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工作日,劉翠埋首于一堆貸款資料中。
不能再拖了,還是得給時銳汽車公司打一個電話,讓他們提供明月集團詳細的資料。如果沒能将持股最多的明月集團的情況分析進去，顯然她這一份調查報告是不合格的,到時候風險總監和風險經理看到調查報告時,也一定會發現這個問題。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用辦公室的座機撥通了樸助理的手機。樸助理很快接通電話,劉翠道明身份,又把情況簡要敘述了一遍。
樸助理一開始知道是劉翠打來的電話,态度還比較冷漠,後來又聽她談起公事,态度立即嚴肅起來,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你要明月集團的資料也像時銳汽車這麽詳細的話，我恐怕沒有辦法提供給你。首先你也應該知道明月集團是一家很大的上市企業，單是子公司就有十多家,而子公司之下還有子公司,體系龐大結構複雜，僅是上下游之間的購銷合同這一項就根本無法提供享盡。其次明月集團股東數量衆多，當然集團總部一定會有每一名股東的檔案資料，但是要從集團總部提取這些檔案并沒有那麽容易，即便時總親自打電話過去，總部那邊也未必接受這個要求，需要集團董事長授權許可才行。再次，劉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明月集團是一家年銷售額在千億元以上的企業，經營狀況穩定，收益率連年持續增長。它是上市企業，集團財務報表你可以通過官方網站查詢，但如果是由我們去向集團總部的財務部索取財務報表和銀行流水，他們也未必會提供給我們。”
樸助理頓了頓，接着說：“最後，對時銳汽車持股百分之六十的并非明月集團總公司，而是明月天使投資公司，也就是明月集團的子公司。我個人認為，如果劉小姐實在需要那麽多資料的話，我方提供明月天使投資公司的資料就足夠了。”
劉翠聽他說完那麽一大串有片刻的愣神，像明月集團這麽大規模的企業她是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這樣的企業只會選擇全國性的大型銀行開戶，南州商行這種地方性商業銀行是入不了這類企業的法眼的。樸助理一口氣說完那麽大一段話，沒有打一個磕巴，思維缜密條理清晰，這一點也讓劉翠非常佩服，看來時光确實很會用人。
樸助理沒有等到劉翠的回話，又問：“劉小姐，你的意見呢？”
老實說，劉翠過去沒有接手過這麽複雜的項目，在地方商行開戶的企業大多都是中小型企業，內部結構簡單，股本構成單一。像這種貸款主體的控股企業僅僅只是大公司旗下一家子公司的情況，她還真是第一次接觸。一時間，她也有點拿不定主意。
“劉小姐？”
“哦，樸助理，抱歉，這種情況我得向上級請示一下，畢竟是五億的貸款項目，除了支行風險部要核批，總行風險部也要審核，還須總行行長簽字。我的調查報告很關鍵，必須确保詳細和全面，上頭才能準确把握貸款情況，及時給予反饋，否則很容易耽誤整個項目的進程。”
“好的，我可以理解。劉小姐，這樣吧，我這邊向時總反應一下情況，你那邊也向上級請示一下意見，然後我們再對接吧！”
劉翠巴不得這樣，最好樸助理從時光那裏得到指示，而她跟樸助理接洽就行，“好好好，那就這麽辦吧！有什麽消息，請樸助理及時打電話通知我。”
挂了電話，她拿着一堆資料去找尚司傑。
尚司傑聽她說完之後，也無法擅自下決定，只能去找李行長大人反應情況。
劉翠準備回辦公室等上頭下達命令，尚司傑忽然拉住她說：“劉翠，今天下班能跟我一起吃頓飯嗎？我想跟你談談。”
劉翠想想，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該來的怎麽都躲不掉，便點了點頭。
尚司傑似乎松了口氣，“那好，下班我在大廳外等你。”
“好，那我先回辦公室了。”
尚司傑“嗯”了一聲，目送劉翠離開。
劉翠在辦公室裏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回應，也許是李行長也要跟總行溝通一下吧！
下班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孫潔妍和衛燃都走了，劉翠琢磨着今天大概是不會有回應了，便收拾整理資料，離開辦公室。
才走出銀行大廳，便瞧見尚司傑站在樓梯上等她。
劉翠抿抿嘴唇，走到尚司傑身邊，說了句：“走吧！”
兩人走下停車場，尚司傑說：“坐我的車吧！”
劉翠搖搖頭，“我還是自己開車吧！”
“劉翠，你還在怪我上次把你扔在半路上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自己開車方便一點。”
“劉翠……”
尚司傑還想說什麽，劉翠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連忙拿出來接通電話，“您好！”
電話對面是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你是富義支行的劉翠吧？”
“是，請問您是？”
“我是總行公司金融部的趙東啊！”
劉翠一聽，連忙說：“原來是趙主任，您好您好！”
尚司傑聽到劉翠喊趙主任，也擡眸看了劉翠一眼。
趙東在電話裏呵呵笑道：“不用那麽拘謹，是這樣的，李行長把時銳汽車這個項目的情況跟我們溝通過了，時總也打電話過來了，我們和風險部協商了一下，認為你只需要做好明月天使投資公司的分析報告就行，至于明月集團總部的，可以不必考慮了。”
劉翠沒想到總行公司金融部的趙主任會親自打電話過來通知她，頓時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回應趙東：“行，我明白了，謝謝趙主任。”
“不必客氣，這個項目你加緊進度，好了，我就說這麽多，你下班休息吧！”
結束通話，尚司傑問了一句：“是總行的趙主任。”
劉翠點點頭。
“他怎麽說？”
“他說只用做明月天使投資公司的分析就行，明月集團總部的不用管了。”
“好，那我們先去吃飯吧！”
話音才落，劉翠的手機又響了，她只好歉意地笑笑，接通電話。
時光沒什麽溫度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我是時光，你現在就到海瑜閣餐廳來拿你要的資料，過時不候！”
說完，對方就挂斷了電話。
劉翠拿着手機愣了半晌，忽然覺得心裏有點難過，通知她過去拿資料有必要這樣嗎？冷冰冰地說完一段話，又迫不及待地挂斷，連一分一秒也不耽擱，把她當成蛇蠍避之不及嗎？
“怎麽了？”尚司傑在旁邊問了一句。
劉翠搖搖頭，“我沒法跟你一塊去吃飯了，時光打電話通知我去拿明月天使投資公司的資料。”
尚司傑聞言也愣了愣，工作更重要，他不好多說什麽，只是覺得遺憾，好不容易約劉翠吃一頓飯，想跟她把話說清楚，哪知又出了其他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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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翠自己駕車去了時光吩咐的地方。
海瑜閣是南州市裏最高檔的餐廳之一，人均消費在兩千元以上，若不是有錢人，恐怕很舍不得到這裏來吃一頓。
劉翠才走進餐廳，立刻就有服飾整潔的侍者迎了上來，詢問她是否訂了座位。
劉翠詢問：“請問時光先生在哪一桌？”
侍者會意，走在前頭給她引路。
時光坐的地方是一處靠窗的座椅，此刻，他面前的桌上擺着一臺11.6英寸超薄商務筆記本電腦，十指在鍵盤上飛快敲動，電腦的右邊有一杯白開水。
劉翠來到時光身邊，平靜地喚了一聲：“時總。”
時光聽到聲音也沒有擡頭，只是“嗯”了一聲。
侍者把劉翠引到這裏之後就對劉翠點點頭，退了下去。
劉翠站在旁邊有點尴尬，時光沒發話，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時光還在敲鍵盤，就讓劉翠像根電線杠子似的杵在旁邊。
劉翠只好自己開口說：“時總，您之前打電話通知過我來拿資料。”
“是嗎？現在是吃飯時間，我不想談公事。”
“可是……”
她話還沒說完，時光又說了：“那些資料都在我的公寓裏，想要的話，吃完飯再說吧！”
劉翠一直站着，不知該作何反應。
時光這時終于擡起頭來了，“坐下吃飯，你總站着幹什麽？”
“是。”她只能走到時光對面坐了下來。
時光扔給她一本菜單，“要吃什麽自己點。”
劉翠拿着菜單有點糾結，這上面的東西都挺貴的，如果她自己付錢的話，她肯定覺得十分肉痛，可要是讓時光付錢，好像也不太妥當。她拿着菜單看來看去，也沒有決定要吃什麽。
時光完成了工作，合上筆記本電腦，面上顯出幾分疲憊的神色，身體後靠，閉着眼睛，用拇指揉了揉太陽穴。
劉翠見他閉着眼靠在沙發上，目光不由自主就飄到了他臉上。這張臉看上去比過去更加成熟有魅力了，立體有型的五官像是藝術家精心雕刻而成的，飽滿的雙唇泛着瑩潤的光澤，在很久以前，這雙唇曾經吻過她的額頭，吻過她的眼睛、眉毛、鼻子、臉頰還有嘴唇，甚至有一次，還吻上了她胸前的茱萸。
想到這裏，她心裏又泛起一絲苦澀，不能去想，也不要去想，更沒有資格去想。
時光陡然睜眼，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劉翠立刻慌張地別過臉，不讓時光發現自己的情緒波動。
時光輕笑了一聲，說：“你在看我？”
劉翠有點尴尬，立刻否認：“沒沒沒沒看你。”好吧，她又結巴了。
時光身體前傾，雙手擱在桌子上，極為肯定地說：“你就是在看我。”
“我我我我沒沒看你。”
“你沒看我為什麽緊張得結巴了？”
“這這這是老老毛病了。”
“翠翠，你在我面前很容易結巴，你沒發現嗎？”
她怔了一下，完全沒有想到他竟然又叫出那個稱呼了。是的，她在他面前很容易結巴，而且只要是關于他的事，她一緊張，也會結巴。
時光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她的雙眸，輕柔地說：“翠翠，你再叫我一聲阿光，好嗎？就像上次拉我的手時叫我的一樣，我想聽你再這麽叫我一次。”
她的內心不可避免顫了一下，可是上一次的經驗教訓歷歷在目，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不可以那麽做，她不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睜開眼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時時總，很抱抱歉，我我我不能那麽做。”
時光眼中的柔情一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又換回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似有些咬牙切齒地說：“劉小姐，你的自制力真好！”
劉翠只能選擇沉默，低下頭，把目光重新投回菜單上。
隔了半分鐘，一道清亮的女聲在她身側響起：“阿光，我來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