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0. Zero (零)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與纮汰戰鬥的人……為什麽會變成他?”

“回到過去,哪怕是不經意的舉動都會改變命運。”

“無論多少次呼喚,命運都無法改變嗎?我的聲音……無論如何都傳達不到他的身邊。”

“不,命運已經改變了。但是海姆冥界森林究竟選擇的是誰呢?現在還需等待答案。”

1. Confrontation (對抗)

“清理礙事者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屏幕中出現了久違的目标人物,光實立刻對身旁的湊耀子下達了判斷。

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對似乎已經脫胎換骨的吳島光實說道:“真不像你吶。”

感受到對方毫不掩飾的惡意,光實木着臉:“什麽意思?”

“不願意親手去戰鬥、寧可使用一些繞彎子的手段的你,現在又為何要主動接下回收驅動器的任務呢?”

“那都是過去式了。”

“哦?是因為你已經改變了嗎?”說完,湊的笑意擴大了一分。

“不。”光實的眼睛看向窗外,“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路。”

曾經不願意親手去戰鬥,是因為不想與纮汰さん為敵。即便從哥哥那裏接過了回收驅動器的任務,也只能用雇傭凰蓮和挾持葛葉晶的手段來逼迫纮汰さん。但是現在,已經完全不同了。

因為纮汰さん對自己說了那句話——“你已經不用再撒謊了,阿實只要做回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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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纮汰さん的話語裏,光實終于自我解脫了。不用說謊,不用欺騙他人,不用依靠令自己心痛的方式來守護容身之處。

這都是纮汰さん的功勞。

那個時候,自己放棄舞隊、選擇繼續跟随纮汰さん,真是太好了。

“是嗎,你也找到了自己的路。葛葉纮汰就是你選擇的人嗎?”

湊看到光實近乎發亮的眼睛,從中看出了只有自己才能發現的秘密。

“什麽?”

“你認定了那個人是嗎?認定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并選擇跟随他,然後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他登上頂點的那一天,見證他君臨天下的姿态。”

“……啊,是這樣啊。”光實不禁後退了幾步,“原來我是這樣看待纮汰さん的啊……”

腦中纮汰さん的樣子不停閃回。

有時,閃過纮汰さん用嘴托着筆、十分可愛的模樣,還有他說着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的表情。

突然,它們又被河岸邊的景象所取代。那時,自己拼命向對方奔跑,希望在對方變身前阻攔住、卻失敗了。那時的自己,一定很狼狽、很難堪吧。

最後,是伸出手的纮汰さん。

說着、痛苦的人其實是光實自己。

告訴自己無需再說謊。

那樣的可靠。

那樣的充滿魅力。

那樣的強大。

“沒錯,我就是這樣期待着纮汰さん啊。正因為如此,清除礙事者的事情才得由我來完成。”

現在的纮汰さん在做什麽呢?

實驗室裏?

會感到疲倦嗎?

夜以繼日地鍛煉着新生的力量,會十分辛苦吧?

不希望這些沒要緊的瑣事成為牽絆住纮汰さん的阻礙,所以光實想要為那個人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哪怕是貢獻一丁點的力量,也好過那個一事無成的自己。

“噗,原來如此。”湊點點頭,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時不時關注着光實的緣由,“在某個方面,我們很像呢。”

“某個方面?”

湊走到光實跟前:“我們都是一樣的,是僅依靠自己就無法前進的那種人吶。一個人确實什麽也做不到,連自己為何要活着都無法找到答案,但是一旦找到夢寐以求的那個人,就會将一切願望和幻想都投注在那個人身上。你說對嗎?”

“……”光實沉默了。

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加油吧。現在開始,要在屬于自己的戰場努力了吧。”

“別碰我。”光實推開了湊的手臂,“我和你不一樣。你只要跟随自己選擇的強者就好了……可是,纮汰さん能夠給我遠超于‘強大’的東西。”

他想起,那只手的溫柔。

那只觸碰着自己臉頰的手。

是屬于那個人的手。

被觸碰的瞬間,一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滿足感支配了光實的身心。

他相信着,這份滿足感遠比強大更具有力量。

‘這就是纮汰さん能夠給我的東西……而且,只能纮汰さん可以做到。’

拿起驅動器後,光實推開了門,走向自己的戰場。

“戒鬥,你知道嗎?纮汰……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了。最近,阿實也不見了。不知為什麽,我總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站在平臺上的舞背對着戒鬥。

平臺邊緣的玻璃制牆面反射出舞的臉,上面是充滿了憂慮的神情。通過玻璃的反射,即便是被背對的戒鬥也能夠看清楚,能夠體會到那份無助。

“你認為葛葉是怎麽樣的人?他是那種遇到棘手事會解決不來的人嗎。”

聽到戒鬥的話,呼之欲出的眼淚暫停在了眼眶邊緣,遲遲沒有落下。

“戒鬥?”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那個家夥不是弱小的人。”

舞忽地轉過身來。

腳步帶起了一陣風。

“感覺戒鬥有點不一樣了呢。一直覺得擁有力量就是強大的你,也學會稱贊另類的強大了嗎。”

“別搞錯了。葛葉纮汰還算不上強大,僅僅是不弱小而已。”

舞捂住嘴,差點笑出聲來:“恩,是這樣嗎。”

但不管怎麽說,戒鬥的話讓心中那份無來由的躁動平複下來了。

她的臉上重新綻放了笑容。

“謝謝你,戒鬥。但是有點微妙的感覺呢……怎麽說呢,你看啊,我們見面的時候似乎都在提纮汰的事呢。總覺得有點默契。”

“別逗我笑了。”戒鬥知道舞想要說些什麽,于是立刻打斷了對方,“你自己也明白,我和他不可能成為朋友。”

“但是——!!”

舞捏緊了衣擺。

“但是……我覺得,戒鬥和纮汰身上都有一種同樣的東西存在。”

“那是因為我們都有共同的敵人。等世界樹消失,我和他遲早會戰鬥下去。”

“大家為什麽要戰鬥來戰鬥去呢?纮汰明明可以理解戒鬥的心情,戒鬥明明也可以理解纮汰的心願,為什麽就是無法相互認可呢?”

戒鬥嗤笑道:“葛葉纮汰、一直為他人戰鬥的他,和一直與世界戰鬥的我,永遠不會有達成一致的可能。”

“可是我卻認為……總有一天,大家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假如有一天,大家都不需要戰鬥,那麽會怎麽樣呢?”

戒鬥看向自己的雙手:“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對我來說一定最痛苦的時刻。”

舞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這時,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最痛苦的時刻?那麽,你現在就來嘗嘗吧。”

一道紫色的光朝戒鬥襲來。

躲過了襲擊的戒鬥舉起了鎖種:“真是個偷偷摸摸的家夥!”

又一道光射去,這次攻擊更加不留情面。

看着發出紫色光芒的彈道,舞感到熟悉:“這個是……阿實?”

随着舞的拆穿,龍玄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真的是你!阿實?”舞不可置信地喊道。

“啊,你身邊的原來是舞姐。抱歉,剛才沒有看見。接下來會有一場惡戰,舞姐還是離得遠遠的比較好。”

“什麽意思?”舞的視線朝龍玄身後不停追索着,卻沒有發現另一個失蹤人士,“纮汰呢?他沒有跟你一起嗎?”

“……舞姐,你可不可以不要礙事。”

“什、什麽?”

阿實以如此惡劣的語氣和态度對待自己,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受到驚吓的舞被對方的莫名高漲的氣勢所壓制了,甚至無法說出一句話。

變身完畢的巴隆走到龍玄與舞的正中間,擋住了敵方不帶有絲毫善意的視線。

“你們铠武發生了什麽我不管。剛才的偷襲,我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哼,正好!将你的驅動器留在這裏吧。順道一提,我已經加入了世界樹,以後不要用舞隊的名字叫我。”

“什麽?!”

聽完,戒鬥不自覺地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側的舞。

果不其然,舞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啊,阿實!!纮汰他、他是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

“抱歉呢,舞姐。你錯了。這正是纮汰さん所希望的。”

一提到纮汰的話題,光實的聲音就變得不對了。如果說剛才龍玄的語氣要比平日裏的阿實要低沉些,那麽此刻的語氣就要比平日更加高漲、甚至高漲過了頭。

“是纮汰希望的。這怎麽可能?”

“閉嘴!你是說,你比我更加理解纮汰さん嗎!!”

“阿實……??”

完全搞不懂事态為何發展成這樣,舞目瞪口呆。

“過去那個一意孤行的纮汰さん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纮汰さん是我期待的樣子!他說了我最期待的話,做了我最期待的事情,這就是——只屬于我的人!!但是,舞姐要将這樣的他從我身邊奪走嗎?!”

光實揮手,從平臺下面湧上來一群佩帶戰極驅動器的黑影。他們将戒鬥和舞包圍了起來。

“你們一個一個的,都來妨礙我和纮汰さん。清理你們這些礙事的人,就是我的工作。”

“怎麽會這樣……我們成了礙事的人?”

“難道不是嗎?舞隊也好,Inves Game也好,現在這些東西都成了沒要緊的瑣事。我不希望這種事情成為牽絆住纮汰さん的阻礙。”

“這些事情怎麽會是瑣事呢?纮汰他、他曾經那麽努力!那麽努力地保護着大家、保護着跳舞的居所!它們怎麽會是無關緊要的瑣事啊!!”

突變的現狀令舞無措地跪倒在地。

如一朵飄零的花。

嘶吼着。

不知為何,眼淚止不住地流下。

“為了保護大家的容身之所?這樣的話,要連自己的容身之所也一起保護好吧!”光實的眼神卻十分冰冷。他繼續說道:

“舞姐,纮汰さん之前一直在為這些東西而變得遍體鱗傷,我也是……成天恐懼着就連最後一片淨土都會消失。

但是纮汰さん告訴我,要想保護他人,先得保護好自己的居所!現在的他正為了自己的願望而戰鬥,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纮汰さん嗎!”

“不是的!纮汰不會用這種理由、去傷害別人的!”

“傷害別人什麽!明明是纮汰さん自己、一直被別人傷害着!!”龍玄舉起了槍,“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這一切!!”

——纮汰さん,只要能看到這個笑容,我……什麽事都能做到。

光實的眼中閃過瘋狂。

2. Chaos (混沌)

略去

“你為什麽站在門外。”拿着資料走來的吳島貴虎向休息室門外的湊耀子問道。

他注意到對方手中也拿着厚厚一疊資料,看來與自己有着相同的來意。

“……”湊向左側微微挪步,用身體擋住了門把手。

看到對方的舉動,貴虎遲疑地停下了腳步:“淩馬在裏面吧?”

“恩,是的。淩馬教授和……葛葉纮汰在裏面。”

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貴虎沒有細想:“怎麽了?他們還在裏面忙着?”

“嗯嗯,對的,他們在裏面做實驗。”

貴虎擡頭看了一眼門牌:“在休息室裏……還做着實驗?”

“沒錯,因為事态比較緊急。”

“哦。”不知道想到什麽,貴虎笑了,“葛葉來了以後他也變得忙碌了,明明之前一段時間都在偷懶。”

想到最近淩馬的變化,貴虎頓時覺得葛葉是一個厲害的人。雖然對方的心情沒有向外顯露,但貴虎可以察覺到對方的科研熱情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工作起來也更加勤勉了。

“這都是葛葉的功勞啊。”要是量産化的部分也跟着提高就好了——這是他心裏想的部分。

他帶着笑意,将手中的材料遞給湊:“似乎只要看着葛葉,周圍的人就充滿了活力。”

接過資料的湊臉上浮現出一絲尴尬和心虛,然後貴虎仍未嗅出這場對話中十分微妙的空氣,反倒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湊呼了一口氣,暗道淩馬教授辦事也太不靠譜了,這樣做苦的還是下屬啊……幸好她正要将分析課的實驗報告送過來,要不然讓吳島主任直接進門就糟糕了。說不定第二天世界樹就會傳遍教授淩馬對小白鼠下手、“夜勤病棟”之類的閑言碎語。

3. Miss (錯失)

纮汰披上了黑色夾克,離開了充滿奇怪味道和荷爾蒙的房間。正當他打算刷開研究室的大門時,早早等候在那裏的光實直接推開門、撲在了纮汰的身上。

“纮汰さん!我回來了!”

光實臉上有些狼狽,不僅嘴角青了一塊,衣服還有幾處擦破的痕跡。

“阿實,你怎麽了?”

只需要一瞬間,光實就可以想清楚其中的門道:自己去清理礙事者的事情湊耀子是第一個知道的,沒有理由戰極淩馬會不知曉……

但是現在纮汰的反應仿佛在告訴光實:纮汰さん對自己的行蹤并不清楚,更确切的說,淩馬壓根沒有将自己這邊的行動轉達給他的意願。

但是光實早早守候在這裏,為的就是能夠第一眼見到對方。

“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剛才我和驅紋戒鬥戰鬥過了。”光實突然提高了音調,“他的驅動器已經回收完畢了。”

纮汰看着光實,像是主人看着上前邀寵的寵物。

“阿實真了不起。”

他沖着光實笑了,笑容晃得對方有點暈眩。注視着這個笑容,光實覺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不,我不是。厲害的人是纮汰さん才對。只要想着纮汰さん,我就可以戰鬥下去……為了纮汰さん,我就算是死也情願!”

說完,光實激動地摟住了重要的人。

一直期待着的自己,得到了回應——沒有比這個更加幸福的事情了。

那個瞬間,他幾乎忘記了所有的事情:跳舞的快樂,看到舞姐的快樂,守護住铠武隊的快樂……無數份快樂,在此刻的快樂面前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就連舞姐……舞姐的光芒、在纮汰さん的面前、不、不!這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曾經的自己在随波逐流的人生中不停打轉,只要抓住一點點的光芒、就覺得那是日月之輝!可是,現在的自己終于明白了自己想要走的路。找到了人生的全部價值,一切渴求都得到回應,這些都是眼前的纮汰さん所賜予的。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日月之輝!

“阿實,加油哦!我也是、會與阿實一同努力。”

“是!”

只要一直這樣、一直一直、自己就可以獲得幸福。

光實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只屬于自己的人’。

貪婪地擁抱着。

這份渴求并沒有遭到拒絕,而且,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想要小心翼翼守住的秘密也無需再掩飾,光實終于可以當着這個人的面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曾經夢裏才可以實現的事情!

想要緊緊擁抱着對方,但是還不夠!還想要被對方信任和誇獎,但是還不夠!還想要對方的親吻,但是還不夠——!!

“阿實,我們進去吧。”

纮汰的話打斷了光實的遐想,令他從橙子味的馥郁芳香中醒來。

“等下,纮汰さん,你的領子。”

由于剛才光實沖動的一撲,纮汰的立領有點翻卷了,顯得有些毛糙。

乙女心搖曳着。在整理領子的同時,光實的乙女心在不停搖曳着……

這樣的舉動是只有親密的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吧,一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就會變得甜膩起來。

“……?”

光實的動作驟停。

剛才還覺得甜甜膩膩的味道,已經從光實的心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怎麽了,阿實。”

纮汰看光實心不在焉于是便自己整理好領子,朝研究室走去。

想要緊緊擁抱着對方,但是還不夠!還想要被對方信任和誇獎,但是還不夠!還想要對方的親吻,但是還不夠——!!

看到吻痕的瞬間,光實終于明白了自己到底還缺少着什麽,還在渴求着什麽。

直到領悟,自己卻已經晚了戰極淩馬好幾步。

在葛葉纮汰進行實驗的同時,世界樹的會議室正在進行讨論。

貴虎展示了目前crack的演化趨勢。數據和圖表都證明情況不容樂觀,盡管世界樹不斷派出黑影和工作人員清除crack造成的影響,但海姆冥界森林的活性在不斷的攀升,照這樣下去,世界各地都會出現inves,那時将會令人類束手無策。

“我也去視察了量産化計劃的執行狀況,不得不說,情況并不樂觀。雖然估算出的數值是十億,但實際生産一定會大打折扣。所以我想問,淩馬,關于量産化項目的改進,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有了。”

“什麽意思。”

“我該說的早就說完了,現在的量産化驅動器可謂是極限了……剩下的都是技術性的問題,應該由生産部門來負責,不對嗎。”

“話是這麽說……但是。”

“時間也不早了,新鎖種的開發工作還沒有做完吶。”

湊和Sid都意識到了淩馬教授的不耐煩。二人相視一笑,都不準備在這個容易觸怒淩馬的問題上發言。

“淩馬!”目睹對方起身要離開會議室的舉動,貴虎大聲說道,“你在量産化項目上投入的時間和精力要是有耗費在葛葉身上的一半都不會這樣。”

“是這樣嗎?”淩馬語焉不詳地反問了一句,卻又頭也不回地走了。

電梯內。

Sid問道:“淩馬教授,在想什麽呢?”

“呵。”湊笑了,“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極為認真,對毫無興趣的事情甚至連表面工作都懶得做呢。”

叮。

電梯停在半空。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人。

“喲。”葛葉纮汰向二人打了一聲招呼。

看到這個人,Sid心情有些複雜,于是權當沒有看到。

但湊絲毫沒有體諒Sid心情的打算,依舊面帶笑容地向纮汰做出了回應:“葛葉先生,一起去淩馬教授那裏嗎?”

“啊,是的。你們的會議結束了?”

“當然了,淩馬教授先我們一步已經在樓上了。”

“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纮汰也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意圖。

但是看到葛葉纮汰一副混得不錯的樣子,Sid總覺得哪裏不爽:“吶,剛才我們在談論淩馬教授的事情。”

“恩?”聽到感興趣的話題,纮汰向二人看去。

湊的表情有些僵硬,有些擔心Sid說出什麽壞事的話來……但更深層次的緣由,只有她自己明白。眼前的葛葉不僅僅是單純的小白鼠,這一點她已經知曉了。不光是那次休息室的‘突發事故’,僅憑淩馬看向葛葉纮汰的眼神她就可以猜出二人之間隐秘的關系。也只有Sid和吳島主任看不穿了吧,就連、就連吳島光實都已經察覺了。

湊故意咳了一聲,想要提醒Sid不要亂來,但事與願違的是,Sid完全沒有收斂下來的意思。

“吶,葛葉,你一直都跟淩馬教授待在一起。他在想什麽,你都知道嗎?別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啊,有句話叫什麽來着,燈下黑。我說的對吧。”

“哈哈哈哈,原來你們無聊的時候都在聊這些啊。”

不知為何,被明嘲暗諷的纮汰卻大笑不止,這讓另外二人都沉默了。現在的葛葉纮汰,距離曾經那個很好懂的葛葉纮汰已經變得十分遙遠,他們甚至無法讀懂他笑聲裏的話了。

“淩馬他、不是很好懂嗎?”

“……”“……”

完全無視了眼前的人,纮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說到底他只是想要傾訴,場合、地點、對象都無所謂。

“一旦進入研究就什麽看不見了,他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沉迷于自己的想象,甚至還想要将想象變成現實,就算是在科學家中間也太過浪漫了吧。一點也不立派,浪漫的mad scientist,是吧?”

叮。

電梯到了。

纮汰并沒有想要獲得他人的回應,在說完長篇大論後就自顧自地離開了。

事後,湊将這番話轉述給了淩馬本人。

4. Romance (浪漫)

“看着纮汰君,就覺得自己真像個陷入了熱戀期的人啊。”

纮汰舉起新的驅動器,不停掂量着,一邊說道:“什麽意思?”

淩馬從背後抱住了他:“原以為纮汰君的心裏根本沒有我的位置,但是現在看來又不是這樣。吶,纮汰君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是一直關注着我嗎?”

“太重了!啊,不是在說你。”纮汰指着新的驅動器,“它太累贅了,這樣根本無法戰鬥。”

“很過分喲,我在說我們的事。”

“這個、也是我們的事。”腰間的力道不斷加深,纮汰瞥了身後的人一眼,“不搭理你,你就要勒死我?”

“聽上去也很不錯!被我勒死的纮汰君,說不定會成為世界名畫。像馬拉之死那樣。”

“完全意味不明。”

說完,纮汰又無視了身後的人,繼續打量着這個長相奇怪的試作品。雖然很詭異,但看上去像是太陽的形狀,是錯覺嗎?這樣想着,他又放下了它,拿起擺在右邊的另一個試作品,長相也十分奇特。像是觸須?

“淩馬,這兩個造型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真是貴人多忘事。纮汰君已經完全忘記第一次來到世界樹的情景了嗎?”

“第一次?”纮汰皺起眉頭,“和戒鬥一起,拒絕做小白鼠的那次。”

“正解!”

在記憶中尋找着。

然後,兩個試作品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兩幅畫重疊在了一起。

“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拿出了兩幅畫,說這是未實行的新計劃,還勸誘我和戒鬥繼續當你的小白鼠。”

“對對。”

“但是樣子還是有些不同的。”

畫有兩副:在左側的畫裏,驅動器中心是一枚巨輪狀的鎖扣,輪中央可以放入鎖種,但不知為何巨輪外有一縷一縷的絮,它們将整個巨輪襯托得像太陽一樣。在右邊的畫裏,驅動器中心除了剛好供一個鎖種放入的鎖扣、便沒有其他的裝飾,可是這樣并不能使它看上去簡單,因為周圍的絮狀物四散并纏繞在鎖扣周圍,整個驅動器像一盤巨大的觸須。

纮汰的印象之所以深刻,是因為當時他在心裏默默吐槽過淩馬的審美。

然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二者都沒有畫裏設計的密集的絮狀物,左邊的試作品更像個光禿禿的太陽了,右邊的試作品則像觸須被拔了的怪胎。

“說實話,我對你的品位實在沒有太大的期待。”

纮汰斬釘截鐵地立下判斷。

自信心被打擊的某科學家沉默了。

“試用下來感覺太重了。你在驅動器上加這麽多東西是裝飾用的嗎,不是吧?”

“纮汰君之前使用的鎖種融合了鮮橙和能量檸檬的力量,現在的鎖種嘗試加入了更多的力量。但是,原先的驅動器無法支撐強大的力量,需要新的設計。”

“那也不必這麽累贅。”纮汰想起DJ相樂給自己的核心插槽,“像核心插槽那樣不是很好嗎。不必在驅動器上大改,只要加入新的配件就好啦。更加強大的力量的話,就制作出更加匹配的配件來吧。”

“纮汰君總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事情呢。”

“你不是想不到。”纮汰掙開對方,“你就是懶得想。而且……實驗的終點會是什麽呢?加入新的力量,然後又加入越來越多的力量,最後會是全部鎖種的力量嗎?這樣的我可以成為什麽呢?”

“大概是、可以與禁斷的果實相媲美的姿态吧。”

“別開玩笑了!”

纮汰一揮手,新的試作品被打落在地上。

“為什麽突然這麽生氣?”

“你曾經做過模拟黃金果實的實驗,我是知道的——因為就是你親口告訴我的吧!”

“恩,沒錯喲。”

“用來模拟的鎖種怎麽可能做到真物那樣,說到底也不過是鍍金的而已!”

“哈哈哈哈哈!太棒了!!”

葛葉纮汰,真是了不起的人吶。

竟然說了戰極淩馬心中最想說的話。

明明是個連數據都看不懂的家夥,可是每句話都能落在淩馬的心坎裏。

“你笑什麽?”

纮汰對淩馬的心思全然不知。他是真的在生氣,因為這樣下去自己根本無法獲得與海姆冥界森林相抗衡的力量。

“纮汰君意外的敏銳啊。”

“遇上你這種人,不敏銳是不行的吧!”纮汰冷靜下來,将掉落在地的驅動器撿了起來,“要是變強是這樣簡單的話,光是将不同類型的鎖種融合在一起就好了。可是,你的研究已經證實了黃金果實是超越人類的力量,那樣的話就不是簡單相加就可以做到的。看你的表現,也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你剛才在耍我嗎!!”

“雖然沒有說到點子上,但是已經挨上邊了喲。吶,纮汰君,你認為——神的定義是什麽?”

“大概是什麽都可以做到、無所不能的存在。”

“說的有道理,但還不是神的本質。在我看來,神的本質就是創造,是——新世界的創造者。沒有力量的話确實無法做到,但是僅憑力量的話也是無法做到的。”

“……”

纮汰陷入了思考。

“黃金果實是進化的根源,那麽纮汰君你知道進化的關鍵是什麽嗎?”

“……你說的,創造?”

“答對了!人類創造了工具、建築、制度、文化、文明。擁有創造力的人類會邁向新的世界,而喪失了創造力的文明則永遠消失在世間、成為了歷史的木乃伊。所以,僅僅執着于力量的人只會成為毫無意義的、空蕩蕩的幽靈,那麽纮汰君!你想要成為神嗎?”

“你搞錯了。”

“什麽?”

“我只會成為我自己,葛葉纮汰自己。”

“你是想說你擁有自己的本質嗎?”

“對。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你口中那樣創造新世界的神,但是我至少可以親手終結悲傷的舊世界。”

一個誰都不用哭泣的世界。

一個誰都不用悲傷的世界。

纮汰不知道自己能否去往那個世界。但是這個充滿了眼淚、充滿了悲傷的世界,纮汰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去終結。

淩馬沒有回應。

纮汰輕聲說道:“你後悔了嗎?我不會成為你期待的那樣。”

“葛葉纮汰。”第一次,淩馬放下了掩飾,選擇将自己的心展露在對方面前,“你擁有無限的可能性。你是特別的。”

一抹斜陽照耀在地面上。

可是兩個人都站在影子裏。

纮汰沉默了幾秒,終于似乎妥協了什麽:“淩馬,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眼前的人是比任何科學家都要浪漫,比任何科學家都要瘋狂的戰極淩馬。

與內心可以裝下大半個地球的纮汰相似,淩馬的心也有一個巨大的世界、宏大的願望。

“我的願望,是看到世界的盡頭。”

纮汰笑了。

“會實現的。”

與向未來奔跑的人類不同,戰極淩馬一直在向過去奔跑。

朝着人類的原點,朝着世界的起點奔跑着。

旅途中,戰極淩馬看到了各色各樣的文明。有活着的、還煥發生機的文明,也有死的、垂垂老矣的文明。

他在想,是否會有一天,一個嶄新的文明誕生。

那裏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

有的只有盡頭。

它既是生,也是死。

它是創造,也是終結。

它是萌芽,也是完滿。

此刻,一朵白花默默綻放。

在幹涸的沙漠裏,綻放出了美麗的姿态。

十分脆弱,任誰都不會相信它可以迎來明天的陽光。

十分堅強,任誰都不會相信它竟然可以在此處綻放。

在戰極淩馬的眼前,也有那樣的一朵花在綻放。

一個新的可能性在那裏孕育。

完全未知的世界在那裏誕生。

連淩馬也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連當事人也不知道會做出何種決定。

但他知道,一定不會是循環的。就跟過去的許多文明那樣循環着、循環着,那樣無趣,那樣無聊。明明還存在着,卻像是死了;明明還可以繼續自我更新,卻像是放棄了,連同那可能性一起将‘生’也放棄了。

但是,只要注視着這個人。他就知道,這個人會賦予世界全新的意義,超越文明的定義,超越人類的本質——非要用人間的詞彙來形容,那就是神了吧。

然後,像皮格馬利翁深愛着自己的雕塑那樣,戰極淩馬愛上了自己最高的傑作。

珀爾塞福涅回到了母親身邊。這時,大地回春,萬物充滿了生機。

她在大地上的時候,谷物就開始發芽;她在冥界的時候,世界就是一片寂滅。

生與死。

萌生與寂滅。

兩種全然不同的可能性,在她的身上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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