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前往《來戰四》第十期錄制現場的路上,左斟作出了最後的決定。

在此之前,他連續兩天沒能睡好,每晚躺在床上都會回想起前不久與周子歸聊過的那些話。

那天他并不準備開口的,只是那次聚餐最後只剩下他和周子歸,周子歸主動問他:“不然,你給我說說你朋友的故事?”

左斟一時沒聽明白,反問:“哪個朋友?”

“我不認識。”周子歸理所當然回答,“就是大家都有的那個朋友,每個人都喜歡說‘有一個朋友,他最近遇到件blabla事’,那樣的朋友。”

就是這麽沒有技巧和誠意的修辭手法。

左斟心想這個人是不是欺負自己智商低,但最終,他當真松口。

“我有一個朋友,他曾經很喜歡他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并不壞,但卻做了一件嚴重羞辱到我朋友的事。現在,他們因為工作原因重逢,女朋友好像有複合的意圖,這讓我的朋友特別困擾。”

“你朋友還喜歡他那女朋友嗎?”周子歸直截了當詢問。

左斟在回答前沉默良久,他甚至不肯正面回答自己這一問題,可是,面對周子歸,他第一次說了實話:“喜歡。”

“但你朋友沒有辦法原諒女朋友,不願意複合?”

“比起喜歡,可能他更痛恨他的女朋友。”

周子歸在擡眼注視了左斟一眼後轉頭望向窗外,他輕輕笑了笑,随即感慨着開口:“我一直覺得你那個朋友是個特別驕傲的人——這不是貶義的,我認為他很自愛,又純粹,他讓自己活在雲端,很小心地珍惜着自己。”

左斟想要反駁,但他發現自己實際并沒那麽了解“他的那個朋友”。

周子歸繼續說下去:“我覺得這是好事。就好像說一顆好白菜有義務小心着別讓自己被不合格的豬給拱了。不過,有時候太放不下自尊心,最後受到傷害的只會是自己。說得白一點,死要面子活受罪。你那個朋友,左右為難的是不知道放下愛還是放下恨吧?他需要認真想想,他最想要的是什麽?又是什麽能夠讓他更開心一些。”

之後,左斟足足考慮了兩天。

他最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他想要的不是愛,也不是恨。

他想要的是任眠北。

無論是愛,無論是恨,如果沒有這個人用來寄托情感,他就真的只剩下自己。

左斟想好了。他不願意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傻瓜。

因為就在本地錄制,左斟提前來到《來戰》的攝影棚。他幾乎迫不及待,希望能夠盡早好好和任眠北談一談。然而,還沒見到任眠北,他就先聽說了本期的嘉賓。

本期《來戰》只請了一位嘉賓。左斟看過這位嘉賓的比賽,認可他是不錯的網球選手,他的名字叫做王朋,此外,左斟還忍不住看過他與任眠北的同人文,《只為勝你》。

……那文寫的跟真的一樣。

左斟對文中一個場景記憶猶新。那段劇情主要講述任眠北選擇離開國家隊去美國發展,王朋不能理解,為了發洩,他扔掉了所有任眠北的東西。任眠北得知後笑着對王朋說:“你扔不盡的,我們之間不會什麽都不剩,因為,我們永遠還能再打一場。”

因為腿傷,左斟永遠不可能再與任眠北進行拼盡全力的對決。當時看文的他唯一想到的是,如果他扔掉所有任眠北的東西,那麽,他和任眠北之間就真的什麽都不剩了。

這便是他和王朋的區別。

他永遠都不如王朋的關鍵。

左斟在節目錄制前沒能見到空閑下來的任眠北。任眠北的身邊總是站着王朋,兩個人不停聊天,有那麽多話可以說。

左斟的話則很少。他總是沉默寡言的。

無論是現實生活中,還是真人秀的節目中。

以一貫的沉默,左斟完成了這天的節目錄制。收工後,他決定直接離開。

他忘了原本的打算,關于今天要做些什麽。不過,當和助理一起前往停車場的路上,他遇到似乎等在那兒的任眠北。

“你還在減肥嗎?感覺你的臉色不太好。”任眠北關切詢問。

就在今天早些時候,整個節目錄制的過程,他們有那麽多機會說話,但任眠北都陪着王朋,甚至沒接近過左斟半步。

左斟站停在離任眠北足夠遠的地方,保持至少今天內任眠北離他最接近的距離。他在暗自吸氣後擡頭望向對方。

是時候作出決定了。一如他計劃好的那樣,必須在今天有所了結。

“任眠北,我原諒你了。”左斟盯視着對方的眼睛一字字說,“即便你不認為自己做錯,但我決定原諒你,然後,我會忘記過去的一切,自己往前走下去。”

他沒有等任眠北回答。這已經無關緊要。他說了他會自己往前走下去,所以,一定能做到。

左斟邁步準備越過任眠北。他準備往前走下去。然而,與對方擦肩而過的時候,任眠北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為什麽忽然那麽說?”任眠北微微動容地問。

左斟也不回頭。“并不忽然,我是三思後決定。”

任眠北牢牢抓着左斟的手臂,在好一會兒的沉默後追問:“為什麽那麽決定?”

這話說的,好像他另外還有很多種選擇似的。左斟終于回視向對方,“不然呢?”他反問。

任眠北被問得頓了一下。

左斟試圖甩開對方的鉗制。然而,他的對手打了二十年網球,而此刻更是那麽用力捏着他手臂,這讓左斟的掙紮特別徒勞。

“我看到你和周子歸進行那個四分鐘的對視測試。”任眠北飛來一筆。

“放開我。”左斟如此回答。

任眠北沒有照做,他讨價還價着說:“給我四分鐘的時間我就放手。”

“你還想做什麽?”左斟努力冷靜下來問。

任眠北回答他:“和我進行對視測試。”

……誰怕誰?

“放手。”左斟轉身面對向任眠北。

并沒有什麽人幫忙掐秒表,相反,左斟的助理小杜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走開,空曠的地下車庫,這個有些昏暗的角落,左斟就那麽毫無儀式感地擡頭望向任眠北。

眼睛與眼睛的對視,在足夠近的距離。

一周前,左斟就是這麽望向同樣專注看着他的周子歸的。那個時候,他的腦海不自覺浮現各種紛亂畫面。他在那些畫面裏看到的都是美好的回憶。

很多人都在神化對視的效果,仿佛但凡一男一女,只要對視足夠的時長便會産生愛意。事實證明這種流言并不準确。左斟與周子歸的對視只讓他更願意信任對方……而他與任眠北的對視……

這讓左斟頭腦一片空白。

左斟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想不了,他甚至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有那麽一會兒,他以為自己已經與任眠北對視了一個世紀,又很快,他懷疑這只是發生在一剎那的事。地下車庫太過安靜,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驀地,左斟移開了視線。

也許四分鐘已經到了,也許遠遠未到,但這無關緊要。

“我們不是朋友,不要再自說自話地出現在我面前。”他冷冷對任眠北說,說完,轉身就走。

這才是正确的選擇。

會在他生病的時候為他送粥的人,會因為他一個回複短信就察覺到他不開心的人,會掐着零點的時間給他發生日祝福的人,未必是,願意尊敬他,愛護他,願意與他分享一切,願意與他共度一生的人。

如果當初就能搞清楚這件事,那該多好。那樣的話,他就不會浪費自己那麽多年的時光,用來愛一個永遠得不到回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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