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向從景見事态不對，出言打破一室沉默：“米外婆, 這是我和修陽一起想的, 不是他一意孤行。”話說到這, 他頓了一頓，接着話鋒一轉，目光一一掃過三位老人家，“米外婆、米爺爺、奶奶, 修陽什麽性子, 你們還不明白？他既然做下這個決定, 定然有他的道理, 況且我也贊同, 我覺得湖景小區更加自在。”

“你們也看到了，在這裏我跟修陽都有些束手束腳, 想幹點什麽，都要先想想後果，別說我，就連修陽都覺得麻煩。而湖景小區就不同了，那裏離基地不遠不近, 聚居地勢力覆蓋不到，真要出事情, 也有基地這個後路可退。”

三位老人家聽向從景這麽一說，神色有所松動, 但眼中憂愁卻怎麽也化不開。他們老了，進化程度有限, 幫不上什麽忙不說，還需要兩人分神照顧，說句拖累都不算過分，這是事實，他們不擔心自己，就怕遇到緊急情況連累兩人。

但顯然，米修陽和向從景不可能留下他們獨自在基地讨生活。這跟以前不同，那時只要交錢，療養院就能将他們照顧得很妥當，甚至比至親更加細致周到，眼下……

這些都還只是其次，最重要的一點是湖景小區安全問題。

這樣下去不行，米修陽朝向從景遞了個眼神，指了指胸前口袋。

向從景當即會意，起身找來紙筆，一筆一劃寫下兩行“靈武者禦靈者”六個字，然後将紙朝三位老人家面前一推，神态輕松。

米爺爺三人不明所以，向奶奶性子最急，說不定向從景脾性就是遺傳自她，她一把撈過紙張，擎得遠遠地仔細辯認，待看清後，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睜得老大，差點就驚呼出聲。

米外婆見狀也湊過去瞧了一眼，立時又驚又喜，特別是當向從景伸出手指比劃，一根代表他，兩根直對米修陽，震驚之色很快被笑容取代。

此時，米爺爺也坐不住了，伸手去拿紙，沒想到向奶奶攥得死緊，他費了不少力氣才将紙張取下，一看，也驚了，當即将紙揉成團，扔到鐵盆中，用火柴點燃燒了，來回踱步思量幾番後，當即拍板定下：“那就這麽定了，小陽心中有數就好，我們幾個老的随時可以出發。”

意見達成一致後，氣氛重新變得融洽和諧。

米修陽沒忘記前事，立刻回歸正題：“爺爺，你對這些西瓜有什麽更好的安排？”

“先不忙這個。”米爺爺一臉肅容，“既然我們過後就走，那後天跟烈焰狩獵隊七號院歸屬權之争就得從長計議。”

米修陽一聽就明白，這的确是樁麻煩事，有他們在，七號院被奪走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此一來就埋下隐患，一旦他們離開，烈焰狩獵隊恐怕會重提舊事。

“爺爺，那您的意思是？”

“別看劉老關系主要在燕北，但在東海市也不是孤立無助，只是還欠缺一個契機。”說罷，米爺爺視線往牆角瞟去，“劉老後頭也有人，只是跟烈焰狩獵隊背後那人級別相當，誰也壓不過誰，就只能憑實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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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話，米爺爺沒說。

米修陽卻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爺爺，您是說這些西瓜正好是那敲門磚，能幫劉老背後那人更進一步，或者得到上面支持，從而壓烈焰狩獵隊幕後者一頭？”

米爺爺目露欣慰，一張老臉都笑開了花。他家孫兒就是聰明，一點就通，他這番提點，勝在信息更全，要是處在同一起跑線，只怕小陽會先他一步想到，還想得更全更周詳。

“米爺爺，西瓜雖然難得，也不至于有這麽大功效吧？以那人所處地位而言，還會被這打動，難道裏面有什麽緣故不成？”向從景頭一個問出疑惑。

“小景猜得不錯，那人有個寶貝孫子，爺孫倆愛好極為相似，就好這一口。”米爺爺颔首，一臉語重心長，“小景，你知道什麽叫送禮無門吧？知道，那就好，我就直說了，上面這些人不是誰的禮都收，也不是什麽樣的禮都能收，哪怕到了現在，大面上都是一樣的，劉老跟那人有過幾面之緣，不看僧面看佛面，若論起他在燕北的關系，劉老地位比那人還高，若由劉老出面，領着他背後那位，帶上一車口感上佳的西瓜上門，你說那位拒收的可能性大嗎？”

向從景搖了搖頭。

“這就是了，之後，劉老什麽都不用說，他背後那人得了好處，自會幫他解決。”米爺爺負手而立，一臉高深莫測，看得向從景直搖頭，這裏面關系太複雜了，他想得腦仁疼都沒理清其中脈絡。

米修陽也沒有多加解釋，跟米爺爺兩人心照不宣。

顯然，劉老跟那位關系相當一般，他又有着自己的傲氣，讓劉老直接開口求那位，他寧可輸給烈焰狩獵隊，他出面，以背後支持者的名義将西瓜送上去，給足了對方顏面，劉老也沒為難自己，這事就差不多了。

“付江，我不懂你說的勞什子道理，我問你，這麽做對我們有什麽好處，你總不能讓我外孫子他們辛苦一場，結果什麽都沒撈着吧？”米外婆沖着米爺爺表示不滿，向奶奶附議。

“我跟劉老關系好，你們不是也跟汪翠芹處得不錯嗎？有我們這份情面在，要是幫劉老把七號院保住，關系進一步加深，以後小陽小景跟這邊打交道就多了一個幫手，這好處還用說嗎？”

兩位老太太細細一想，覺得這挺有道理，望向角落那一大堆西瓜的目光卻仍帶着滿滿不舍。那是米修陽和向從景冒着生命危險（其實并沒有），千辛萬苦才弄到，就這麽輕易送人，心裏總有些不得勁。

米修陽和向從景兩個立刻各出奇招，彩衣娛親，很快，兩位老太太就将之前的煩惱忘得一幹二淨，氣氛重新變得歡快。

既然已經決定，事情自是宜早不宜遲，米爺爺趁着劉老那邊還沒有午睡，擡腳就要推門出去，被米修陽攔下：“爺爺，你拿這個給劉老看看，看能不能換到基地最新研制産品，裝備能源一類都行。”

“螞蟻？”

“進化螞蟻。”向從景糾正，“殼很硬，就是怕火。”

“行，這個我不懂，我這就帶些過去讓劉老幫忙掌掌眼。”

米爺爺這一去，半天不見回轉，兩位老太太習慣午睡，米修陽不想她們累着自己，合着向從景兩個一起勸說，總算将兩位老太太說服進主卧躺下，他跟向從景則在小客廳沙發上随便眯着。

沙發太小，除了第一天讓米爺爺在客廳将就了一晚，之後向從景趁着米修陽出門解決陳家人一事時，臨時搭了張床，米爺爺卻怎麽也不肯回次卧，只好晚上臨睡前現鋪。

米爺爺回來時，滿面春風，這下別說善于察言觀色的米修陽，就連不愛費神思考這些的向從景都明白，事情大約是成了。

結果不出所料，米爺爺一開口便怎麽也遮不住眼中笑意：“你們進屋睡會，這裏我看着，一會就有人過來搬東西。”

“米爺爺……”

向從景話剛起頭，就被米修陽打斷，直到回到次卧，他才反應過來。是了，米爺爺現在正在興頭上，怎麽睡得着，自然把事情都攬過去。

向從景：“不給大白留一些？”

“那不就是？”米修陽朝後一指，大白正颠颠咬着一袋赤蟻吭哧吭哧往次卧拽。

“你什麽時候跟它說的？”向從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想不通。

“就在你剛剛愣神的時候。”米修陽走到牆角，掀開一個泡沫箱，将包在外面的厚被子掀開，一陣涼意緩緩升起，頓時秋初燥熱緩解不少。

不過送出點西瓜，就得到幾箱冰回報，要是人人都這麽好說話好相處就好了，可惜，這只存在美夢中。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末世前都如此，末世後只會更加激烈，無他，資源更稀缺難得。

兩人都年輕，正是嗜睡的年紀，午睡沒上鬧鐘，指不定什麽時候醒。

要換做以往，米爺爺不會打攪兩人好夢，現在嗎，他當定這個“壞人”，跟劉老那邊約定時間一到，他就敲響房門，把兩人從床上挖起來。

以後都得由米修陽和向從景兩人跟劉老他們接洽，不多接觸怎麽行？總不可能事事都要他這個老頭子當中間人，他們不煩，他還嫌煩呢。

合作方案一早就談好，雙方相處愉快，物資交接非常順利，這之後怎麽運作，那就是劉老那邊的事。

忙完這些，米修陽和向從景無事可做，便坐在房門口，無聊地看着院中衆人忙進忙出，為迎戰烈焰狩獵隊做準備。

明天就是跟烈焰狩獵隊約定期限，雖然劉老已經帶着物資出發進行運作，但事情能不能成還是個未知數，劉震濤帶領的七號院家屬狩獵隊便全員在家，養精蓄銳，準備以最好的姿态迎接明天到來。

米修陽見了，對劉老他們觀感更好，此前更多還是因着米爺爺，現在還要算上他那一份，能夠未雨綢缪，總比冒冒失失要好。

時間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約定如期到來，七號院卻安靜萬分，這讓聞訊趕來看熱鬧的人大失所望。

“怎麽沒動靜，難道烈焰狩獵隊慫了？”

“你這什麽時候的消息？我可是聽說烈焰狩獵隊被基地委派了一項重要任務，完成獎勵豐厚，哪還有空理會這點小事？”

“是嗎，怎麽沒一點風聲？”

“呿，那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可能随便什麽人都知道？我上頭有人，懂？”

“明白，那你再跟我說說……”

米修陽放開感知，五感瞬間加強，将這兩位對話盡收耳中，不由失笑。政府人員辦事還真是圓滑，哪怕事實并非如此，烈焰狩獵隊明顯是出去避風頭，也不落人口實，将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任誰也沒法揪着這點說事，哪怕是七號院這邊，都無話可說，甚至還得往外遞好話，以全雙方顏面。

烈焰狩獵隊或許覺得憋屈，七號院這邊将圍觀群衆打發後，關起院門來卻是歡欣喜悅。

唯獨向從景悶悶不樂，昨天他還抱着僥幸，今早起來看見這一幕，那叫一個失望。他還想着好好跟人打一場，見識一番狩獵隊英姿，沒想到竟是以這麽平和的結局收尾。

米修陽自然知道向從景所求為何，見他悶悶不樂，當即許下承諾：“從景，以後我們建個對戰臺，點到為止，一定讓你打個夠。”

聞言，向從景精神一振：“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米修陽挑眉。

向從景也沒那麽好騙，想到對戰臺現在八字都還沒一撇，神情又開始發蔫：“湖景小區連個健身館都沒有，猴年馬月才能建成？”

“這還不簡單，小區空地改建一番，想要随時都能有。”米修陽要是這麽容易被難住，向從景也不會對他如此言聽計從，每回都是行動快過大腦，事後才想起來要先過問一聲。

“那人呢？”向從景又冒出新的問題。

“你是擔心湖景小區成為無人區？這沒什麽，真要只剩我們幾個，我們可以自己去找人。”米修陽嘴上這麽說，行動卻不是這樣，話剛說完，他就拿起手機撥打電話。

“喂，蔡叔，我是小陽，小安他們還在小區中，沒來基地……”

一番交談下來，米修陽對湖景小區現狀已經了解個七七八八，絕大多數住戶已經随救援部隊離開，只寥寥幾戶還留守，巧的是，小安和柳茜恰好是其中之一。

挂斷電話，米修陽笑道：“從景，小安怎麽樣？要是嫌他速度慢，柳茜也行。”

“那就這麽說定了。”向從景摩拳擦掌，神情有些亢奮。他不挑人，只要能讓他盡興就成，男女老少都無所謂，當然，七老八十或者幼童就算了，對敵他不懼，友好切磋，他下不去手。

小安和柳茜同一時間莫名其妙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還以為自己感冒了，忙注意保暖，堅決不讓自己涼着，現在感冒藥可不好弄。

殊不知有人正在惦記着他們兩人。

興奮過後，向從景難得面泛愁容：“修陽，湖景小區是不是沒人了？”

“嗯，總共加起來可能只有十幾個，其餘都進了基地。”

米修陽一點都不意外，有人留下他反倒覺得奇怪。現在湖景小區停水停電，連手機信號都斷了，确實不是适合生活的地方，基地這邊雖然擁擠，活動不開，但這也代表着人氣足。

人是群居生物，生活在人群當中，會有安全感，這點小基地很難彌補。