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0. Zero （零）
一直以來，都想對你說聲謝謝。這也許是第一次。我曾以為未來除了絕望以外別無他法，但你卻将絕望之外的選項帶給了我，謝謝你。
1. Conversation （對話）
吳島貴虎扶着樹，步履蹒跚地走在海姆冥界森林。
意識到白亞對近乎蝼蟻的自己沒有太大的警惕，貴虎大膽地在overlord領地內閑逛。雖說是閑逛，但他的本意是找到回世界樹的路。
不幸的是，overlord的居所是海姆冥界森林的最深處，貴虎還無法找到回去的可靠路徑。而幸運的是，白亞對他沒有殺意，不僅如此貴虎還能從他口中打探到黃金果實的事情。
走着走着，小腿發出了痛苦的訊號。
他身體還未痊愈。
邊思考人類未來的路，貴虎找到了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用以休息。
剛坐下，他就被身後的聲音吓了一跳。
“喲！吳島主任。”
貴虎猛回頭，只見葛葉纮汰靠在石頭旁、就站在自己身後。
“葛葉？！！”
看見這個身影，貴虎感到不可思議。
戰極淩馬呢，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Sid和湊耀子呢，在前往這裏的路上他們是否阻礙過你？光實呢，他是否與你一起、為了拯救全人類戰鬥着？你呢，是來找我的嗎？是來救我的嗎？
他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看到葛葉的一瞬間，突然覺得安心下來。明明剛經歷了一場背叛，卻格外信任眼前這個人，是因為——這個人與自己一樣，朝着同一目标奔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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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吃驚嗎？不用擔心，光實在世界樹，要是淩馬問起的話他會幫忙圓過去的。”
然而真相是——從淩馬那裏接到尋找overlord的任務，纮汰才出現在這裏，根本不是貴虎想象的那樣為了尋找自己而來的。
“是嗎，太好了。有你在他身邊，興許比我更加合适。”
纮汰沒有時間去解釋世界樹的事态。好不容易逃離淩馬的掌控，他只想從貴虎口中尋求一個答案。
“你呢？你想要回去嗎？”
貴虎搖頭。
“不可能了，”一想到戰極淩馬就嘆了一口氣，“現在的世界樹已經被他控制了吧。”
“是啊，不過從這裏離開，然後藏起來、等待回去的時機還是可以做到的。”
貴虎還是搖頭。比起藏起來，他更希望在養傷的同時為人類的未來尋找出路，比如從白亞這群overlord的例子中尋找不同的答案。
“葛葉……你知道黃金的果實嗎？”
就在不久，貴虎從白亞口中得知了人類進化的真相。但是同樣的內容，早在幾周前纮汰就已經知曉了。
“我知道啊。淩馬告訴我的。”比起信用值為負數的淩馬，貴虎反而在他這邊的好感度更高些。所以纮汰沒有隐瞞對方的打算。
而貴虎聽了很不是滋味：“這樣啊，淩馬早就知道了嗎？”
“對，他知道，卻沒有告訴你。”
貴虎側過頭向纮汰看去：“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纮汰慢悠悠地走到貴虎正對面，“他的背叛是早就計劃好的。你不覺得很好笑嗎。在你認為自己可以肩負起全人類的未來時，卻相信了最不該相信的人。”
“是我的疏忽，我承認……能夠承擔這個使命的人已經不是我了。但是葛葉，你還有機會，你還可以繼續戰鬥下去。”
“怎麽戰鬥？！你說得輕松。”纮汰坐到貴虎身旁，“無論是誰，都被現有的命運束縛着，無法選擇自己的路。你也一樣，正是因為你無趣的使命感，淩馬背叛了你，現在的你也可以理解了吧。”
“葛葉……”
“只要有黃金的果實在，紛争就永不停止，我們就不得不與重要的人戰鬥下去……人類也是，正因為有這種東西存在，也許哪一天自己就會在恐懼中消無聲息地死去。相樂管它叫做命運，可我讨厭這樣的命運，如果命運會讓大家的性命毫無理由地消逝，那我就要從它手中奪回人類的未來。”
“人類的未來……這都是因為，”貴虎低下頭，“我和世界樹沒能守護好它。”
“不是的！”
纮汰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擡頭，首先映入貴虎視線中的，就是纮汰的眼睛。
漆黑的眼裏，還有一絲微光。
像是沙漠中綻放的白花。
注視着這份微弱的光，貴虎胸口的火似乎又重新燃燒着。
“貴虎。”
第一次聽到葛葉叫自己的名字，貴虎睜大了眼睛。
“你沒有錯，只是因為世界太奇妙了而已。世界這麽大，所以存在着許多道理，于是正義也有許多種。但是在這樣多的正義中間，沒人可以輕易說出‘這種正義就是錯的’這種話！就算現在的你，也不能否認過去相信的正義。”
“葛葉？你是在安慰我嗎。”
“不是安慰，而是鼓勵，因為我不想看到你現在這樣子。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戰鬥的場景。”
“恩，那時你随便闖進了海姆冥界森林，我負責把你驅逐出去。”
“然後你把我打得很慘，我差點無法變身了。”
“是。”
很自然地，貴虎笑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如此危險的地方，和葛葉聊着天。
這樣放松的心情從來沒有過。
他覺得，葛葉纮汰是一個厲害的人。
“那時，你對我說這世上有着毫無理由的惡意，所以不需要去思考戰鬥的理由。但是我卻不這麽想。我覺得，不是光擁有力量就夠了的，沒有目的的話都是無意義的。”
貴虎的表情十分平靜：“它就是你堅持到現在、永不放棄的信念嗎？”
“恩，我不會放棄的。貴虎，所以你也不要放棄。”
纮汰的左手輕輕地按在了貴虎的右手上。
“……”
空氣頓時變得安靜。
被背叛後一度焦躁不安的心，在葛葉的話語中變得平靜。被白亞的訊息所打消的夢，在葛葉的鼓舞中重新點燃。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貴虎并不了解葛葉纮汰這個人，纮汰也從未與貴虎交過心。
但他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自己的心與對方的心産生了共鳴。
“其實有一件事……很早以前我就想問了。”
氛圍正好，貴虎終于鼓足勇氣詢問那個問題了。
“恩，什麽問題？”
“葛葉，你為什麽要來世界樹呢？”貴虎覺得不可思議，“與你相處後，才發覺你是個多麽有勇氣的人。你的勇氣足以超越我，超越世界樹。你……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沒有世界樹，你也可以的吧。”
“為什麽會給我這麽高的評價？”
“因為——！我們在走廊上的那一次對話，你還記得嗎？”
“記得啊，而且印象很深。那個時候，我終于抛棄了迷茫，決定親手終結這一切。”
“那時你說——”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如果這個世界需要犧牲，我就跟這個需要犧牲的世界戰鬥下去！
你不是要拯救全人類的嗎？就算你們目的高尚，可是不擇手段的話也毫無意義！
保守秘密難道不是為了城市的和平嗎！如果和平實現的話，隐瞞真相的前提也就根本不存在了啊。
犧牲60億人來拯救10億人，這不是什麽勇氣！我不想背負他人的性命，承擔罪孽這種事情聽上去也不是什麽令人驕傲的事情。
我不想犧牲多數人也不想犧牲少數人，這也許是漂亮話，但我無論如何都要去做！這種漂亮話我可以擡起頭、直起腰、自信地說出口，也相信自己有實現它的勇氣，換作你，你可以做到嗎？”
無論發生什麽，只需要去相信，嘗試去相信，這才是第一步。總是把常識挂在嘴邊是不可能超越的。你們世界樹看上去這麽龐大，你卻連超越自己的勇氣都沒有嗎。
“你說的那些話，讓我思考了很久……到底什麽才是我想要踐行的正義，關于這件事我思考了許多。”
“找到了答案嗎。”
“也許正如你說的那樣，正義不止一種。”
“恩，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我覺得貴虎也是強大、厲害、帥氣的家夥。”
“葛、葛葉？！”
“我不能這麽想嗎。”
“因為……之前你不還在質問我嗎。”
“恩，這是另一回事。對于你為了拯救一部分人就犧牲其他人的做法，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會認可的。但是這段時間我在研究所裏度過了許多個暈暈乎乎的日子，一覺醒來擡頭就是照明燈，下地了也是走向虛拟戰鬥系統……呆在那裏，我就會想起有着同樣經歷的你，在成為斬月的時間裏你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吧。一方面要擔憂着人類的未來，一方面還要做這些累人的事情。所以我覺得貴虎也是強大、厲害、帥氣的家夥。”
“大概這份心情是相通的吧。葛葉，有的時候我也覺得你很厲害，比任何人都要有勇氣，還總是說出一些超越常識的話。只要注視着你，我也……我也、可以變得相信希望。”
“希望？！”
“恩！希望。你選擇了一條與我截然不同的道路，現在我的道路已經成為了絕望的死路，但你還可以走下去，說不定前方就是光明。對我來說，你就是希望。”
貴虎想起白亞的話。
當初overlord也擁有璀璨的文明，然後面對命運的抉擇，白亞做出了與他相同的選擇，那就是為了守護住文明的成果、犧牲其他人。然而進化為overlord後，他們并沒有得到想象的幸福。踩在犧牲者屍體之上的他們甚至還生出了傲慢之情，認為一切都是自己應得的，進而繼續相殘相鬥，最後剩下了荒蕪的模樣。
白亞的現在，就是貴虎的終點。
親眼見證着自己的文明走向毀滅——這就是白亞的寫照，也許将來有一天，見證者就成了貴虎自己。
“貴虎，你不要放棄。”
“……？”
“因為我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樣，我不是正義的夥伴。”纮汰伸出手，“你看，成為铠武的第一天，這雙手就殺死了一個人。我只是在殺人。”
“葛葉！”貴虎不顧腿上的傷，硬是站了起來。
他拉住纮汰的手。
“不是這樣的！葛葉！和初濑一樣，那個人在吃下海姆冥界的果實後就不再是人類了！”
“不用找借口了！就算出發點一樣，我和你……我、和你！也早就走在不一樣的路了。甚至，我和我、我和過去的我，也不一樣了。”
纮汰甩開了他的手。
“吶，貴虎，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已經想不起來姐姐家的樣子了，明明是我住了那麽久的地方，很奇怪吧！”
他的手撫上了腰間的驅動器。
“想不起來姐姐的樣子了……想不起來舞的樣子了。我都不記得了……大概，以後還會忘記更多事情。我只記得當時戴上它是怎樣的感覺？想要守護什麽人，想要握住什麽，似乎就是這樣的心情。”
纮汰的嘴角是揚起的。
他好像在笑着。
但貴虎覺得他在哭。
——這都不能怪你。你太逞強了。
貴虎想要告訴眼前這個人：你還那麽年輕，無論發生什麽災難都不該由你獨自去承受。
但是他卻無法開口。
因為貴虎曾經也是這樣做的。
将10億與60億置于生命的天平，孤身一入承受犧牲者們的唾罵——他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也決定要獨自背負這一切罪孽。
正因為如此，纮汰此刻的心情，貴虎全部都能夠理解。
正因為理解，才……
“想要守護什麽人，想要握住什麽，吶，貴虎！我到底想要守護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纮汰從沒有跟淩馬提起這些事情。大概他也明白，就算說起也無法得到答案。
因為答案，只有吳島貴虎才能給予。
第二次，貴虎再次拉住了纮汰的手。
“這就是你要的感覺。”
纮汰看向二人相握的手。
“這是？”
“葛葉，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你需要，都可以來握住它。”
四目相對。
纮汰突然想起了那時的心情。
——誰都有難過到想哭的時候，不過呢，正是那種時候才更不能認輸，那種勝負就把它當成游戲吧，哭了就代表輸了的游戲，找到了不哭的方法就贏了。不論是誰，不管何時，都是能戰鬥的。現在你能做到的事，你覺得是什麽？
“我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貴虎點頭：“那是什麽，你想起來了嗎？”
“那是——就算沒人理解也能成為戰鬥理由的、重要的東西。這就是我想要握住的東西。”
記憶向海一樣席卷而來。
大家在舞臺上自由自在地跳着、笑着、唱着。
臺下，許多市民随意選擇着自己喜歡的舞隊，為他們加油。
這樣的日常。
這樣的普通。
就是重要的東西。
大家都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用擔心明天是否就是世界末日，也不用被所謂的命運束縛着。
想要守護這份自由……才決定與命運戰鬥，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想要再次看到大家的笑容。
“貴虎，謝謝你。”纮汰想起之前與淩馬的交談，“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來到世界樹嗎？我是為了力量來的。戰極淩馬承諾給我的，無所不能的力量。”
“是因為這個？”
“啊，就是這麽簡單。如果僅憑我一個人，說不定要很久才能做到，但是海姆冥界的森林卻不會等人。你告訴我，最遲是十年，但是誰知道中間會發生什麽呢。我很害怕，聽到你說的那些事情，我很害怕。害怕會失去重要的東西，害怕無辜的人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卻無力去拯救。我沒有時間去思考，只能不斷前進，不斷變強。”
“被利用也無所謂了嗎。”
“大概吧。淩馬也問過類似的問題，然後還說什麽我會成為神。他總是這樣呢，想些不着邊際的事情，一點也不立派的科學家。”
“那麽你是怎麽看的、這些問題？”
“我拒絕了。我說我不會成為神，只想做我自己。但是說實話，其實我也搞不懂我自己是什麽樣的了。剛才貴虎說了很多話，也幫我找回了重要的東西……或許，我也更加貼近了，距離那個目标。”
“這樣不是很好嗎，朝着它繼續前進。”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搞不明白。你說，文明是什麽？如果說進化的鑰匙是黃金的果實，那麽文明就是這樣循環往複的命運所造成的嗎？”
“起碼在overlord眼裏，是這樣的吧。”
“我沒有創造新世界的想法，只想将舊世界終結，那樣的話會迎來什麽樣的未來呢？”
纮汰擡頭注視着天空。
破壞了所謂的命運枷鎖，人類的未來真的就會跳脫出循環之中嗎？
即便找到了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前方也是一片迷霧。
“終結，就是創造。”
一個不速之客闖進了貴虎和纮汰的世界。
是DJ相樂。
“什麽意思？”纮汰問道。
DJ相樂淨說一些意味不明的話：“新的世界不可能憑空被創造出來，它所在的土壤，不正是舊世界的灰燼嗎。”
“是這樣啊。”
纮汰陷入了沉思。他好像有點明白了……想起淩馬那時的反應。當聽見自己說要終結一切的時候，淩馬并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更加高興了。是因為淩馬早就明白，終結就是創造嗎？
“葛葉纮汰，你朝着這條路繼續走下去的話，是想要成為神嗎？”
纮汰搖頭：“我不知道。”
DJ相樂的笑意不減反增：“不，你知道。答案已經在你的心中了。”
貴虎皺起眉頭：“你什麽意思？”
DJ相樂朝二人解釋：“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露出悲傷的表情，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到傷害，葛葉纮汰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啊。雖然你對力量的使用逐漸變質，但你的本質沒有發生改變，你還是那個為了他人、自己就算變成什麽樣都無所謂的人。”
“你是來嘲笑我的嗎？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走了一樣的路。”
“不！比起以前，你承載的東西更多了。以前你只是在自己和他人之間猶豫取舍，現在的你卻将周圍人的一切渴求悉數接納了。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你都傾聽，你都接納。現在的你擁有無限的可能。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做出與白亞他們不一樣的路。”
說完，DJ相樂拿出了全新的鎖種。
似乎從中感受到了什麽力量，纮汰的雙眼有那麽一瞬間變成了紅色。
那一幕，只有面向他的DJ相樂察覺了。
他的笑容像一條蛇：“你願意接下這份力量嗎？”
纮汰也察覺到了身體的訊息——淩馬改良的驅動器與對方手中的鎖種産生了共鳴。他同時也想起了最新的實驗報告，根據淩馬的解讀，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overlord化了。
“接下它，我就會變成overlord對吧。”
“哈哈哈哈！不愧是铠武！！怎麽樣，為了人類将自己推向異類這一邊，這個世界上真會有做出這種選擇的人嗎？”
貴虎沉默了。
他的心告訴他——要阻止葛葉，與此同時他又懷着一份希冀。
期待葛葉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說出自己無法說出的話。
成為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樣子。
但是，這樣太狡猾了……将所有命運都推給葛葉，讓他來背負。推得一幹二淨，這樣太狡猾了……
然而當視線落在那個鎖種上的時候，纮汰的眼神裏沒有一絲迷茫。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他徑直向DJ相樂走了過去。
旁觀了這一切的貴虎，心中五味雜陳。
2. Determination （決意）
“你就是overlord的王嗎？”
拿到極鎖種後，葛葉纮汰并沒有返回世界樹，而是直接來到了白亞面前。
“哼，你就是蛇選擇的人類嗎。”
白亞能感應到纮汰身上的力量有一部分源自黃金的果實，想必自己取出的果核被蛇交給了這個年輕人。
“選擇不選擇的，我也不想去理睬這些。我來這裏只是想尋找一個答案。”
“怎麽？想要從我手中奪走黃金的果實。”
“黃金的果實？”纮汰笑了，“不。我來這裏是想問你，當初你是怎麽成為overlord之王的？貴虎說，為了保存文明，你也犧牲了許多人。”
白亞露出了悲痛的神情。那時的起始之女将禁斷的果實交給了自己，交給了想要拯救大家的自己。
即便是漫長的歲月，也無法消磨掉當時的記憶。起始之女的話就像烙印般刻在白亞的心裏。
——想要拯救大家的信念，是絕對不會錯的。
“是，我做出了犧牲，這份努力也得到了認可。”
“但是，你們的文明還是消失了。你覺得這樣真的可以嗎？”
“你什麽意思？！”
“我沒有讓你生氣的意思。只是看到你們，就會想到我們自己。”
“你比那個自欺欺人的家夥（貴虎：……）倒是更加清醒，但是這又能改變什麽。就算我将黃金的果實交給你，你們的命運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沒錯，所以我對那種東西沒興趣。”
“哦？！”
“它是進化的關鍵，看上去似乎只要有人得到它、就什麽都不必想了……但是，這樣真的好嗎？即便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也不知道怎樣去創造。未來是什麽樣的，無論想象得多麽美好，付諸現實的時候總會遇到其他的毛病。”
“……”白亞沉默了，他承認這個小毛孩說的沒錯，因為這幾乎就是他所目睹了的過去。
那時候的白亞也是覺得，只要獲得果實，一切都會好起來。但是事實并不是他想的那樣。他失去了重要的人……陷入了永恒的痛苦。
他問：“那你準備怎麽做？你為你們人類尋找到了新的出路嗎。”
“不。”纮汰搖搖頭，“我還不知道如何去做，但是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光憑力量無法帶了幸福。我曾想過用果實的力量終結一切，但是要創造一個怎樣的未來我卻不知曉。”
“現在你還這樣想嗎。”
“還是有的。我想終結一切，但不是被果實的力量束縛。”
“什麽意思？”
“人類本身就很強大，也許你不相信，但我就是這麽認為的。人類建立了龐大的文明，是通過一點一滴的努力建成的，可是那些不屬于人類的力量卻可以在一朝一夕內破壞掉它，你不覺得太犯規了嗎。創造本來就是很難的事情，但毀滅卻很簡單，正因為如此，擁有力量的存在也不自覺傲慢起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什麽都可以做到，但其實自己僅僅只懂得破壞而已。我不想成為那樣……”
“但你不覺得太狂妄了嗎！放棄簡單的選項，卻選擇了艱難數百倍的選項，你不會後悔嗎？”
“或許以後我會後悔，但現在我相信着——想要拯救大家的信念，是絕對不會錯的。”
白亞的身體戰栗了起來。
這份決意是那樣熟悉。在自己這一代經歷了痛苦與遺憾後，竟然又重新出現在了人類中間。
他伸出手。
一道金色的光芒出現在手掌之間。
“人類是弱小而愚蠢的，就算擁有偉大的力量，也未必能正确地使用它。只有超越自我的人才能控制這股力量。拿去吧。你已經超越了黃金的果實。”
說完，白亞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很疲憊。
守着文明的灰燼，目睹着再也無法複生的同伴的屍骸，甚至抱着回憶的殘渣不放……真的，太累了。
“這個是？”
黃金的果實被纮汰随手扔到了戰極淩馬面前。
“就差最後一步了。”纮汰靠在桌子上，表情有點疲憊。
淩馬驚詫地說道：“終焉就快到來了，我以為纮汰君會很興奮？”
“興奮？”纮汰的表現很是敷衍，“啊，對。淩馬的願望就要得到實現了，确實是值得興奮的事情。”
“發生了什麽？”
在淩馬面前掩飾自己的心情是很難做到的，纮汰在沉默了一會兒後，雖然沒抱太大的期待，但還是開口了。
“淩馬，我忘記了……初濑的樣子，裕也的樣子。現在的我，即便站在他們面前，都有可能認不出他們的樣子了。”
在過去，葛葉纮汰無數次地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悲傷的事情重演。
不能讓裕也的悲劇在其他地方、在其他人身上再次發生。
可是，這份心情……不知什麽時候，也變得遙遠了。
不僅忘記了姐姐的樣子，忘記了自己的居所，忘記了舞隊的快樂，連最初想要變強的理由都在一次次變身中化為回憶的殘影。
纮汰一直在向前奔跑。
無論發生時候，都不會停止腳步。
因為，一旦停止下來，說不定在哪個角落——又有悲傷的故事上演。
快一點！
再快一點！
快一點變強！快一點戰鬥！快一點——握緊改變世界的力量！
在不停奔跑的過程中，過去的記憶都被遠遠地抛在腦後。
失去了那份信念的支撐，纮汰的心也疲憊了。
他很累。
想要休息一會兒。
淩馬站起身來，走到了纮汰面前：“你覺得自己在前進的路上迷失了嗎？”
對方沉默了，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并沒有迷失，還想戰鬥下去。但比起曾經，背負着更多東西的軀體變得沉重了許多。
“我沒有迷路。我只是很累，身體也變重了。”
淩馬的眼神像霧一樣，纮汰無論如何也看不懂了。
因為，他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就包括Black Orange鎖種的副作用。
真要指明一個罪魁禍首的話，那麽可以說——一切都是淩馬的錯……是他讓纮汰的過去變得模糊不清，讓纮汰的回憶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此刻纮汰所困擾着的東西，恰恰是淩馬所給予的，所期望的。
如果說葛葉纮汰選擇戰極淩馬的那一天，是二人的beginning’s day。那麽淩馬做的事情就是将beginning’s day前葛葉纮汰留下的痕跡都擦拭幹淨，只剩下眼前這個‘戰極淩馬所創造的葛葉纮汰’。
淩馬當然不會這樣說，于是他将謊言摻雜在真相之中：“纮汰君，你還記得起始之女嗎？”
“這是什麽？！”
“對于纮汰君來說，一切的開始也許是你答應接受實驗的那一天。但對于我而說，不是這樣的。”
淩馬拿起了黃金的果實，超越人類的寶物在他手中閃耀着進化的光芒。
“我們的交易？這跟起始之女又有什麽關系？”
“在蛇的教唆下，夏娃摘下了智慧果，并與亞當一起食下了這禁忌的果實，從此人類的歷史被改寫了。你覺得起始之女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就是神話中的夏娃嗎？”
“是，然後她也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什麽？”
這是淩馬從未提起的過去，纮汰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緣由。
“她并沒有直接現身，而是破壞了我的實驗室，就是那次模拟黃金果實生成的重要實驗。拜她所賜，我的實驗數據全部消失了，但是她動手腳的時候也太不小心了，因為這一切都被監控器記錄了下來。”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
“監控攝像裏的神秘女子與沢芽市的一般市民、高司舞長得一模一樣，這是稍微動點腦筋就可以發現的事情。而高司舞，與你、葛葉纮汰，有着密切的聯系。”
“起始之女是舞！？所以、所以你開始關注我？”
“不，關注你又是另一件事了。使用戰極驅動器的實驗體裏，就你的數據最為出彩，甚至好幾次突破了極限。但是，在神秘女子出現後，你們之間的關聯引發了我的猜想。那時我就在思考……她會不會就是神話中記載的起始之女，而你、葛葉纮汰！你就是她所選中的‘亞當’。”
“好，現在……我知道了，但是這些事也和我沒關系了吧。”
“不。纮汰君，你要知道事情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根源，不只是你，連我也被命運玩弄在鼓掌之中。你不覺得可笑嗎？就算是成為了被選中的人又怎麽樣，依舊不能選擇自己的道路；那麽其他人呢，其他毫無力量的市民呢，他們是否更加悲慘呢？終日被所謂的命運玩弄在鼓掌之中。”
纮汰攥緊了拳頭。
淩馬的每句話都戳中了纮汰最痛的傷疤。
自己的事情。
舞隊的事情。
裕也、初濑，無數因海姆冥界森林而喪生的人的事情。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這一步。
被命運之手提線操控着。
“纮汰君，聽完這些話後，你還在迷茫嗎？不會了對吧。”淩馬毫不掩飾自己的造神意圖，“你可以超越吳島貴虎的理想，進而找到完全不同的路，甚至連overlord也認輸了。接下來——！你可以連可能性本身也超越！”
“超越……可能性？”
“對！”淩馬舉起黃金的果實，“它就是可能性的具現化，就是人類進化的可能性本身！每隔千年，每隔萬年，相隔不知道幾個世紀，人類文明又會不斷循環往複，overlord的道路之前又有無數個overlord曾經走過的路。纮汰君，你希望人類重走這樣的路嗎？！”
“我絕對不會允許未來變成這樣！！”
“那麽，就超越它。超越自我，超越命運，連帶着那份可能性一同超越，到那時，你就會成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明！絕無僅有！獨一無二！”
說完，淩馬将黃金的果實放在了纮汰手中。
“做什麽？你不是一直想要研究它嗎。”
“纮汰君，它在你的手中才會具備非凡的意義。就讓我看看吧，你的變身——成為無所不能的你，成為我期待的神明。”
纮汰接過它。
一口咬下。
咚咚咚。
心髒傳來奇妙的共鳴。
舞捂住了胸口，消失在世界之中。
“這裏是？”
她漂浮在空中，下方是海姆冥界森林。
身體緩慢降落在地表，而纮汰正朝着她走來。
“纮汰？！”
一彼此接近，纮汰手中的果實與舞胸口的光芒就相互輝映着。
“舞？原來真的是這樣，原來……你真的就是起始之女。”
早該發現的，在成為铠武的那一天，自己就已經深陷命運的漩渦了。
“你在說什麽？”頭部傳來劇烈的疼痛，舞邊捂住頭邊蹲了下來，“我就是……”
許多畫面在腦海中閃回。
铠武與巴隆的宿命對決。
那是成為了overlord的戒鬥，與無法變回人類的纮汰……的戰鬥。
眼神變得虛無，如一潭死水。
舞的心髒不停抽痛着，悲恸莫名。
如果可以改變過去，無論經歷多少個輪回也要阻止二人的相鬥——這就是她來到這裏的理由。
“纮汰做到了！沒有與戒鬥戰鬥，就拿到了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