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張阿姨看到淩初一腿上的傷時心疼得不行。比起剛摔的時候，青紫要擴散了不少，我有點後悔沒強求她去醫務室。

大概過去淩初一沒少磕磕碰碰，張阿姨處理起來非常娴熟。淩初一疼得淚眼汪汪卻愣是一聲沒吭，只緊緊抓着我的手。我坐在她身邊既覺得有點心疼，又覺得好好笑。

張阿姨一邊幫淩初一冷敷，一邊對着我道：“驚蟄啊，團團這孩子就是不小心，還要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她。”

“張阿姨，你太客氣了。這次她受傷還是我不好，又不知道怎麽做緊急處理，現在才弄成這樣的。”早知道要先冷敷，就算不去醫務室我也應該先幫她處理一下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淩初一大概還是被我之前的玩笑吓到了，聽到我的話，非常急切的開始幫我辯解。“也是我不要去醫務室的……”

“驚蟄，團團有你這個朋友阿姨就放心。”張阿姨看着淩初一着急的模樣，一副又無奈又欣慰的樣子，“還有團團，阿姨和你說過好多次要小心一點吧。你受了傷，爸爸和阿姨都會擔心的。”

大概這事确實發生過了不少次，淩初一顯現出十分羞愧和不好意思的神情，就差把臉埋到我懷裏了。“對不起嘛，我以後一定注意的……”

但也很顯然，她知道要怎麽讨好張阿姨。這個道歉與對我的那個道歉完全不同，并非是覺得自己麻煩到別人，而只是因為讓親近的人為自己擔心。

她對我的道歉小心翼翼，對張阿姨卻幾乎稱得上是撒嬌，這個認知不知道為什麽讓我心裏有那麽些不舒服。

“張阿姨你放心，我以後也會看着她點的。”

講完這句我才覺得自己好受點。

運動員報完名，班裏又開始募集志願者了。說是志願者，其實就是剩下的同學中一部分來幫助運動員做後勤。包括注意各參賽項目的時間，運動員錄入還有比賽後的補充。最後剩下的同學才充當啦啦隊。

大部分有比賽的同學都找了關系好的朋友來當自己的志願者，我打算等随機分配。

午餐的時候，淩初一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偷看我，直到我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她，她才試探性問道：“驚蟄，你……你有志願者了嗎？”

我覺得自己猜到了什麽。

“還沒有，怎麽了？”

淩初一看起來像是想開心又不敢開心，帶着幾分扭捏問我，“那，那你覺得……覺得我行嗎？”

“你想當志願者？”

淩初一很努力地點頭，像是怕傳達不到給我她想當志願者的願望有多強烈似的。“我、我想當你的志願者！”

“為什麽呢？當拉拉隊坐在看臺上比較輕松啊。”她剛才那句話實在是讓我覺得有點動聽。或許是前一天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還有些殘留，我看着她躍躍欲試急不可耐的樣子忍不住就起了捉弄的心思。

就像我當初想的那樣，看到她因為自己焦急慌亂還有努力，真是相當叫人愉悅。

淩初一果然着急起來，忍着淚眼想把自己推銷出去。“我，我會努力的，驚蟄。一定不給你添麻煩，我會把時間都記住……會幫你拿水和衣服，一定不會再跌倒了……我會幫你加油，我……”

一看到她要哭的樣子，我立時覺得自己做得有點過了。

因為對自己的不自信，她提出這個請求一定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我大概能理解她為什麽想當我的志願者，卻為了自己那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為難她。

“你要是願意做我的志願者，我會很高興的。不過加油的時候不要跟着跑了，就在終點迎接我。”

淩初一的表情真是直白又豐富，瞳仁還泛着水意，眼角卻已經上揚，笑容實在是太有感染力了。

“嗯嗯嗯，我在終點迎接你。回去我就報名，我會加油的！要、要做……做你的堅實後盾！”

哈哈哈，堅實後盾這句話還是韓露在動員的時候說的，她倒是記得清楚。

“做我的志願者讓你很開心？”她平時都在盡量避免與他人交流，努力做到讓自己的存在感不那麽明顯，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麽強烈的表現出參與活動的意願。

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她這是因為我做出的努力，心裏就高興地不得了。

“因為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嘛。”大概是因為得到了肯定的回複，淩初一看起來非常開心，說話也明顯随意了起來，并且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喜愛的小排之中。

只剩下我坐在那邊滿臉發燙。

其實我已經有意識了。自己雖然不太擅長應付她這樣直白的話語，心裏卻十分渴望聽到。所以才會總是問出一些指向性明顯的問題，叫她說出自己想要得到的回答。

諸如之前的“你那麽喜歡上課啊”和今天的“做我的志願者讓你很開心”，都不過是為了要聽她說喜歡我和待在一起。

這大概也可以被歸類到追求平等關系之中，和淩初一在一起确實讓我十分開心，繼而希望知道她也是喜歡和我待在一塊兒的。

我不止一次地分析過自己這種心情的來源。

被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的時候，被她全身心信賴的時候，都讓我非常有成就感；知道她因我而開心，知道她在努力接近我，會叫我竊喜不已；認識到我們仍有距離，認識到自己還算不上是她最親近的人之一，又使我焦慮。

我已确實地明白自己将她當做了非常重要的朋友，也知道自己十分珍惜這段友誼。

我開心的原因大概是，友誼是魔法？

淩初一報名當志願者倒是讓同學們驚訝了一下，但當知道是當我的志願者時似乎又覺得理所當然。

可是，淩初一是真的想要做好這個志願者的。向來不擅長和人交流的她向班長仔細詢問了我那三個項目的比賽時間和地點，認認真真的做了筆記，提早一周開始準備要帶的東西。

她的認真勁可愛得讓我感動，當然，還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簡單的運動會，她卻搞得十分隆重。周末的時候我在她的床頭發現了一個滿鼓鼓的書包。當她告訴我這是運動會當天要帶的東西時，非常明智地要求了要查看裏面的東西。

一拉開拉鏈都不用翻，一堆零食就已經掉了出來。我仔細看了下，餅幹面包牛奶薯片還有巧克力，除去礦泉水光功能飲料就有兩瓶。壓在最底下的是一條新的毛巾，書包側袋放着一個水杯和巴掌大的筆記本。

“你是準備去秋游嗎？”我可真是驚呆了。雖然知道她喜歡吃零食，但這個量也太多了點。

淩初一沒聽出我的意思，非常認真的回答道：“不不不，是運動會要用的。”

“你是打算給我吃嗎？”

她連連點頭，一副獻寶的樣子。

“你跑步一定會很累噠，爸爸說跑完步喝這個好。”她拿起兩瓶功能飲料，很有些煩惱的道：“但是又說休息的時候喝這個好，我就想都帶上嘛。阿姨說容易餓，要多帶點吃的。說吃面包和餅幹要就着牛奶吃。說飲料不如水好，補充礦物質的話就要帶礦泉水。”

雖然我是很高興她這樣為我着想，但這樣重的一個包肯定會累死人的。而且我也絕對吃不了這麽多東西。

“初一，我想運動會那天我們沒時間吃這些東西的。”我一邊把零食往外拿，一邊想着怎樣能把話說得不叫她傷心。“而且班級裏會集體準備水和點心的，我們帶個毛巾和包就好了。”

大概是出于對我的信任，即便是這樣花了心思準備的東西也沒有阻止我拿掉其中的大部分。當然，她雖然沒有表現得十分難過，卻也是滿臉的可惜。

“那你會不會餓啊，班級的點心不夠怎麽辦？”

她說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我估計到時班級會提供一些小面包之類的，不一定會符合淩初一的口味。

“要不帶個餅幹吧。”我從零食堆裏挑回一樣。

可能是自己的建議得到了認同，淩初一開心得不得了，繼續加油推薦着。“吃餅幹要有牛奶啊，阿姨說補充能量最快的是這個巧克力呢！”

哎呀，她的樣子太可愛讓我不太忍心拒絕她。

“那……再加一罐牛奶和一塊巧克力？”

“好啊好啊，那飲料……”

“不能再加了，就這麽多，三樣。”

小家夥要得寸進尺了，我趕緊打斷了她的訴求。

淩初一笑嘻嘻的很不好意思，讨好的附和道：“就、就三樣，就這三樣好了。”

拿掉了裏面大部分零食後，這個包終于輕了一些。

“可是有好多吃的诶……”滿地的零食對淩初一實在是很有誘惑力，她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這個上面，帶了一點點祈求小聲道：“那……不帶到學校去，我們現在吃吧。”

我本身并不怎麽吃零食，但她很喜歡，而且大概抱着好東西要分享的想法，無論如何都要帶上我。

我本來是不想對她這個小愛好說什麽的，但她實在太瘦了……雖然胸口很軟，但果然還是太瘦了。

“淩初一，你站起來。”

我一邊站起來，一邊把她也拉了起來，淩初一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擡頭看着我。

“你多高？”

“诶……不，不知道。”

我故意比了下她的頭頂和我的下巴，“我168，你才到我下巴。你多重？”

淩初一很明顯不知道我要說什麽，很老實的回答道：“好像是……73？”

“我94。”

她眨巴着眼睛，等待着我繼續說下去。

“你和我一樣大吧，比我矮比我輕那麽多，知道是為什麽嗎？”

她很無辜的搖了搖頭。

“就是因為你總是吃零食不好好吃飯。”

“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