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六期的《來戰四》将在一個荒島上錄制。對于左斟來說,荒島的條件再差,總好過看起來鬧鬼的古宅,唯一不那麽如意的,就是抵達荒島必須坐兩小時的船。

節目組在登船後花了半小時拍花絮,之後包括暈船和不暈船的,所有人都自由活動兼休息。左斟不喜歡熱鬧,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時候,他獨自來到船尾。

他在欄杆邊站了才不過一分鐘,就有人來到他的身邊。不用轉過頭,左斟能知道這人是誰。

“我聽說你的那部電影叫《戰青春》?”任眠北沒頭沒腦開啓話題。

的确,最近左斟張羅的那部電影基本已确定這個名字。不過,也剛确定沒多久,任眠北倒是消息靈通。

左斟忍不住瞥了對方一眼。

“你從哪裏聽說的?”他問。

任眠北輕輕笑了下,糾正自己的說辭:“不是聽說,是特地托朋友打聽回來的。”

“這沒必要。”左斟真心說。

任眠北不以為意地繼續自己的話題:“我也打聽到了電影的大致內容。”

《戰青春》是五年前已經基本成型的故事——當然,不是他寫的——主要講五個游泳少年因為各自的原因放棄這項運動投身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十五年後,當他們到了體力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全國最高規格的業餘游泳比賽宣布從這一年的比賽起對個人開放,曾經五個游泳少年之一,後來成為了律師的主角找回自己當初的另外四個夥伴,游說大家和他組隊一起參加4*200米的預賽。最終,五個三十多歲的大叔進行了一場真正的青春之戰。

“聽到劇情的時候,我真的很有感觸。”任眠北感慨着說。

左斟心中微微一動。說起來,這電影劇情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講他的故事。他曾經熱愛網球,卻在實現夢想之前被迫放棄。或許,在任眠北看來,他還沒能放下自己的夢。

——但這不是事實。

他的夢想已經實現了。他不會那麽告訴任眠北,可事實的确如此。

“我知道你的夢想已經實現。”任眠北忽然說,他似乎總是能看透左斟的想法,“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曾經約定過的,在網球場上的不分你我的努力,這是你沉默而堅定的信念。當我拿到溫網冠軍的時候,我知道,是你為自己付出的一切将你的夢想轉化為現實。”

左斟擡眼望向遼闊的海平面,“所以,過去對我來說圓滿結束,也徹底結束。”他不自覺脫口而出。事實上,左斟并沒有辦法輕易放下對任眠北的怨怼,但是,浩瀚的大海讓世俗變得渺小,而無論任眠北做了什麽,他也同樣是和左斟并肩作戰實現夢想的戰友,至少這一刻,左斟真心希望無論是自己還是對方,可以忘記過去所有的不愉快。

任眠北轉頭凝視向左斟,他緩緩問:“如果真的徹底結束,我們是不是能重新開始?”

左斟不得不指出:“我的生活早就重新開始,無關于你。”

任眠北依舊默默望着左斟的眼睛,他苦澀地微微笑了笑,另起話題:“之前我說《戰青春》的故事讓我很有感觸,其實是因為,我也希望自己能夠想這個故事的主角那樣,在錯過後還能夠有機會為再一次的追求而戰鬥。”

左斟想了想,說:“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不能強迫別人陪你。”

“是啊。”任眠北低聲回答,之後,在長久的停頓後慢慢說,“我也覺得,不能因為我愚蠢,就要求你再多給我一次機會。”

左斟很贊同。他又不是高考,一次考不過還可以來年再考。他只有一顆真心,被傷害之後怎麽也不可能再捧給同一個人。

“不過,如果我只是想在《戰青春》裏客串一個角色呢?”任眠北問道。

左斟小時候語文不錯,不過他沒聽懂這句話的隐喻。不過話說回來,不管任眠北暗指什麽,左斟的回答只有一個——

“我會考慮。”

任眠北無奈地笑了笑:“我記得之前我問你能不能投資這部電影,你告訴我,你會考慮,後來,我希望你接受代言AL的工作,你也說你會考慮,現在,你又那麽說,我想我已經知道你考慮之後的答案了。”

事實上左斟根本不需要考慮就已經得出那個答案,但他沒必要解釋。

“盡管被問的時候會含糊着假裝也算有個幾段戀情,但實際,這輩子我只有一段與人交往的經驗。”面對保持沉默的左斟,任眠北忽而飛來一筆。

左斟不禁想要反駁。他的記憶不會有錯,六年前,在與任眠北分手不到一年的時候,他曾在機場偶遇對方。他不知道當時對方是的确沒有看到他還是故意裝沒看見,至少他有清楚見到對方被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挽着手臂。家教關系,任眠北行為很傳統,對于異性他從來不會有任何不經意的親密接觸。所以,如果他能自然接受一個異性如此親昵的動作,那絕對能證明他與那名女子關系親密。

那時候左斟受到不小打擊。最大的打擊來自,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為任眠北新交往的女朋友而傷心。在此之前,他真的以為自己因為怨恨放下了對任眠北的愛,可是,看着那個女人親密挽着任眠北的時候,想着原來任眠北更喜歡異性的時候,猜着或許自己只是被任眠北獵奇嘗試的時候,他是那麽難過,就好像任眠北依舊是他在這世上最重視最在意的那個人。

之後,左斟用了足足六年的時候,終于——至少在他以為,他終于将任眠北從自己的心頭剝離出來。然而,即便如此,每每經過那個曾與任眠北偶遇的機場,左斟依舊能感受到隐約的疼,想到那個年輕女人,就會察覺六年前的疼痛并未消失。

——而現在,任眠北說自己只有一段交往經歷。

這是謊言?還是說任眠北只承認交往過那個年輕女人,他根本沒把自己接受左斟的告白當做是交往關系?

這麽想想,明明決定不再被任眠北動搖情緒的左斟又忍不住憤怒起來。

不過,最終他沒有開口質問什麽。

如果他問了,就表示他在乎,如果他在乎,那麽他就輸了。

左斟總是那麽好勝,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上特別好勝。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資質不行。”任眠北兀自說下去,“打網球也是這樣。第一次遇到的對手,如果實力相當,往往會輸,總是要到第二次,我才能贏回來——可是,我也是最努力最勤奮的網球運動員,第二次的時候,我幾乎都能贏。我想,第二次交往,同樣會和第一次的交往有截然不同的結果。第二次的時候,一定會有很多的ACE球,反手也能精準地壓線,上網勢必能扣殺,我相信,這一定是能讓兩個人都無比幸福的交往。所以,那麽多年我都不肯把這樣的第二次交給任何人,潛意識阻止我那麽做,因為它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任眠北說了那麽多,左斟多少有些感動,他轉頭望向前者,認真而肯定地開口說:“不要等我,你等不到。”

任眠北顯然已經料到左斟的回答,他幹澀地笑了笑,說:“我知道,之前我就說過,我也清楚自己沒有權力得到你給我第二次的機會。不過,我說這些只是想表達,即便這輩子我等不到你,我也不會把那個第二次讓給別人。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這輩子我只會為你做,你為我動過的心,這輩子我只會為你動。不可能有別人。我很難不嫉妒,更難接受一個我待他比我待你更好的人當我的伴侶。”

左斟開始浮躁。他把能說的話都說了,可是,這沒起到作用。任眠北仍然有那麽多話能說,就好像只要說下去,左斟便會被他說服似的。這讓左斟再無法忍耐地亮出自己的底牌。

“我不想你為我做任何事,為我動心,因為,任眠北,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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