,把無人機的2999元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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