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4
周日,餘玥兒去聾啞學校參加每個月兩次的語言培訓班,培訓課內容豐富多彩,上午十點開始到下午三點結束,中午管餐。
餘晖送完孩子,晃晃悠悠散步至88路公交汽車總站,周末發車間隔短,偌大的停車區域稀稀拉拉地停着幾輛等待檢修的車,和站裏熟悉的人打了招呼,直奔其中一輛簇新的新型公交車。
從前門上了車,只見穿着純白短袖上臂處印着公交集團标識的制服樣式的工裝的男人,彎腰擦地,車內走道、上下臺階、車座底部,任何小細節都不放過的認真和仔細。
“蔣文明!”餘晖倚着投幣箱,叫他。
被喚作蔣文明的男人停下手裏的活,杵着墩布杆回頭,聽音可辨是餘晖,沒有多餘的話:“來啦,等我五分鐘,收拾完,咱就走人。”
“不着急。”餘晖上下左右打量着車廂,贊嘆。“這新車就是不一樣,空間大,也敞亮。可惜喽,過去常坐,現在坐的機會也少了。”
蔣文明擦完地,涮幹淨墩布刷幹淨水桶,家夥什都各歸各位,鎖了車,和同事們打了聲招呼,抹了汗換了衣服,拿了鑰匙往外走。
餘晖提心吊膽地雙腿跨上蔣文明的電動車,坐在他身後嘴不閑着:“我說,你開慢點,我玥兒還沒結婚呢,我還得當姥爺呢。”
“廢話!這是電動車,又不是電動飛機,再說,馱着你,能開得了多快,惜命勁兒。”蔣文明嗆他。
兩個人慢速行駛到骨科醫院正門,正巧陶行書邊走過來邊和同事打招呼,在他們倆跟前站定,同樣沒有多餘的話:“咱們哪兒去?”
“老地方呗!”三個人異口同聲,相視而笑。
蔣文明推着電動車,餘晖和陶行書跟在後面,三人來到常常光顧的燒烤大排檔。
選擇露天的座位,冰激淩品牌贈送的遮陽傘擋住烈烈日光,飯館的小夥計拿着鉛筆和紙等着點餐。
根本不需要翻閱菜單,餘晖拆着消毒餐具的包裝袋,輕車熟路地點餐:“先來一百串羊肉串,酸菜白肉鍋,要大鍋,毛豆來兩碟,煮花生來兩碟,三瓶啤酒,小瓶的果粒橙,都要涼的。”完事又補充。“十個烤燒餅,最後上。”
飯館的小夥計是新人,不認識他們仨老主顧,邊記邊瞪眼,心說三人吃得了這麽多嗎?
“別愣着呀,趕緊上菜。”蔣文明見小夥計呆愣的表情直樂,料到他的想法。“這還算多?等會兒肯定得加菜。”
小夥計收走菜單,不大會兒,毛豆、煮花生、啤酒和飲料都上齊,酒精鍋擺在當中。
餘晖、蔣文明、陶行書三人是同歲發小,自幼在一個胡同裏光着屁股玩到大。
小時候,三人見天地在胡同裏瘋玩瘋鬧,逢人不知情都以為是三胞胎呢。
三人感情深厚,跟親兄弟沒差別。
餘晖的兩位父親都是人民教師,在胡同裏長到十二歲,他父親的學校分了房子,搬出了胡同。
蔣文明的父親是公交集團的司機,母親是酒店客房的服務員。
蔣文明學習成績在他們三人裏是最差勁的,小學畢業後,除了語文,其餘科目都沒超過六十分。
強死賴活地熬到中專畢業,考了駕照,幹上了公交車司機的行當,也算子承父業。
三年前,胡同拆遷,蔣文明家根據政府拆遷政策的規定分到了兩套一室一廳的新房,美中不足的是地點有些偏遠。
陶行書的兩位父親都是醫院的醫生,一位是心內科的主治醫師,一位是麻醉科的主任醫師,兩人是中年得子,上面還有個姐姐叫陶文書,年長他十歲。
陶行書的家在醫院的職工家屬樓,父親們工作實在太忙,便将他交給住在胡同裏的爺爺奶奶撫養。
上了初中才回到父親們身邊,那時,他們已搬到新買的商品房。
後來陶行書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姐姐陶文書嫁了個澳大利亞華裔,父親們退休後跟着姐姐姐夫在澳大利亞定居,他獨自留守在家裏。
陶行書是他們三人中學習最優秀的,小學、初中、高中都是全校的狀元,人送外號‘陶狀元’。
他父親們都是醫生的緣故,且他本身對醫學也有興趣,順利考取醫科大學,本碩連讀。碩士畢業在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骨科實習。
論相貌,餘晖屬于英俊潇灑型的青春美少男,蔣文明屬于儀表堂堂型的陽光大男孩,陶行書屬于溫文爾雅型的風度佳紳士。
論性格,餘晖屬于随和、健談、機智和耿直,蔣文明屬于活潑、風趣、豪爽和熱情,陶行書屬于內向、穩重、成熟和內斂。
盡管三個人的職業不同、性格不同、成長軌跡不同,可絲毫不影響三人成為親不可分的知己良朋。
随着時間的推移,三個人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工作、家庭等等,對彼此的關心和感情卻有增無減,時不常地出來小聚,向對方分享各自的快樂和煩惱。
“聽說董禮貌這禮拜約你看電影,你又給人推了,怎麽回事呀你?”餘晖剝着毛豆問。
蔣文明常去探望餘玥兒,和董禮貌見過幾次,一來二去地兩人相交熟悉,成了朋友。董禮貌打心眼裏喜歡上了蔣文明,托餘晖試探過蔣文明。可惜,蔣文明在談戀愛這個問題上是心比天高,房子、車子、票子每樣都得達到富足水平的精英分子才入得了他的眼。心高氣傲的蔣文明壓根看不上拖着個糊塗老爸開出租車的董禮貌,董禮貌倒也不急不躁,本着鐵柱磨成針的精神,對蔣文明這塊難以攻克的陣地采取伏擊戰,攢足火力等待猛攻時機。
“你聽誰說的呀?董禮貌跟你到底是什麽關系呀?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呢?”蔣文明往嘴裏扔毛豆,語氣裏透着對董禮貌和餘晖嚼舌頭的不滿。
“我跟董禮貌,我們是中國好鄰居。你甭打岔,我就問你,你為什麽推了人家約看電影的好意?”餘晖繞回正題。
“沒勁。”蔣文明把毛豆皮重重地扔在桌上,嘆口氣。“哪家情侶看電影還帶着老爸的?再說,董大爺在電影院裏也不老實,影響別人不說,還容易出危險。交給別人吧,董禮貌也不放心,再說,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誰願意管?”
蔣文明和董禮貌嘗試過約會。
看電影,在烏漆墨黑的放映廳裏,董大爺坐穩不足三分鐘,不老實地在座位間來回穿梭,攪和得其他觀衆沒法好好觀影,倆人光逮老小孩就逮了十分鐘,看電影自然泡了湯。
逛公園,在好山好水好風光的公園裏,董大爺小孩似的到處亂跑,在噴泉臺前脫光了衣服嘴裏喊着洗澡洗澡,游客差點沒報警,三人被帶進保安室,這通盤問,搞清楚事實真相,也沒了游玩的興致。
蔣文明倒不是貪慕虛榮自私自利的人,他對董大爺其實挺有心,哪次見面,手裏都拎着各種營養保健品和水果衣服。
可,談戀愛嘛,需要激情和浪漫,回回倆人身後都跟着個得時時刻刻需要照顧的老頑童,實在是有煞風景。
“你看你,你看你,我跟你說,你這思想就不對。董禮貌人多好,我告你,這人要是孝順,對誰都差不了,尤其是對自己個兒愛人孩子,那百分百的體貼。帶着老爸開出租,就這孝心,天下能有幾人,這都得上那個什麽感動中國,對,感動中國好兒子。再說,人要長相有長相,要學歷有學歷,開出租也不少掙,這年頭有文化的出租車司機有幾個。要說這缺點吧,就剩下沒房了。不過,你不是有房嗎?現在誰住誰家不一樣。”餘晖一直以來都是不遺餘力地撮合董禮貌和蔣文明。
“大晖,董禮貌給你多少錢?你這麽向着他說話?”蔣文明有種被好友出賣的感覺。
“我跟你說蔣文明,你別不知好歹,我是為了你好。你以為開法拉利的各個都是好人吶,你說,那開法拉利的跟開夏利能有共同語言嗎?”餘晖擺出教育蔣文明的姿态,知道蔣文明最近和戴名表開名車的富二代膩膩歪歪。
“開法拉利的不一定是有錢人,也許是給有錢人當司機呢!”陶行書插嘴。
“照你的意思,那養豬的只能跟殺豬的了?”蔣文明不服氣反問他。
“誰說的,還能跟賣豬的。”陶行書玩笑道。
“你甭打岔。我告你,蔣文明,你要是放棄了董禮貌這棵歪脖樹,有你後悔的時候。董禮貌,蔣文明,文明禮貌,天生一對嘛。”餘晖賊心不死地再接再厲。
“切!”蔣文明不屑地撇嘴。“說完我,那你呢,闫老師人那秋波一波接着一波,你也沒個反應,你是中樞神經壞死啊還是反射弧太長啊。”
正說着話,大排檔老板親自端上來羊肉串,金黃油亮的羊肉撒着孜然粉和辣椒粉,惹人垂涎三尺,胖嘟嘟的老板笑容滿面:“今兒腰子特別新鮮,給你一人烤了十串,吃哪兒補哪兒,年輕人。”
“哈哈哈...”三人同時笑出聲。
等老板走遠,餘晖拿起羊肉串:“嗨!闫老師吧,哪兒都挺好,人好,脾氣也好,會做飯,也會帶孩子,對玥兒也好,對我那就更別提。可是吧,我總覺得我們倆之間少點什麽,當朋友還成,當戀人...不太合适。”
“有什麽不合适的?大晖,你別老說我,你也是,挑三揀四的,難得人家不嫌棄你拖家帶口,又不嫌棄玥兒有毛病,還對玥兒這麽好,你呀,該往前走一步就往前走一步,拖拖拉拉的對誰都沒好處。”蔣文明少見地正兒八經勸說餘晖。
餘晖點頭,拿起果粒橙,遵照說明,喝前搖一搖,擰開蓋,倒滿杯。
有了餘玥兒,餘晖再不碰酒,白酒啤酒紅酒,但凡和酒精沾邊的飲料點滴不喝:“再說吧,反正現在我也是裝糊塗,等哪天他憋不住了,再看吧。”
陶行書埋頭猛吃,對面的蔣文明拿鐵簽子戳他的手背:“哎,說你呢,我們這有緋聞的有緋聞,有備胎的有備胎,你這沒着沒落的,算怎麽檔子事。”
陶行書嘴裏含着羊肉,仰頭:“呼!我工作多忙,哪兒有時間談戀愛。我恨不得每天四十八個小時,我先睡它個四十個小時。”
醫院的實習醫生簡直跟過去地主家的長工沒區別,住院醫每天值夜班,早晨等主任點評開會,完事差不多到了中午,随便扒拉口飯,下午還得看書備考,每天睡眠不足五個小時,黑白颠倒,大大的眼袋都快長到鼻尖上。
三人酒足飯飽,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過了兩個多小時,餘晖到點接餘玥兒放學,剩下的食物餘晖打包拎走。
蔣文明喝了酒,董禮貌的出租車剛巧在附近停靠,順便送他回家,電動車寄存在老板店裏。說
是巧合,根本是餘晖暗地裏給董禮貌放消息,餘晖沖着倆人擠眉弄眼,蔣文明又無奈又好笑。
蔣文明和陶行書告別,兩人一左一右分道揚镳。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支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